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静妍那一天烤的司康特别美味,还特地留了几个给叶彤妤,当她下午来访时的下午茶点心。
叶彤妤开心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直缠着巫静妍把这道司康列入下个月的课程表,再搭配利用当季水果制作DIY果酱的课程,听起来似乎颇有卖点。
“这样多少也可以帮到那些辛苦的农民,一举数得耶!”叶彤妤过于理想乐观的一面从这句话里就可窥知一二。
不过巫静妍没泼她冷水,反而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都懂,小吴也跟我道歉了,说他下次不会再这样先斩后奏,要你别生气了。”叶彤妤一边品尝热腾腾的司康,一面小心翼翼的转述,还不时偷觑巫静妍的脸色。
“下个月的课程结束后,我想休息一阵子,你找好其他讲师了没?这种手作课程结合咖啡美食的组合,多半还会流行个几年,你既然已经慢慢打出了名号,就不要轻易放弃。”巫静妍苦口婆心的建议,却被叶彤妤苍白慌张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小妍……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急着跟我划清界线?”叶彤妤虽然跟巫静妍认识不到一年,却打从心里喜欢这个面冷心热、才华洋溢的同校校友兼合作伙伴,甚至常常以巫静妍马首是胆,只要巫静妍说一,她就绝对不会说二!
刚刚巫静妍说她想休息一阵子的时候,叶彤妤就听出不对劲了。
“我哪有?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有些事情要急着处理……”巫静妍面不改色的反驳,多半也是因为自己真的有正当理由。
而且她也不是要划清界线,只是觉得不应该再给叶彤妤依赖她的机会。
再说,她今天早上边吃早餐边上网,收到远在瑞典的爸爸寄来的邮件,说要请她处理东部的房产,也就是当年他们父女俩居住过的那栋平房。
原先那是她母亲名下的财产,过世之后就由爸爸继承,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开价要跟他们购买,世代居住当地的邻居循线联络到她的父亲巫国年,希望他能尽快回台湾处理。
巫国年自然把这个麻烦的任务交给巫静妍,因为早在她二十岁那一天,巫国年就把名下所有的财产以各种名义赠送移转给她了。
也就是靠着那一百来万的现金,还有这间中古公寓可以遮风避雨,才让巫静妍可以专心养花弄草,玩针线搞烘焙,偶尔还敲敲打打当起木匠呢!
“听起来好像还挺重要的。”叶彤妤听了巫静妍合情合理的解说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觉得自己还真是会胡思乱想。
“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这么缺乏自信呢?”巫静妍直言不讳,一点也不担心叶彤妤会面子挂不住跟她翻脸。
叶彤妤愣了一下,呵呵呵的傻笑,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就猛吃桌上那盘司康,还带了一瓶法式草莓果酱回家。
真的是有的吃又有的拿……
接下来的日子,巫静妍忙着上课的准备工作,又忙着搜寻买卖房屋的相关资料,为了避免上次让贾尼克悄悄近身的事件再次发生,她干脆心一横,下课后一律搭小黄回家,省得在哪里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至于小吴,也许是被她那一天抓狂的神情给吓到了,终于认清她不是他心目中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所以收起了追求者的态度,反而可以像个普通朋友似的交谈相处。
而那个悄悄的来,又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明春树,算是彻底消失在巫静妍的世界里了。
那一天短短十几分钟的相处,就像刚刚画上的油彩,神奇的遮盖了以往那些不太愉快的记忆,最近只要巫静妍想到明春树这个人,第一个画面绝对是他将她搂在怀里的那一幕。
不管是十几年前的,还是十几天前的,仿佛都交错在一起了。
巫静妍还宁可记得他当年恶劣的嘴脸,至少那不会让她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似的狂野跳动,也不会让她每次一走进自家门前那个巷子口,就本能的四处张望,暗暗希冀可以再和他不期而遇。
“他是天使,也是恶魔。”明春树从很久以前,就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创造优势,到现在巫静妍还是不明白自己当年哪里惹了他,让他看她这么不顺眼……
“不重要了,别再想了。”她甩甩头,要自己把这些飘浮在空气中的回忆甩开,就像甩开母亲发现父亲一辈子都无法爱她,最后抑郁自杀的事实一样。
对于眼前生活没有帮助的事情,就算挂念又如何?
