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芸秀回门这日,带了不少礼物回府。
李氏完全没让人给她准备回门礼,所幸舒长贞早有准备,有上好的茶叶、珍酿、布匹,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有一块上好的布料。另外再给她爹准备了上百年的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给她大哥的是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其中有一只文人雅士最为喜爱的端砚,而给明府其他女眷们准备的是几套精致的头面。
梅氏前两日就让厨房开始准备今日的席宴,今儿个一早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等着见明芸秀和舒长贞。
明芸湘让身边的一个丫鬟去前头打探情况,少顷,那丫鬟回来报讯,「三小姐,大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这会儿到了前厅里,正跟老爷和少爷说着话呢。」
「爹向来话不多,应该很快就能说完话,走、走,咱们快去姨娘那儿等着。」她提着衣裙,兴冲冲的往母亲的小院跑去。
来到梅氏的小院时,看见明芸昭已在屋里,正跟母亲说着话,她走进去叫嚷了一声,「二姊,你过来也不喊我一声。」
明芸昭回了一句,「我没喊你,你不也会自己过来。」
「好啦,你们大姊待会就和姑爷来了,别吵嘴了。」梅氏眉眼含笑,直瞅着门外。
没等多久,明芸秀便携着舒长贞过来,明侑远也陪着他们一道前来。
几人见了礼,各自落坐后,明芸秀喜孜孜的让一菊和二兰将她带回来的礼物送去给姨娘和妹妹。
梅氏打开她送的那几个锦盒,瞧见里头摆了两套头面,还有两只玉镯,那成色和做工精致不凡,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惊讶的说道:「芸秀,你这礼也太贵重了。」
明芸湘与明芸昭也各自看了自己的礼物,见同样是别致的头面,明芸湘出声道:「就是啊,大姊,这些首饰这么漂亮,很贵吧?」父亲虽然是三品朝官,但父亲为官向来清廉,虽有些家底,可她长这么大还不曾拥有过这么精美的首饰。
她拿起一支用金丝缠成蝴蝶模样的金簪,蝴蝶上镶着一对小小的红碧玺当眼睛,翅膀上镶着几枚圆润的小珠,她看得爱不释手。
「这些都是我夫君送的,姨娘你们尽管收下就是。」明芸秀笑着劝道。
先前他带回这些首饰给她时她也有些意外,自家夫君爹不疼娘不爱,只靠卫国公府每月给的月例,她心忖多半不够他平日花用,不想他花费太多银子,遂对他说:「你不用花太多银子给我置办回门礼物,我娘家人都是真心疼爱我的,不管我带回去什么,他们都不会嫌弃的。」
「你这是担心我养不起你吗?银子我有的是,不缺这些,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买就是。」说完,他大气的掏出一迭银票塞给她,「不够再问我要。」
她后来追问,才知他早在几年前已讨回他娘的那些嫁妆,置办了些铺子,另有生财之路,不愁没银子花。
舒长贞也接腔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姨娘和两位妹妹收下。」
明芸湘拿着那些首饰,笑得阖不拢嘴,颔首道:「既然是姊夫送的,那我就却之不恭啦,谢谢姊夫。」
梅氏笑看着舒长贞,「姑爷有心了,这次咱们就收下,往后可别再破费了。」
明芸秀过去亲昵的挽着她的手道:「姨娘,您把我养这么大,还养得这般聪慧贤淑,他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一旁的明侑远毫不客气的拆妹妹的台,「聪慧倒是有的,但贤淑呢……八成是你当初投胎时太急忘了带上了。」
他这话一说,梅氏与两个女儿和舒长贞都笑出声来。
「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妹呢,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明芸秀娇嗔着瞪了兄长一眼,而后看向自家夫君,笑得温柔可人,问:「夫君,你告诉大哥我贤不贤淑?」
「贤淑……」舒长贞一脸正经的回了两个字,就在明芸秀满意的直颔首时,他再补上两个字,「才怪。」
要是她真贤淑,就不会装病骗李氏,当初也不会敢一个人半夜潜进他房里,不过这样的性子正合他意。
房里几人哄堂大笑。
「你和大哥是事先串通好了,今儿个特地一块来编排我的吗!」她指着他们佯作嗔怒。
梅氏笑道:「他们是逗你呢。」见到舒长贞看向明芸秀时那满脸的宠溺,她欣慰的放下心来,一个女子能得到夫君疼爱,可是人生大幸之事。她接着提醒道:「芸秀,别忘了带姑爷去给你娘看看。」
「好,我这就带他过去。」明芸秀应了声后,便领着舒长贞到后院一处供奉明家祖先牌位的小祠堂里。
