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到她脸颊滑下的温热泪水,赫扬马上皱起双眉,“怎么又哭了?不是说好了不许再哭?”
闻言,茗晴连忙抬手抹去脸上热泪,吸吸鼻子说:“我只是太感动了,从没想到自己也有得到幸福的一天,忍不住就……”她说着,一滴如珍珠般大小的泪珠再次滑下。
“你……”赫扬既心疼又无奈的拥着她,叹气道:“以前常听人说南方女人是水做的,那时我只是嗤之以鼻,没想到遇见你后,才知那些人所言不假。我的小妻子何只是水做的?依我看,根本就是大洪水。”
茗晴小脸一红,泪水一止,轻笑出声,“什么大洪水?我才没那么爱哭呢!”
“怎么没有?”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瞧!这不就是让你给哭湿的?”
茗晴一看,见他胸前的衣襟当真湿了一块,小脸更红了,“就算是,你也说得太夸大了……”这话要让人给听见,她哪还有脸面见人呀?
她那娇羞的模样令赫扬大笑出声,搂着她又亲又逗了好一会儿,才说:“咱们上市集走走如何?”
他们今日夜宿的小镇,离京城只差不到百里,回京之后,他便得处理这近一个月来未能亲理的事务,还得常进宫面圣,陪她的时间肯定会减少许多,所以只能趁着这几日多陪陪她。
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茗晴根本无力说话,偎在他怀中轻轻点头,任他搂着自己出门逛大街。
“赫扬,你瞧这个,好可爱!还有这……这小玩意是怎么做的?好奇妙……”
一到市集,茗晴便和小女孩儿一样兴奋不已,在一摊摊小贩间流连、赏玩。赫扬则跟在她后头,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为她挡去拥挤的人潮。
“老板,这木头怎么卖?”把玩着手上一块和自己掌心差不多大小的小木块,她轻声问着正在打盹的摊贩老板。
见生意上门,老板赶紧收起睡容,瞧了瞧,“姑娘,这不是什么好木材,是一些初习雕刻的学徒练习用的软木,一块不过才五文钱。你要不要瞧瞧樟木?我这刚好进了一批,质量不错,我拿给你看……”老板见他们两人身上的衣料不差,想必是哪门大户人家,于是拼了命的推销介绍。
然而茗晴却看也没看,小手依旧拿着那个小木块,由怀里掏出荷包,“我只要这块,五文钱是吗?”
“姑娘,你当真不要瞧瞧……”老板不死心的游说。
听见他们的对话,赫扬挑起眉,拿过她手上的小木头一看,果真是块材质普通的劣木,根本不值得花钱买。
“你买木头要做什么?”
听见他的问话,茗晴小脸微红,“没什么,就是没事雕着玩……”
“你会雕刻?”他讶异的问。
她有些不自在的说:“算不上会,闲来玩玩打发时间而已。”
她不像一般姑娘家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更是样样不精,就算凤妈教过她,她仍学不来,独独对雕刻有兴趣。从小到大,只要闲来无事,她便会到柴房去拾些小巧的木头雕着玩,可这异于一般女子的兴致,还真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看她一脸不想多谈的样子,赫扬没再说话,只要她收回她的小荷包,掏钱为她多买了些材质较好的木块,便带着她回到客栈。
“这些都是你雕的?”
正专注雕着手上一尊木观音的茗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毁了她已近完成的作品。
她小心翼翼将手上的未完成品搁下,抚着胸口说:“你吓到我了……”
“怎么?我长得这么可怕吗?”赫扬挑起眉来到她身旁,捧起那尊木观音,随意瞧看。
见他拿起她闲来无事雕着玩的作品,茗晴小脸微红,伸手想要拿回来,“这只是我没事雕着玩的小玩意,不入眼的。”
“谁说不入眼?”赫扬握住她伸来的小手,顺势将她拉入怀中,黑眸眯起,仔细瞧着这木观音,愈瞧,他愈觉惊艳。“我倒觉得很入我的眼。”
她的手法十分细腻,不仅将这尊观音像雕得栩栩如生、型态沉静柔和,就连那庄严中带着慈善的细致神情都让她表达得传神万分,甚至远比搁在案上让她照着刻制的丹青画还要出色。
她会雕刻,他并不惊讶,却没想到她的雕功竟是如此精湛,能将一块毫不起眼的木头变得如此活灵活现,让他大大佩服。
“还有没有其他作品?”他黑眸闪着异彩问。
茗晴见他瞧得目不转楮,像是当真爱极那尊观音,心里的羞涩渐渐被欣喜给取代,点点头,拿出这一路上自己闲来无事雕饰的作品。
看着她一一拿出的木雕,赫扬是愈瞧愈心喜,忙问:“除了这尊观音,那日我们到市集去买的樟木,你还雕了些什么?拿给我看看。”
虽不知他为何这么问,茗晴仍听话的从她自个儿做的木匣子里,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麒麟,“这也是我照丹青画雕成的。”
观看着那只木麒麟,赫扬神色十分愉快,蓦地大笑出声,“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茗晴被他突来的大笑弄得莫名其妙,不解的问:“什么太好了?”
