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总管丁叔身后走进偌大的庭院,穿过回廊、踏上曲桥看着底下的湖畔风光,所到之处引人入胜。
不愧是义庄的避暑胜地,庄园中的庭院美得令人赞叹。
“华姑娘,你先在这里歇息,少爷马上就来了。”丁叔带领她来到大树下等候。“还是要去前方的凉亭?那里的风景更美。”
“不,在这里就行了。”华朵摇头,迟疑了一下又开口,“丁叔,你真的不能代收下那些布料吗?”
丁叔一脸为难。“呃,华姑娘……这事得少爷决定。”
“嗯,我明白了。”她叹息,就知道没办法逃避。
“华姑娘,少爷来了,我先退下。”丁叔离开庭院。
她一抬起头,就看见满脸笑容的罗宁乐现身,立即紧张的握起拳头——上次他不知为何生气,还来不及问清楚他就离开了,接连几天也没见他来找她,还以为他对她厌烦了……如今见他依旧对她露出笑容,她忽然松了一口气。
“朵儿,真的是你。”罗宁乐快步来到她面前,嘴角上扬。“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哇!好感动。”一手摸着胸膛,显得热泪盈眶。
多日不见,他还是一样的顽皮,她不禁失笑摇头。
“是不是没见到我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趣,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想念起我来啦?”他戏谑的问。
“嗯。”她没像以前那般冷漠的否认,缓缓点了头。
他愣住,原本没期待她会有所回应,如今看她点头,心情变得异常欢喜。
“你、你……是真的想我吗?”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在,我总觉得那里怪怪的……也许是习惯有你在一旁啰嗦,突然少了你的声音,就不自觉地想起你了。”她的神情复杂,不懂自己这种奇特的心情所为何来。
原来华朵的心情就跟他一样——见不到她,他也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放心,等我把望仁派的事情处理完,就可以陪你到处玩了。”他主动拉起她的手,想起现在处理的杂事,满脸的不悦。“望仁派还真烦,都已经把证据交给他们,却还不愿处理,老是缠着义庄。”
华朵曾听丁叔提过罗宁乐这几天在忙碌的事,很心疼他的辛苦,所以才会犹豫着是否该为了布料之事而找他。
“对了,你来庄园真的是因为想我吗?“他眨着明亮的双眼,心情愉悦地问。
她没好气地憋了他一眼,“我可没这么闲。”
他耸肩,手指刮着脸颊。“我就知道!”唉!不该期待她会再次给他糖吃的。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送过来的丝绸布料……”
她的话尚未说完,他已兴高采烈的打断。“喜欢吗?那可是长安第一布庄的丝绸布料,如果拿那些布料做衣衫,肯定会有许多人喜欢。”
第一布庄的丝绸布料可是许多达官贵人的最爱!她讶异的皱眉,光是用看的也知道他送来的布料价值不菲,但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的昂贵……“是,你说得没错,第一布庄的布料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若能拿来缝制成衣,绝对可以大赚一笔,问题是,这样名贵的布料,我根本买不起呀!”
“那不是正好?我送你布料,你就不需要花半毛钱了。”
“那么名贵的布料为什么要送我?”
“因为你需要啊!”他像是反而不懂她为何会这么问的痴傻模样。
她需要、他就会给她吗?为什么?她又不是他的谁,怎会有资格接受这份昂贵的礼物?
对她而言,他的行为已造成她心里的负担了。“从大牛哥那里买来的布料已经足够了。”
俊脸丕变,眼神阴沉。“你的意思是只要大牛的不要我送的?!”
她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赶紧解释着,“你送的布料太昂贵了,我不能收,这次前来就是要送还给你,可丁叔说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能收下……”
“我不会收回!”他很气愤她宁愿接受大牛的帮助,却不愿收下他的礼物,于是一股莫名的怒火开始在他的胸口燃烧,让他心中充满了妒忌。“朵儿,那是我心甘情愿送你的!何况,大牛给的布料跟我送的你相提并论吗?”
“你不懂我的意思吗?”她咬唇,“没错,确实不能相提并论,但至少那是用我挣来的银子买下的,即使比不上第一布庄,我也十分珍惜。”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抚额。“好,那我卖给你。”
“就算你要卖,我也买不起。”
“你绝对买的起!一匹我卖你一文钱……”随即摇头,“不,干脆这么做吧!你把时间卖给我——这几天还得处理事情,你直接来陪我,就算在书房里缝制布料也行……”他看见她的脸色刷白,身子发抖,骤然住口。
“罗宁乐!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可笑吗?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存下那笔银子,我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去拜托大牛哥帮我说情,用尽办法才买下那匹布料的吗?”她苦笑,“而你竟然拿钱来开玩笑,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罢了,我怎能奢望一个贵公子明白我卑微的自尊心?”
