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说,该用怎样的面目去对待他……
聂春巧醒来后,迟迟不敢睁眼。她感觉得到唐云曦的手臂紧紧拥着自己,这份安定和温暖与昨晚的激情和狂热,并不能安抚她心中的忐忑,她清醒之后必须要面对一个残酷的问题——
他不是着了赛妲己的道儿,昏倒了吗?怎么会半路上就突然清醒过来?他是几时醒过来的?
还是……他一直都没有昏迷?一切只不过是他故意做出的假象?
一想到这里,她就被一种深深的恐惧笼罩,因为如果她的猜测成真,这就意味着……她的真面目在唐云曦的面前暴露了。
一直以来,她都小心谨慎地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惜牺牲掉萧冲,也要为自己建构一个天真清白的样子。
一直以来,他的细心呵护、无条件的信任都让她相信她的伪装是成功的,可如今这一切竟然轻易地就被粉碎,而她,即将成为他眼中的骗子、混蛋、不可饶恕的罪人……
唐云曦的手臂忽然一动,那温柔丝滑得像是缎子一般的声音,沿着她的耳廓滚落——“春巧,我好饿,今天你能给我做早饭吗?”
她全身一颤,原来连她已经醒过来了这种小事都被他掌握着。那么他的单纯无害,他的天真无邪,也都是假象了?
她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可从头到尾,她都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傻瓜。
她蓦然推开被子坐起身,衣衫不整地要冲出去,身后却有一股风扑裹过来,将她大力地抱进怀中,抱得紧紧的。
“春巧,你要去哪里?”
“我……我该走了。”
“去哪里?”他再追问一句。
“去……”她无语,天地这么大,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要回去覆命吗?你昨晚带我跑掉,太子那边……不会原谅你的。”
最怕的事情还是到来了。她闭上眼,一行泪水从眼眶滚落,掉在他的手臂上。
他吃惊地扳过她的身子,为她擦去泪水,“春巧,为什么哭?”
“别和我惺惺作态了!我们不需要再说谎话!”她忽然爆发地大喊出来,泪水不可抑制地更加喷涌而出,“你已经看透我了,你知道我是谁,从哪儿来的,就不要再对我这样温柔示好,我受不了!”
唐云曦默默地望着她,拉住她的手却不肯松开,那目光,那让她第一次见到就为之心动的目光,像一泓清泉般干净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就像他对她的心意,没有变过。
“春巧,就算我知道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我为何就不能对你好?”他柔声道:“昨晚,你是真心的,对吗?我也是真心的。”
“昨晚……”她咬着嘴唇苦笑,“我,不过是为了报你的恩。你在恶人手下救了我,我不过是要还恩罢了。”
“对任何帮过你的人,你都愿意用以身相许当作报恩的手段?”他反问,拥她入怀,“春巧,你不要用绝情的表情面对我,我知道你不是绝情的人。因为昨晚那个女孩是你,所以我才会抱你。”
“我是为了害你才来接近你的奸细。”
“可你并没有真的害我,对吗?”
她语塞了,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让她的心理防线崩溃。她是想用激烈的态度来吓退他,吓破自己心中的愧疚感,吓跑自己对他产生的那股不可抗拒的迷恋。但是,从认识他、接近他,到现在她都做了什么?
“几时识破我的?”她呆呆地问,“从左风刺我一剑开始?”
“在我十四岁那年,我曾经回京看望母亲。”他忽然避开她的话题,讲起了一段往事。“那一年正逢皇后寿诞,所有皇亲国戚都入宫祝寿,母亲也带我入宫。那晚的夜宴席开于皇宫内的春绾湖旁,宾客至少百余名,场面极其盛大。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只觉得一阵阵孤独,好像这里的喧嚣都不属我,这里的人,我几乎一个也不认得,别人纵然来和我打招呼,我也只是躲到一边去,所以,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摄政王府的小王爷也去赴了那次夜宴。
“那一晚,所有的客人们都很尽兴,也许因为太过尽兴,有些客人便闹得有些出格。御史大夫孙谦和不小心打破他酒杯的小太监吵了起来,一巴掌将那小太监打落到春绾湖内,顿时场面乱成一片。我正要起身去救,却见一个人影比我跑得更快,一下跳进了湖水之中,奋力将那小太监救起。
“那时候正是深冬,湖面半冻,湖水冰凉刺骨,救人的那个人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她从湖里爬出来时,浑身湿透,不住的打着冷颤,连嘴唇都成了青紫色,但她居然在笑。旁人责怪她说:‘这么冷的湖水你也敢跳?不怕生病?’她却得意地说:‘救人一命这种功德无量的事,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那种潇洒大气,那种无畏无惧,令我这个男孩子都为之钦佩汗颜。春巧,你知道那救人的小宫女是谁吗?”