赫扬没回答,而是笑着说:“我想跟你讨个东西。”
“什么东西?”她眨着双眼问。除了阿玛给她的嫁妆,她不知自己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讨的,可他分明又不缺财宝。
“这些木雕能不能全给我?”
“你要这个?”她诧异的张着小嘴,怎么也没想到他向她讨的竟是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忙挥着手,“这些不过是我随便雕着玩的,没价值……”又不是什么名贵的木制品,他要这干么?
“你舍不得?”他又问。
“是不会,只是……”这种她打发时间用的小东西,拿来送他似乎很没诚意。
“既然不会,那我就要了。”他赖皮的说,接着将她抱在怀中,“等明儿个回到京城,我还要你帮我一件事。”
原本对他讨了自己那些不起眼的玩意儿还有疑虑的茗晴,不一会便让他转移了注意力,愣愣的问:“什么事?”
她什么都不会,能帮他什么?
他掀唇一笑,附在她耳畔说:“等回京你就知道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着他探来的大掌,她双颊一红,不用明说也猜得到他所谓“重要的事”指的是什么,羞涩地抵着他的胸说:“赫扬,外头天还亮着……”
啃着她的细颈,他满不在乎的说:“是呀,是挺亮的。”
眼见他的唇愈滑愈低,她一颗心跳得飞快,赶紧又说:“太亮了,能、能不能晚点再说?”
茗晴真是难为情,她的丈夫是个欲望十分浓烈的男人,对她的渴望总是一日比一日还要深,常常只需一个吻,他便能不分地点、不分时辰想要她。
如同现在,不过才用了早膳没多久,他就又要……重点是,他昨夜才向她索欢缠绵至天明,现下隔没几个时辰,他有力气,她可没有,只能赶紧讨饶。
闻言,赫扬勾起一抹坏笑,抱着她来到床榻,大手一扬拉下帷幔,遮去明亮的天光,再次覆上她甜美的香唇,“这样就不亮了,你说是不是?”
“什么?”她傻了,又羞又无力的想抵挡他热情的攻势,“赫扬……别……我不是嫌亮……而是……唔……唔唔唔……”
她没法子说话了,因为她的男人正用那热烫的唇吮着她的,吻去她所有未尽的话语,让她的唇儿,只能逸出句句美妙的娇吟……
经过快两个月的路程,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的回到京城,回到皇上赐给赫扬的赫远王府。
“快!动作快点!把它搬到爷的书房去。谨慎点,这东西贵重得很,要是有个差错,卖了你们的命都不够赔……”
安顿好一切的茗晴正想到府中晃晃,远远就听见荻勋大嗓门在吆喝着,令她不禁好奇的上前观看。
一走近,瞧见几乎比她高出几颗头、用着厚棉布缠得密密实实的柱型物品,她眨着眼,问向忙碌的荻勋,“这是什么?”
荻勋一见问话的人是她,严肃的黑脸马上换上一脸笑容,“福晋,您别靠太近,这玩意要是砸了下来可不是开玩笑,您先到书房去等着,等等东西就会为您送去。”
“为我?”这话让茗晴秀眉微皱,“什么意思?这东西是做啥用的?”
