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
苗秀慧还没来得及问明何事,一口麻布袋当头罩下,她感觉自己被很粗鲁扛上肩,再狠甩至车子的后车厢,雨声滂沱地打在车顶上。其实心思阴毒的耿夫人从没打算给她一条活路,原本用意是先诱出耿仲豪,再让一伙歹徒上楼找她,而她自愿陪她下楼反而省得麻烦。
车子开得很快,她像没知觉的沙包被甩来甩去,脑子也被撞得七荤八素,根本听不清楚车上的人在问什么。
蓦地,车身被撞了下。
本来就有些头晕目眩的苗秀慧从未绑牢的麻布袋滚出,头又不小心撞到倾斜的车子,差点晕过去。
有人在吼叫,她听见了。
可是……为什么她胸口有种奇怪的灼热感,朦朦胧胧的意识往上飘浮。
咦,是雪缇的声音,她怎么也来了?
听到好朋友的声音,困极的苗秀慧安心的阖上眼,大口的鲜血由嘴巴呕出。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秀慧为什么中枪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在急诊室奔跑,接着一路跟到手术室,一票神色慌张的女人对着一脸沉痛的男人咆哮,只差没勒住他的脖子,叫他去死。
“慧送我母亲下楼,约好在门口等我,可我车子一驶出停车场,却找不到人……”
看得出眉头深锁的耿仲豪有多焦急,他脸上布满狂怒和骇然,双手满是未干的血渍,他极力想吞下发颤的喉音,却哽咽地流露出他的痛楚。
他一发觉爱人不见了,直觉不对劲,他先下车询问警卫,也没听真切的警卫只说两人约喝咖啡,她们过了街。
而他也到了对街,一间一间的找,整条街营业的咖啡厅全被他找遍,没有她的踪影。
突然间,一辆形迹诡异的箱型车引起他的注意,它驶向一间暂停营业的咖啡馆,车上人不从正门进出,却鬼鬼祟祟的探头,由后门溜进去。
心觉有异的他便趋前查看,此时有两个男人扛着一只大麻布袋出来,蠕动不已的人形似在挣扎,发出不甚清楚的求救声。
没有多想,他知道袋中的人是谁。
“……本来我救出她了,她身上的伤并不重,她就在我怀里,就在我怀里……”不轻易流下的男儿泪滑出眼眶,滴落手臂,晕开快凝结的血渍。奥迪车头撞毁箱型车,车上的人无一逃脱,被凶性大发的他揍个半死,丢在雨中自生自灭。
他抱起意识有些不清的女友准备送医,却在将她放置副驾驶座,转身绕向另一侧准备开车时枪声大起,破裂的车窗溅出血红液体。
“是谁干的,我送他几颗子弹尝尝味道!”可恶,她的人也敢动。
一得知宵小闯入好友住所,立即取消猎狼计划的于浓情假公济私,借调国际刑警的机密档案进行比对,着手调查歹徒动机。
好不容易查出一点端倪,正想和学弟兼跟班小扣进行突袭追缉,却在此时传来好友出事的消息,她连忙和其它人赶到医院会合。
“锺贞静。”一旁有人多嘴的回答。
得知苗秀慧受重伤入院,高中时期的好友们——于浓情、苏幻月、董知秋、秦雪缇——全赶到。
“谁是锺贞静?”是刚冒出头的角头大哥,还是急着扬名立威的小毛头?“仲豪的母亲。”
“什么?他的母亲?!”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贞静贤良的妇人?她哪来的枪呀?