聂春巧傻愣愣地听着这个很长的故事,直到他问,她才轻轻一叹,“是我。”
许多年前不值一提的一桩往事,几乎早已湮没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将那件事当作能向别人炫耀的资本,故而做完也就忘了。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人挂念至今,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时候,唐云曦就在左右。
所以……
“你第一次爬墙头来到东方世家时,我一眼便认出你来。因为你这双眼,总是促狭得像是要和所有人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而你却要躲在一边看热闹。你的眼,只要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左风都记得你,更何况是我。”
聂春巧怔怔的一笑,“原来,我真的一直都是个傻瓜……”所有的算计谋划,早因当年的湖边一眼灰飞烟灭。
唐云曦轻轻摇头,“纵然认得出你,我也愿意把你留在身边,所以,我才是那个傻瓜……”
第一眼便已识破;第二次相逢便决定将她留在身边。说不清是当年惊鸿一瞥的倾心使自己忘了理智,还是前生注定的缘分,让今生找不到那把可以断情的利剑。
“你……你既然已经识破了我,为何昨天还要喝赛妲己那杯茶?”
“赛妲己?”他想了想,轻笑,“原来她还有这么个别名?倒是人如其名,妖媚得很。其实我当时并没有真的喝那杯茶,只是用内力逼在喉间,趁你们说话时吐掉了。但……”他脸一红,“她突然喂我药丸却是我没有想到的,情急之下来不及运内功抵挡,结果就……铸成大错……”
唐云曦捏紧她的手,“春巧,我会娶你。”
“不!”她的俏脸一绷,“你我是敌人了,我不要你负这种责。”
“你不要嫁我?”他一愣,“难道你要嫁别人?”
她尴尬地挣脱他的手,“我嫁谁关你什么事,反正……反正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他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笑得她浑身上下不舒服,怒道:“你笑什么?别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我……”
“春巧……”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我饿了,帮我做顿早饭好不好?”
她顿时无语地用手捂住脸,顿足道:“好!我上辈子欠你的!其他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
推开门,她迎面撞上欧阳琴师,他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姑娘,虽然我这人不拘小节,也喜欢洒脱率直的人,但是姑娘这样衣衫不整的跑进跑出,还是难免引人遐思,不如……”
聂春巧被说得红透了脸,将衣服拉好,束上衣带,头发松松绾了个髻,问道:“厨房在哪里?”
欧阳琴师用手一指,她便像蝴蝶似的跑去了。
他站在房间门口,戏谑的揶揄道:“一转眼,云曦也长大了。那姑娘是你的意中人?只是带到为师这里来做那风流之事,是不是太不拿为师当外人了?”
唐云曦也红了脸,起身对师父行礼,“昨晚事出仓卒,绝非老师所想。云曦是误食了坏人的药,所以……”
他了然地笑道:“对你下那种下三滥的药的人,大概也是个漂亮女子吧?是不是也对你一往情深,却辗转不得?”
唐云曦神情一正,“那人乃是太子的心腹。”
欧阳琴师怔住,“太子心腹?”
“老师应该知道我家中出事了。”
“嗯。”
“所以我只是在这里暂住一晚,今天就会离开,绝不会给老师添任何麻烦。”唐云曦猜他害怕惹事,自行提出离开。
欧阳琴师迟疑了很久,低声说:“云曦,你可知道太子为何与摄政王这样水火不容,终于闹到现在这步田地?”
“不是为了父亲不肯还政于太子吗?”