收拾好了行李,巫静妍站在门口环视这个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当下才意识到除去求学时期的旅行不算的话,这是搬回台北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出远门。
“再见,我很快就回来了。”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许下承诺,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无形的巨兽在正午强烈的光线下挥了挥透明的巨掌,然后继续无声无息的蹲踞在屋子里阴暗的角落,等待主人回家。
它的名字,叫做寂寞。
明春树是专跑欧洲线的领队,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换过工作,说起来这几年也累积了不少人脉,很多同事都戏称他是师奶杀手,同行团员主动投怀送抱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很多人跟团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以前明春树总是调侃自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迂回的拒绝那些天外飞来的艳福,往往也都能达到效果。
偶尔还是会遇到几个比较大胆热情的女团员,这时候的明春树就会收起脸上春风似的笑容,半点不留情面。
例如现在——
他刚刚去例行巡房,发现少了几个团员,估计她们是在这间童话式的饭店里玩自拍玩得不亦乐乎……总之,晚一点再去探询一次。
结果他一开自己的房间门,就机警的后退到门口,而且还把门开到最大的角度。
他明天退房前一定要跟房务经理提出严重抗议,不知道这些女人到底偷偷给了多少小费才换到钥匙可以开门?
“出来!”他冷着俊容,淡淡的瞥了一眼床上几乎全裸的女子,然后面无表情的示意她离开。
这个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倒也很识相的裹着被单,拎着自己的衣物,大大方方的走回自己房里,经过明春树身边时,还满脸惋惜的直摇头,嘀咕着:就不相信你是吃素的……
“我不吃外食。”明春树淡淡的回了一句,也不理会这个女团员饶富兴味的回眸,迳自关上了房门,还把所有的门锁都锁上。
他不耐烦的走进浴室,觉得这一趟东欧之旅,根本是个桃色陷阱!
不过出团三天,就天天有人脱光光在床上等他,那几个女团员白天老是看着他笑得花枝乱颤,晚上又时常这样脱稿演出,摆明了就是要把他吃了。
明天,他说什么也要找个男团员一起睡,再来一次,他怕自己会耐性全失。
当一份工作做到人家只记得你的皮相,根本不管你有多少实力、花了多少时间去准备,对于想借由工作表现肯定自己的人,真是最大的打击。
他并不是自命清高,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对于男欢女爱这档事,他很早就开始累积经验,或许,是太早了一点。
这些投怀送抱的女团员和那些言听计从的国中女生,甚至当年那些他称之为阿姨的女人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不过就当他是战利品,谁得到了,谁就可以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
他以前不懂,国中三年级就已经和不少人滚过床单,还为自己的战绩辉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无助的小男孩。
直到有一天,他发烧没去上学,躺在自己的床上奄奄一息,才阴错阳差的听见他母亲的声音从隔壁房间里传了出来——
“今晚让春树来找我,老黄昨天出海去了。”
明春树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上个星期,他才帮妈妈送东西过去给她,是一间美发院的老板,长得丰腴白皙,还算有几分姿色。
他妈妈低低笑了几声,让隔壁的他听了,全身像被虫子爬满一样。
“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上星期不是还说不要吗?那小子这几天生病了……我看你还是算了,乖乖等你家老黄回来好了。”摆明了在吊人胃口。
“哎呀!你也真是的,直接跟我说阿珠姐用过就好了,害我白白错过上星期的机会……我看那小子一直盯着我胸口瞧,啧啧啧……果然是开荤过的,阿珠姐夸奖得很啊!”说得她心痒痒的,听说功夫不错啊!
“这样啊!那价钱恐怕要再调高一点,养儿子不容易啊!”毒品很贵啊!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说好就……”
明春树听得浑身发冷,瑟缩在床上薄薄的棉被里瑟瑟发抖,心想,自己八成发烧烧坏了脑袋,才会产生了幻觉。
他的妈妈……他以为自己魅力无边,连熟女都吃他这一套,原来都是串通好的。
难怪她最近总是有钱买毒品。
明春树突然不停的呕吐,吐到后来也只剩满肚子的酸水,倒是把隔壁两个相谈甚欢的女人给引了过来,却没人帮他打理干净。
“啧……你怎么吐得乱七八糟的?臭死了!等一下自己整理整理,我去月好姨的店里烫头发,晚上如果好一点了,记得来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