于浓情的疑问正是所有人纳闷的地方,深入简出的法官夫人从何取得枪枝?那是犯法的行为,她不会不知情。
在不久后,他们才知道耿夫人在傅唯君父亲过世的第三年,又认识房地产出身的郑立委,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地下情。
而郑立委在朋友的牵线下接触了毒品,自己吸毒还贩毒,政商名流不少是他下盘,他靠着贩毒财富倍增,俨然成为一代大亨。
不过树大招风,引来情治单位的怀疑,为了避免客户名单外流,他烧制成胶卷交由耿夫人引荐给他的傅唯君保管,以防被查出犯罪证据。
而本身也是毒贩的傅唯君想黑吃黑,佯称胶卷在偷情时掉了,她找了苗秀慧当替死鬼,让她背黑锅。
“秀慧不会有事吧!”一身湿的苏幻月甩甩湿发,脸上的妆掉了一大半。
幸好她化的是淡妆,不然准吓死人。“雪缇在里面抢救,她不会让那死女人丢下我们,自个逍遥去。”其实她很担心,嘴上却说得洒脱。“咦,秦雪缇不是泌尿科医生?”受伤的是胸口。
“你哪位呀!兄弟。”没事杵在一边,挡路。
脸一黑的沙士泰默然走开,紧闭其口,在抓狂的女人面前他还是少开尊口。
其实他是最早到达医院的人,耿仲豪心乱如麻之际还记得先拨电话给他,请他安排最优秀的医疗团队进行抢救,不能有一丝闪失。
谁知他利用前青鹰门的势力调来最好的医生,却被临时赶来的秦雪缇抢走伤患,她以万夫莫敌之势紧急救援。
“你们别在医院喳喳呼呼,谁去安抚那个快吓死的男人。”脸色同样吓得苍白的董知秋努努下巴,指向双目泛红的耿仲豪。
若说有谁最在意苗秀慧的安危,莫过于与她枕畔相依的男友。
只见骆天朗和沙士泰走过去,一人一边拍拍他的背,为他打气。这是男人的友情。
而这时,正在和死神搏斗的小女人身体轻飘飘,她像是没有重量地往上飘,额头碰到天花板受到阻碍,又横着飘出手术室,一直无意识地飘动。突地,有只手抓住她足踝,她骤地睁开眼。
“哇!鬼呀!鬼呀!我又看到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最怕鬼了。
“鬼吼鬼叫什么劲,你见鬼呀!看清楚我是谁。”真没用,这样就吓到。
好熟的声音……苗秀慧从捂住双眼的十指缝隙中偷瞄,“你……你本来就是鬼嘛!”
原来是女鬼桂香,吓了她一跳。
“没错,我是鬼,你也差不多了,很快会来跟我作伴。”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状态,她离死不远了。
“什么意思……咦,我的手怎么变成透明的,还会飞……”她的脚踩不到地,腾空?
“我看你连死都当个迷糊鬼,比我还糟糕。”桂香嘲弄地摇着头,鄙视她的迟顿。
“不要啦!我不要死,我还有大好人生要过,我的记者生涯正要大展鸿图,人家才谈恋爱而已……好多好多的事没做,我不想死,快送我回去,仲豪一定很着急……”
啪的,鬼打鬼,一巴掌往她额上一贴。“够了没,你要尖叫到什么时候,你还没死。”只剩一口气拖着。
“我没死?”她讶然。
“不过也快了,你的好朋友在里面进行抢救,她在拖延你断气的时间。”真羡慕她有一堆人关心,不像她孤魂野鬼一只,无人凭吊。
闻言,苗秀慧的神情反而平静,“有没有办法让我不要死?”
“那要看你的意志力,能不能拚过这一关。”
“你帮我。”算命的说她阳寿八十九,不是早夭的命格。
“我帮你?”鬼面一阴,挑高秀眉嘲笑她的天真,“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喂!我们‘ 室友’ 当那么久,你好意思讨人情,要不是我看得见你,你做鬼的日子多苦闷,没人陪你聊天,没人偶尔被你吓一吓,你连大门口都出不去……”
要好处,下辈子再说。
“好好好,别嚷嚷,我耳朵都被你吼破了,我帮你就是了。”真是的,她干么多管闲事。
“桂香……”你是好鬼。
鬼不会脸红,但会忸怩。“少撒娇了,要不要过去瞧瞧你的朋友,多点留在人世的力量。”
没人瞧见鬼魂的移动,心情沉重的耿仲豪双手交迭紧握置于下颚,两眼无神望着前方,他脸上一片空白,看不出悲喜哀惧。
蓦地,他肩膀动了下,似乎有人摸他,空洞的眼中竟出现惊惧,他发疯似的跳起来,冲向手术室,大喊女友的名字,十指成爪欲扳开紧阖的隔离门。
伤痛欲绝的男人力气惊人,好几个人围上前压制他都被挣开,最后火起来的于浓情用枪托朝他后颈一敲。
“死警察,你怎么可以打我的男朋友,太过份了,我要跟你切八段……仲豪,你不要难过,我没死啦!等一下我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哎!你别推,我还没说完……喝!好痛,痛死了,谁拿刀切开我的身体,快把那个人拖出去喂狗……我不要呀……好痛啊……”
脸上黑线三条的桂香失笑地摇摇头,不管做人还是当鬼,她都是那么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