“应该……不只。”欧阳琴师走入房中,将房门一关,眉头轻锁,“有一个传闻……只是传闻,或许与此事内情有关……”
聂春巧在厨房揉着面团,心里一个劲儿地气自己。她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为了他和太子闹翻了,日后能不能活命也不知道,如今却在这里给他揉面做早饭。
她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到底为什么那么容易就陷进去了?她想得有些出神。或许……还是因为他看上去太单纯。
自小被人收养的她,早就被告知了出身,在养父母面前她努力装乖讨巧,还是动辄得咎,最终被卖入皇宫。皇宫里自上到下都是尔虞我诈,她一个小小宫女要想出头真要过五关斩六将,使出浑身解数才不至于被人欺负死。最终,终于博得到太子跟前伺候的差事。
当然,旁人觉得在太子身边伺候更容易得宠,是个美差,但俗话也说伴君如伴虎,太子又性格乖戾,哪里是那么好伺候的?她为了让太子满意,又要陪着太子读书习武,又要下厨学习烹调美食,一个人恨不得分身成七、八个,每天都不可能得主子一句赞许。
曾想着熬到十八岁就可以混出宫去,自由自在的生活,却不料又被太子派了这样一个棘手的差事,让她勾引唐云曦,将唐云曦带到京城,交给太子处置。
出宫时,太子许她——“灵儿,只要你把唐云曦带到本宫面前,我便提前放你出宫,还赐你万金回家置地置屋,你若愿意,本宫还可以封你做一个郡主。”
她不敢奢望做什么郡主,但金子、自由,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信心满满而来,太子让她做的,她都做到了,唯一失策的,就是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唐云曦,或许也不该说是喜欢,是迷恋,是……爱……
脸颊又烫了,昨晚的事情,既超出她的预想,又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临出宫前,她去请教过赛妲己,该如何让一个男人尽快喜欢上自己?赛妲己暧昧地搂着她肩膀笑道:“小姑娘,你在我这绮梦居住上三天,我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是未经人事,但并非不懂人事,太子虽然还未大婚,但在赛妲己出宫之前,她也曾撞见过太子和赛妲己在寝宫之内的“好事”,男女之事上,宫中的小宫女们都又是好奇又是羞涩地悄悄谈论过,所以她有自觉,自己可能会在某一个环节上做出怎样的牺牲。
但,他太正人君子了,即使是抱住她时,他的心跳声都不会有任何不规律的跳动;即使是握着她的手,他都不会趁机偷香。
让他碰自己一下,难如登天,何况是更进一步的……
如今,赛妲己那粒药成全了她的牺牲,却将她又打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泥淖。
想哭,哭自己笨,送了身体还送了心。
可是……当她捧着清粥小菜,两个烧饼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他那一脸灿烂的笑,一如在东方世家中,他每天期待她送来早饭时,所有的苦涩和辛酸又似是被他的笑容都融化掉了。
“春巧,这几日你便不要出去了,就留在琴馆吧,老师会照顾你的。”他一边喝着粥,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她皱皱眉,“为什么?”
“你已经是太子眼中的叛徒了,不能再现身。”
她哼了一声,“太子的目标是你吧?你才是不应该现身。”
“我要去救我的爹娘,所以不能一直关在这屋子里。左风、左剑现在也可能被人盯住了,要想办法让他们赶快离开。”
聂春巧静默了一阵,才说:“我总觉得太子要抓你,并不是为了杀你。”
唐云曦瞥她一眼,“是吗?太子没有当面告诉过你,他要抓我做什么?”
“太子只叫我把你带到京城来……”她咽了口口水,那半句“还要我迷惑你”被她也咽了回去。纵然有了昨夜的情事,她也不敢说出来,怕自己都要先笑话自己的自不量力。
“前后派出三批人马去抓我……”唐云曦一笑,“太子还真是在乎我这条命,连父亲被抓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阵仗。”
“但他如果要杀你,昨天你已经落入赛妲己手中,赛妲己就可以杀了你。”
“也许只是太子想要亲自动手杀了我。”他将几样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随后抬起头,拍拍她的手,“别猜了,我们总会知道答案,或许我应该当面问他,这样也省得兜圈子。”
“当面问……”聂春巧惊呼,“难道你要入宫?”
“我不喜欢被人一直追在后面跑,天天防着有一把刀等着切到我的脖子上头来。”唐云曦起身说道,“我直接去问他,他给我答案,便不用再这样猜来猜去了……”
“别傻了!”聂春巧一把拉住他,“纵然他是有阴谋诡计,也不能去自投罗网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作一只待宰的羔羊了?”她咬着唇,“太子的脾气我清楚,你不用找他,他自然会来找你的。既然你识破了我的身份,而他也认定我是个叛徒,我去,更容易比你套出话来!”
唐云曦瞪着她,“这是什么道理?你去才是送死!”
两个人在那里争执不休的时候,欧阳琴师忽然敲了敲门,慢条斯理地说:“两个小情人就别吵架了,外面有人来找云曦,我是让他进来还是不进来呢?”
聂春巧惊诧地问:“有人找?”他们昨日是临时起意才到这儿来的,会有什么人跑到这里来找他们?该不会是太子的人马吧?!
“不行!绝对不行!”她跳起来急切地喊道。
唐云曦却拉住她的手,问道:“请问对方可是姓厉?”
“自称姓厉。”
他笑道:“是天宏,请他进来吧。”
聂春巧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厉天宏?他几时和唐云曦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唐云曦走到前堂,厉天宏正在那里焦虑地来回踱步,一眼看到他走出来,惊喜地冲过来将他一把抱住,雀跃地说:“太好了!云曦,终于找到你了!”
“左风、左剑不知道你来这里找我吧?”
“不知道,你不是让我瞒着他们俩?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我也没去锦绣居和他们会合呢。”
“左风、左剑应该是已经被太子的人盯上了。”唐云曦说道,“那天我偶然看到他们正进入锦绣居,而他们身后有人盯梢。”
“啊?那怎么办?”厉天宏紧张起来,“这里也要不安全了吧?”
