女人生不出孩子也可能是男人的问题——这等荒谬至极的话她竟说得出口?
“韩惜儿——”常如玉俊颜倏沉。
“如果你来是要说这些,那么你可以走了,我没必要听下去。”过去她虽然表现出迷恋他的模样,但绝不敢在他面前畅所欲言,甚至像现在这般与他针锋相对。
“呢——”要命,她忘了古代还没有男人也会不孕这种观念,听在他耳里一定很荒唐,她连忙改口,“其实我只是想跟你商量,我可不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你只要让我和我的下人们有得吃有得住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会自己解决,虽然暂时没办法付你房子的租银,但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你也不会看到我这个人,可以吗?”
“继续住在这里?”他真不知她这惊世骇俗的想法又是打哪来的,他双眸沉沉地看着她。
“你不怕遭人耻笑?”
韩荞惜试着认同古代人的价值观,脸上故意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我知道会遭人耻笑,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会遭人非议,可笑骂由人吧!我心中己拿定了主意,就当他们是石块,笑我骂我又不痛不痒,也不会少块肉,我能忍。”重点是,别人笑的是韩惜儿,又不是她韩荞惜,她一点也不会难过。
“你倒想得开。”常如玉语带嘲讽地说。
“也只能想得开了。”韩荞惜把茶喝完了,自己又倒了一杯,苦笑道:“总之,我想住在京城,但随我陪嫁过来的下人那么多,带着他们,我真不知道能住到哪里去,又要用什么养活他们,唯有继续住在这里是比较可行的法子。”她醒来之后,才约莫过了十日,她的身体刚稍微有点力气时,安总管就克尽己责的要把她送到边关去,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她娘家远在千里外的天雪关,光听名字就很冷,也名符其实是个终年飘雪、天寒地冻的不毛之地。
后来她问小眉,身为退休宰相的她爷爷和家人为何要搬去那么远的地方,才得知原来是她爷爷退休后得了一种名为热心症的病,动不动就昏厥,皇帝特命宫中太医为她爷爷诊脉,太医说,热心症没药医,唯有搬去极冷的地方休养才有可能转好,而天雪关便是最适合之处。
于是,她那孝顺的爹娘和唯一的妹妹就一起搬过去了,而她爹原本就是个生意人,据说去了天雪关转而做起胡人的生意,做得极好。
但她死也不要去那种地方,太可怕了,胡人等同野人,电视剧里有演,那些民族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把人命看得比尘土还不值钱,万一在那里发生什么事,那她岂不是永远回不去了?
所以她说什么也要留在京城,而且她醒来就在京城,想必要回去也要从京城穿越,基于路径这个理由,她更不可以离开。
“你放心,我不会赖你一辈子,等我有能力时,我就会带着他们搬出去。”她恳切地说:“我也没有白吃白住的意思,到时会把欠你的一并结清,说不定还能算利息给你,所以拜托你让我继续住在这里可以吗?”这些日子因为太无聊了,她只能在脑中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所以也顺便规划了许多赚钱的点子,就等他同意她住下来才付诸行动。
可是听了她的请求,他半声不吭。
看来得用激将法了。
“常少爷,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为何心胸如此狭隘?这么大的宅子,让我多住些时日,你也不痛不痒不是吗?我有我的苦衷,所以不能回天雪关的娘家,若离开常府也只能露宿街头,你常大少爷这么苛待下堂妻的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会说你寡情少义啊……”糟,好像说得太过分,万一激将不成,反而惹恼他,把她和她的人通通赶出去怎么办?
想到此,她连忙陪笑,安抚一直不发一语的他,“我是说,别人不知道其实你有副好心肠,看我流落街头会以为是你把我赶出去的,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太好,是不是?”她说得口都干了,又倒了杯水喝,但他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饭粒吗?”
早上她吃了两碗饭才过来,可能吃得太急了,脸上黏到饭菜了。
终于,一声不吭的常如玉开金口了,“韩惜儿,为什么不能让你留下来,你心知肚明。”
“我心知肚明?”她微微一愣。
难道他跟韩惜儿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是什么事?如果她说不知道的话,他一定会认为她在装蒜,更不会同意让她住下来她心思转了一转便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你可能还没听说,我昏迷了好几个月,醒来之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连小菱、小眉都不认得了,慢慢才想起来一些事,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常如玉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的话有几分真假,半晌才说:“你曾在我饭菜里下了迷情香。”
“迷情香?”她听都没听过,微微一愣后问他,“那是什么东西?”常如玉蹙眉。
“是让男女欢好的迷药。”
“啊?”韩荞惜有些傻眼,韩惜儿竟然在自己老公的饭菜里放春药,这是为什么?