“咦?”见她困惑的脸色,荻勋比她还不解,搔着头问:“怎么王爷没同您说吗?这个顶级紫檀木是要送进皇宫的贡礼,爷说要请福晋您雕一尊卧龙,在皇上大寿那日呈进宫去当寿……呃……福晋?福晋?您上哪去呀?”
荻勋话还没说完,就见茗晴俏脸微白,往书房快步走去。
她气喘吁吁的来到书房,正想开门,门却早一步被人由里拉开。
看到开门的人正是她要找的男人,她忙捂着胸口顺气,着急的喊着,“赫、赫扬!”
她脸色惨白、像是随时会昏倒似的模样,让赫扬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散去,浓眉倏拧,“怎么了?你脸色怎会这么白?出什么事了?”
茗晴仍喘着气,可一见他担忧的神色,她反倒安定下来,拉着他走进书房,掩上门后才道:“我刚刚遇见荻勋,他说……说你要我雕刻呈给皇上的寿礼?这是真的吗?”
光是重复这句话,她一颗心便再次宛如惊涛骇浪的狂跳起来。
最好不是真的,她哪有能耐承担这样的重责大任?
知道她是为了这事而吓白小脸,赫扬这才安下心,勾起笑说:“没错,记不记得我前几日说过要请你帮忙一件事?就是要你帮忙雕一尊约莫一个人高的卧龙。”
亲耳听见他证实此事,茗晴瞠大杏眸,慌张的说:“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有法子!那……这……我、我不过是闲来无事雕些小东西玩玩罢了,怎么有能耐去雕要呈给皇上的贡礼?我那些搬不上台面的功夫只会让人笑话,不行……我不行的……”
先别提她那称不上正统的雕功,像这等大事,一向都是男人去做,哪轮得到她一个女人家?
“是谁说我在开玩笑?”拥着她,他轻啄她的粉颈又说:“我不是说笑,而你的雕功也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搬不上台面,相反的,你那细腻精湛的手法不但获得许多行家的赞赏,甚至为你自己赚进了大把银子。”说着,他由怀中掏出一个颇沉的小包袱,在她面前摊开。“你看。”
一看里头竟装着亮澄澄的黄金,而且为数还不少,茗晴紧皱的秀眉顿时一松,瞠大双眸。“哪来这么多黄金?”
赫扬用鼻子轻磨她的巧鼻,嘶哑的说:“我漂亮又能干的妻子赚的。”
“漂亮又能干的妻……”说到一半,她才蓦地发觉他指的人正是自己,一双杏眸睁得更大了,“我?我赚的?”
“不是你是谁?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妻子,”她那瞠目结舌的模样实在太讨喜,让他忍不住又偷了个香吻。“这些黄金,是卖了你给我的那些木雕得来的,现在,你还能说自己的雕功搬不上台面吗?”
“我、我……你、你是说那些木雕……怎么可能?他们那些人……是不是眼楮有问题?”她不敢相信,因为真的难以置信。
闻言,赫扬好气又好笑,揉着她的发,温声说:“你该对自己有些信心。说实话,你用来雕刻的木材虽然不差,却也不是什么上等材质,那些收藏家为何会以这等高价收购你的木雕?”
见她一脸茫然,他叹了口气又说:“自然是欣赏你精湛的雕功及刻法,更喜爱你将一块死物塑造成活物的超凡技术。若不是为此,他们根本不会花大把银两去买件材质普通的木雕回去摆着,你说是不是?”
听完他所说,茗晴仍是一脸不可思议,低头看着桌上那一小锭一小锭的金子,捂着粉唇说不出话来。
不能怪她不相信,身为一个偏房所生的小孩、一个身怀缺陷的女人,从小大娘的辱骂、兄弟姐妹的嫌恶,一直让她认为自己在家中是个多余且没半点用处的人。
她曾想要逃,就算被打断了脚仍没放弃这个想法,因为她受够成日被人打骂的生活,只是对一个没有谋生能力的姑娘而言,这根本是痴心妄想,所以,她只能一日复一日地忍受大娘对她的打骂,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阿玛对她袖手旁观。
然而现在,她竟因这些自己为了平静心情而雕着玩的木雕赚了一大笔钱?一笔足以让她自由生活的银两?
即便现在已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和幸福,她仍为自己生平第一笔赚进的银两深深感动着。
而这份感动,正是她身后的男人所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