“暂时应该还好。”唐云曦说出自己的打算,“但是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了,我想入宫一趟,看看能不能见到我的父母。”
“入宫?”厉天宏也吓了一跳,“你疯了?你现在是太子的眼中钉,是他急于捉拿的人,你还要自己送上门?”
“无论如何,总要见爹娘一面。”他坚定地说,“你要是不便去,可以在这里等我。”
厉天宏尴尬道“我有什么不便去的?我来不就是为了保护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去?总不好大:白天就去吧?”
“今天晚上吧。”
唐云曦正说着,门口忽然跑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喊着,“师父!出大事了!”
欧阳琴师喝道:“慌什么?学琴之人第一要做到的就是气定神闲。”
那少年是欧阳琴师的徒弟,每日到这里来学琴,也没想到屋里竟然有这么多不认识的外客,又被师父吼了一句,吓得站在那里,后面要说的话也卡在咽喉了。
唐云曦对他温雅笑道:“小兄弟,别怕,出什么事了?”
那少年看着他,喉咙动了动,小声说:“那个……外面贴出了告示,说……摄政王叛国谋逆,要在三日后被问斩……”
此刻纵使唐云曦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也不禁变了脸色。他足尖刚刚一动,聂春巧就从后面将他的手抓住,小声提醒,“别忘了你是谁!”
厉天宏喃喃说道:“怎么会这么快就问斩?像摄政王这样的大人物,不经过三堂六审的,岂能定案?”
欧阳琴师却淡淡开口,“若是寻常官员犯了错,自然会三堂六审,查个一年半载,拖个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没有定案的也有得是。但正因为他是摄政王,这次的事情是太子与他撕破脸,太子要的不是知道他犯了什么罪,而是让他死啊——”
聂春巧只觉得唐云曦的手心都在出汗,她在他身后说道:“这……或许是太子的计策,为了引你现身罢了,你不能上当!”
他却轻声叹息,“可我……却偏偏要上这个当。”
唐云曦看上去是个好脾气的少爷,但是如果被他认定的事情,任谁去说,他都不改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他坚持要夜探皇宫,厉天宏拦不住,聂春巧也拦不住。她只得说:“那我必须要陪你一起去。
皇宫中的地形我最熟悉,起码可以帮到你。否则你连天牢在哪里都不知道。”
唐云曦也拗不过她,最终同意了。
他们的对话没有让厉天宏听到,而厉天宏对于聂春巧居然要与他们同行很是惊讶,“怎么?要带上这个丫头?岂不是累赘?”
聂春巧对他做了个鬼脸,“论轻功,你还不见得比我强呢。”
厉天宏简直不敢相信这丫头居然会对自己口出狂言。先前她爬东方世家墙头的时候,还是他一手把她拉下来的,这丫头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
唐云曦也不多做解释,和聂春巧探讨完路线之后便对厉天宏说道:“天牢在北宫门那一侧,远离太子的寝宫,但一定有重兵把守。我们两个人得分头行事。”
他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去太子寝宫闹事,让人以为太子要遭到行刺,把重兵引开,然后你去天牢见王爷和王妃?”
“是的。”
厉天宏拍着胸口保证,“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唐云曦的那把剑埋在了城外,欧阳琴师知道后主动表示会帮他去取。天快黑的时候,他果然带着剑回来了。
事先他们想了一个主意,让琴师带着一张旧琴出门,把琴身下面的琴板打开,将剑放进去,然后再将琴板封好,带回城。这一招果然奏效,看守城门的士兵因为白天见到他抱着琴出去,又抱着琴回来了,便不疑有他,很容易就放行了。
唐云曦拿到自己的剑后,忽然对欧阳琴师跪倒叩首。他惊道:“这是何意?云曦,咱们不是早说过,我们名为师徒,情如兄弟,不许行这种大礼吗?”
“唐家家门不幸,大难当头,老师还愿意仗义施援,必须受云曦这一叩。”唐云曦郑重其事地说道,“请老师从今天起,尽快先搬离琴馆,找一处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躲藏起来。”
欧阳琴师一愣,心知唐云曦是怕自己事败,同伴中有人禁受不住拷问,供出他曾经帮助他们藏身的事情。
但他素来是清高自傲的人,此时便硬着脖子说道:“为师为情为义,当年王爷对我礼遇有加,又得了你这么一个钟灵毓秀、聪明绝顶的徒儿,难道只是让我日后夸耀,共享虚名吗?不过……你要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传闻……”
他暧昧的提示,唐云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聂春巧在旁边听到,不解地问:“什么传闻?”
“只是一则流言蜚语,不值一提。”唐云曦只云淡风轻地挡了过去,她纵然心中诸多不解,也问不出个究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