她润了润嘴唇,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阴沉的他。
“那个……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很失礼,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你当真都不记得了?”常如玉还是有几分怀疑。
韩荞惜连忙举起四根手指,诚恳的说:“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常如玉深深的看了她那四根手指一眼才道:“因为我迟迟不肯与你圆房,你便出此下策,幸而我内力尚可,才没有中你的迷药。”韩荞惜愕然的张着嘴。
所以——所以是韩惜儿求欢不成就下迷药,想要强迫不喜欢她的男人与她圆房吗?难怪常如玉会如此讨厌她了。
不过,现在不是数落韩惜儿的时候,她要做的是解开常如玉的心结,让他答应她住下来,既然一定要送走她是有个明确理由的,那反而好办。
她心思飞快的转着,诚挚的开口道:“我向你道歉,都是我的不是,我当时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那么做。”常如玉沉默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爽直的认错,他以为他提出此事,她会羞愤交加,拂袖而去,但她没有,不但没有,还认错了,看着她直率的眼神,那眼里有着跟过去不同的神采,他的心动了一下。
“一个月。”他看着她,缓缓地说:“我只能同意让你再待一个月。”韩荞惜听了,愣了片刻。
说了这么多,他竟然只肯让她再待一个月?真是让她超级无言,但她若再跟他讨价还价,恐怕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明天就会被扫地出门。
她咬牙道:“好,我知道了,一个月是吧?我会在期限之前带着我的人搬走,绝不会给你添麻烦。”落霞院是常府西边一座独立的院子,宽敞的正屋有两间,屋里处处雕梁画栋,东、西厢房各有八间,回廊尽处有个穿堂,走廊上挂着画眉鸟笼,屋宇后方有条潺潺水流,临近水畔边造了一座小巧玲珑的望月楼,四周栽满了桃树,说有多幽静,就有多幽静。
掌灯时分,一轮明月悄悄露出脸来,常如玉才走进落霞院就听到一阵笑语声,立即感受到一股微妙的闲散氛围,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无声地走进落霞院的主屋。
照理说,现在是晚膳时间,韩惜儿应该在主屋用晚膳才对,她向来爱排场,一个人用膳也要五、六名婢女在旁伺候,菜肴还必须摆满整张桌子,稍有不合意便会责打下人,所以他才无法喜欢她。
可是,不知为何,昨日见过韩惜儿之后,她的样子就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干扰他看帐册。
若说她容貌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也没有,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偏偏同一个人却带给他截然不同的感受,毫无造作的举止和古怪的言论,让他莫名上了心。
她为什么要留下来?哪有女子被休离还留在夫家的?说是有什么苦衷,难道是为了他?她对他还没有死心?他今日便是来弄清楚她留下的目的,以解开心头的疑惑。
“大家多吃点,汤啊饭啊都还有,没吃饱的不要客气喔。”他人在门外就听见韩惜儿热络的招呼声。
望进去,主屋里,一张圆桌坐满了婢仆,韩惜儿也在其中,看样子是在用晚膳,但见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盘一样的饭菜,十分古怪,而韩惜儿的打扮比昨日更加素雅,她竟然把长发全束了起来,高高的束在脑后,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衣裙,跟下人围坐在圆桌边有说有笑的一同用膳。
“是少……少爷……”下人里有人发现了他,慌张不已,厅里顿时一阵慌乱。
慌乱之中,韩荞惜却是眼睛一亮。
常如玉来了吗?来的正好,她正好有事要跟他商量。
她连忙像个在拜票的候选人般迅速走到常如玉面前,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满面笑容地说:“你来啦!欢迎欢迎!快进来””常如玉的脸色一僵。
她竟然……主动碰他的手?而且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自己过去对矫揉造作的她视如敝屣,现今竟然不感到讨厌?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来了,就吃顿便饭再走,来,快过来坐!”她拿出热情待客这一招,而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讨好他,对于等一下她要跟他商量的事,他总不好一口拒绝吧!
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常如玉入座,就坐在她旁边,又示意小菱再去端盘她的独门料理出来,却同时发现大家都拘谨了起来,没人敢动筷子。
她笑着招呼众人,“你们吃啊,少爷很随和的。”随和?看也知道她在睁眼说瞎话,他若随和,大家就不会如此反应了。
“这是什么?”常如玉看着自己面前的饭菜,跟一般的饭菜很不同。
听到他问,韩荞惜精神都来了,热心的讲解,“这个饭是用羊奶炖的,这个鸡腿是用了几种香料煎的,这个酱呢,我试了好久才有这个味道,叫做蘑菇酱,虽然是差了一点,味道也满接近了,不过你别误会是我煮的,我手艺没那么好,这些都是我跟厨娘说怎么做,她一样一样慢慢琢磨着做出来的,你尝尝看。”常如玉看了她一眼,这些稀奇古怪的菜肴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快点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见他光看不动,韩荞惜忍不住催促。
唉,吃意大利料理还是要用刀叉才配,不过现在也没法讲究这么多了,目前她得先赚钱再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不论古今都一样,所以她把赚钱列为第一要务。
她也是后来才从小菱小眉那里知道,韩惜儿挥霍成性,平日开支惊人不说,后来竟又因为被常如玉冷落而染上了豪赌的恶习,在飞凤将军的红粉知己——百花楼的老鸨丽姨娘专为那些平时没寄托的富家姨娘小妾开的赌坊里,把陪嫁的田宅、铺子、银两和首饰全输光了不说,还欠了一身债,是常如玉冷着脸替她还清的。
但她不但不悔改,后来每个月更硬是要向常府帐房支两百两当零花,常如玉不同意,改为支五十两,但失去常家少夫人的身份之后,帐房就不再支给她这笔巨额的零花钱了,所以韩惜儿是道地的穷光蛋一枚,若不是看在下人无辜,常如玉同意让他们暂时在常府吃住,否则韩惜儿昏迷之后,她的那群陪嫁奴仆可能都会被赶出常府,流落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