他闭上眼,胸口感到一阵刺痛——错了,朵儿误解他的意思了!“朵儿,我没有……”
她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语,“你应该很难理解,就算穷到要死,但为了维护那一文不值的自尊,我也不愿接受别人怜悯的想法,这也就是我们不可能处在同一个世界的原因之一。”眼底闪过一丝苦涩。“我是不会收下那些布匹的,你别再送过来了!”
说完,她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他以沙哑的嗓音开口——“我承认送礼的方式太过草率,但你为何不想想我的心意?那天你和大牛有说有笑的,你甚至对他露出我从不曾过的笑颜!我也好想看一次那种笑容,还以为只要我也送你同样的礼物,你就会像对待大牛那样的对待我。”
她僵硬的转身,对上他失落的眼神。
“我从没讨好过人,我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讨你欢心,我用尽办法去缠着你,好不容易你终于不再回避我了,但大牛呢?他却是毫不费工夫的接近你,轻易的得到了你的笑容。”他难过得只觉得心脏传来阵阵刺痛。“朵儿,你不认为你很不公平吗?因为你的不公平,让我像个傻子般的妒忌着大牛!”
“我不知道……”她顿时感到呼吸困难,这才明白她在无意间伤了罗宁乐的心意。
她好害怕因为她的关系而拖累了罗宁乐,于是一再的躲避他、对他生气、恼怒,她从不讨厌他,而是很清楚一旦她对他打开了心房,她就会依赖上他呀!
而对大牛亲切全是为了布料,并非在意大牛,她从未想过罗宁乐会因此而感到难受……他们之间有股沉重的气氛流窜,正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时,忽地,大树微微震动,细微的脚步声从屋檐上传来。
罗宁乐当下感觉到一股杀气,立刻奔上前将她护在怀里。
而她也同样发现到异状,“怎么……”
“别说了,有人在看着。”
“小心!”她突然看见一名蒙面人朝罗宁乐射出飞刀,惊愕的喊出声。
他敏捷的闪过,一掌打掉飞来的刀子。“来人!有刺客。”沉声喊,神情严肃。
这刺客也未免太过大胆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行刺他?简直是不把义庄给放在眼里!
“保护少爷!”一群护卫马上奔到庭院,纷纷展开猎捕行动。“快拿下刺客!”
刺客当然是有备而来,趁众人前来包围他时,从衣袖取出烟雾囊往下一扔,当下呛人的气味窜出,白色的烟雾熏得所有人都张不开眼。
“哈哈哈,去死吧!义凛公子。”刺客嚣张大笑,再朝罗宁乐射出飞刀。
华朵听到这句话,努力睁开眼,瞧见飞刀,当下脚步一旋,想要挡下这一刀。岂料他早看出她的动作,再次回到她面前,而飞刀也恰好插进他的背部!
“你——”她呆住,看着一向带笑的俊彦不笑了,甚至显得有些痛苦,这让她的胸口霎时漾起一股莫名的疼痛。
她真是个笨蛋,明知他的轻功一流,动作快得无人可比,怎么不干脆推开他呢?如果直接推开他,就不会让他有机会再当回她的面前,那么……那把刀就不会伤到他了……
浓浓的烟雾在此时消散,护卫们看到罗宁乐受伤,立即涌上前,慌张的喊着,“少爷!”
护卫们包围住罗宁乐,华朵被挤了出去,看着掌心上的鲜血,她的眼眶忍不住泛红。“宁、宁乐……”哽咽地轻喊。
“没想到……会在这种、这种状况下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其实那把刀并未刺入要害,虽然流了不少血,但伤势应无大碍,只是他被华朵伤了心,感到身心疲惫。“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布料……就当我没送过,你不用放心上。阿草,让丁叔送华姑娘回家。”
“是。”
“还有……一定要抓到刺客。”交代完,没再多看华朵一眼,他让护卫们护送离开现场。
“华姑娘,请。”
华朵盯着他的背影,死命咬着牙才没有让眼泪滑落——宁乐,你不愿理我了吗?她喃喃自语,第一次嚐到心痛的苦涩。
祁星教的巢穴位于深山,一进去就能感受到气氛的神秘与诡异,尤其时隔三年,教主拜河终于出关,教内的人无不紧绷精神,战战兢兢做事,深怕一不小心就会论为拜河拿来试验的牺牲品。
幽暗的长廊尽头是祁星教的神圣大殿,除了教理地位崇高的人物可以接近外,其余人若是擅闯,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刚出关的拜河召唤着教中长老在大殿里集合,想必是要计划一件能掀起江湖上腥风血雨的大事了。
“教主,黑狱剑的咒语修炼完成了吗?”一名长老提问。
拜河扬起邪笑,鬼魅的容颜充满了自信。“当然,花费我三年时间,总算是练成了。”
这三年来为了能掌控黑狱剑,他可是闭关苦心修炼,不禁学会掌控咒语,就连武功都增进不少,现在全武林中几乎找不出可以跟他匹敌的对手。
如今只要抓到华朵,利用她的神力,他就能当上天下第一!
“找到她了吗?”
长老们点头,“是的,据说她人在长安。”
拜河冷笑。“放任她三年,是到了该抓她回来管教的时候。”握紧拳头。
当时他尚未练成黑狱剑法的咒语,根本打不赢拥有神力又持有黑狱剑的华朵,为了能专心修炼,也忌讳那些爱找碴的名门正派来闹场,到时若又惊动了义庄,可是会坏了大事的,拜河知道自己必须低调行事,所以这三年来都未曾大动作去寻找过华朵,否则她哪可能逃过祁星教的势力?
“不过她身边有个令人棘手的人物。”
拜河眯起眼,“谁?”
“是义凛公子。”
“义凛公子罗宁乐?”
“没错,我们至今尚未查出他们为何会相识,但那两人感情似乎不错,时常聚在一起。”长老说着手下搜集来的消息。“但最近出了点意外,义凛公子刺客中伤,目前待在庄园里休养,已经不常跟华朵联系了。”
“竟然有刺客敢行刺义凛公子?”
“刺客已被抓到,是柳天远——之前因与望仁派的事而找上义庄,但他不服义凛公子的判决,心怀恨意才会行刺;由于行刺地点是在避暑地的庄园,并未像在义庄那般防卫森严,才会让柳天远有机可乘。”
“意思是,义凛公子现在已是自身难保,无力照顾到华朵是吗?”
“若想抓到华朵,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太好了!”拜河狞笑。“在那些正派人士还未察觉到黑狱剑之前,我们得快点抓到华朵!”
“是啊!等教主控制了华朵后,义庄又算什么?天下就归祁星教管了!”
义庄的高手云集,但若未接到调查的请求,根本没权力介入江湖事;而拜河之前的低调行事只是担心那些满嘴江湖道义之人会藉由黑狱剑来讨伐祁星教,进而与义庄一起联手。
“义庄、义庄,果然是我向头上的刺。”
“为何教主会如此忌惮义庄?一旦控制了华朵,就能发挥黑狱剑的威力,到时天下就是祁星教的,根本就不必畏惧义庄!”
“我不是忌惮义庄,而是忌惮义凛公子。”
“义凛公子的武功再强,也比不上黑狱剑吧?”
拜河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不……义凛公子恐怕是我唯一无法掌控的人物。”
这三年来他研读有关黑狱剑的各式书籍,从中发现到一条可以破解黑狱剑咒语的方法,而能执行此方法的人,他只想到了义凛公子……为了以防万一,他得在义庄插手前先打败武林其他门派,再来专心对付义凛公子。
拜河压下不安的心思,招来手下。“传令下去活捉华朵!切记不能让武林中人察觉此事,要小心行事。”
“是。”手下们点头回答,纷纷走出大殿。
“采红楼”在夜晚显得更加热闹,是许多寻欢客热爱的地方。
门口有许多长相美艳的姑娘对着迎面而来的男子抛媚眼,一旦看对眼,立刻拼命撒娇,让男人全无招架之力,只能踏进青楼。
一位容貌清秀,身着深色衣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前不断地深呼吸。
“应该不会被拆穿,应该能成功进去!”他喃喃自语,紧张的咽着口水。
据说今日是义凛公子罗宁乐的生日,一票好哥们为了替伤势刚痊愈的他庆生,特地在采红楼大摆宴席。
他……不!是她——她会装扮成男人来到采红楼,全都是为了罗宁乐。“有必要跑来青楼庆生吗?”
想到罗宁乐身边围绕着一群美丽的姑娘,顿时一股酸味涌上她的心头。“男人还是喜欢漂亮的人对吧?”
看来罗宁乐是觉醒了,不再将平凡的她当作宝贝,否则怎会连续几天都不来找她呢?
“华朵,你只是来确定他好不好而已,别再胡思乱想。”她握拳,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