明侑远与明芸湘、明芸昭也一块过去。
明芸昭点了几支香递给明芸秀与舒长贞,让两人给已逝的嫡母上香。
两人朝母亲牌位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而后明芸指着站在他身侧的舒长贞,对着母亲的牌位说道:「娘,这是女儿嫁的夫君,我今日回门,特意带他过来看看您,日后他若是欺负我,您可要给我作主,罚他一顿。」
听见姊姊竟然这么说,明芸湘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明芸昭脸上也带着了些许笑意。
明侑远则笑着摇头,这个妹妹从来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姑娘,以前未出嫁前,便常说出一些话来把爹给气得跳脚。
如今岀嫁了,他并不担心她会受人欺负,因为她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姑娘,遇到不能忍受的事情时,打不过她会逃会跑,所以三个妹妹里,他最放心的便是这个妹妹了。
舒长贞竟也没驳斥什么,反倒一脸认真的对着岳母的牌位许诺,「娘放心,我会待芸秀好的,谢谢您把她生得这么聪慧贤淑,终我一生都不会辜负她。」
见他夸她贤淑聪慧,明芸秀看着他,眼里的笑满得都要溢出来了,「你这话我可是亲耳听见了,日后可不能食言。」她心里甜得都要融化了。
明芸湘在后头出声表示,「大姊,我们也都听见了姊夫的话,日后可以为你做见证。」
明侑远笑着说道:「希望不会有需要见证的那一天。好了,祭拜完母亲,咱们出去吧。」
几人离开祠堂,明芸秀跟妹妹们已有几日不见,姊妹三人想说些体己话,便让兄长带舒长贞在府里走走。
三姊妹回了梅氏的小院,梅氏正好去厨房盯着待会儿要上的宴席所以不在,姊妹三人坐在桌前,明芸湘迫不及待的问起明芸秀这几日在卫国公府是怎么过的,她婆婆还有没有为难她。
明芸秀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两个妹妹。
听完,明芸湘一脸佩服的笑道:「亏大姊想得岀这办法来治那恶婆娘,以后她要是敢再刁难你,你就再抽个几下给她看。」
明芸昭摇头说道:「这种办法不能一用再用,用多了,也就唬不住人了。」
明芸秀颔首道:「芸昭说的没错,偶尔用用可以,不能常用。」
「那她以后再刁难你怎么办?」明芸湘担心的问。
「届时看情况再说。」说完自己的事,明芸秀笑吟吟看向二妹,「芸昭,办完我的婚事,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啦?」
不等她回答,明芸湘便抢先说道:「是啊,该轮到二姊了,姨娘先前还叨念着这事呢,说大哥跟她提起,他有一位同僚人品不错,颇有才干,爹见过那人也觉得对方有前途,大哥想过阵子带回来给娘瞧看合不合适。」
明芸秀心忖大哥都要把人往家里带了,这分明是想让二妹也见一见的意思,她拉起二妹的手兴匆勿开口道:「那到时候你好好瞅瞅,要是看不合眼,就直接同大哥说,大哥是个明理的人,不会为难你。」
「嗯。」明芸昭颔首应了声,对自个儿的婚事没表现出半分的期待来。
明芸湘瞧见她那不冷不热的模样,说道:「二姊连自己的亲事都不怎么在意,真不知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能让二姊感兴趣的。」
「芸昭性子向来比一般人来得冷静,她呀,纵使心里感到快活,脸上也只会露出淡淡的笑意。」眀芸秀拉着两个妹妹的手接着笑说:「芸湘你呢,刚好跟芸昭相反,有什么话都藏不住,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教人一看就明明白白。」
她一手抱着一个妹妹,最后再说了句,「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们俩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妹妹。」
三姊妹亲密的抱在一块,明芸湘感动的说:「大姊、二姊,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姊妹。」
明芸昭脸上流露淡淡的笑意,应了声,「嗯。」
有疼宠她的丈夫,还有呵护她的娘家亲人,明芸秀觉得这一刻真是无比幸福。
又聊了片刻,见时间不早,明芸秀与舒长贞拜别家人,返回卫国公府。
两人坐在马车里快到卫国公府时,忽然有一人骑着快马拦下马车,出声禀告,「二公子,三公子又带人去飞烟楼,闹着要见听雨姑娘,他这次带着四殿下身边的几个侍卫过去,那里的兄弟们快挡不住了。」
闻讯舒长贞当即表示,「我这就过去。」说完,他话也来不及说一声便下了马车,翻身上了一名随从的马,匆匆离开。
明芸秀忽然之间被车外吹来的寒风给冻得从头冷到脚底。
她竟然忘了还有一个听雨姑娘。
她曾亲口答应他,等嫁给他后,要把听雨姑娘给抬进门来成为他的侍妾。
她和舒长贞之间并不是只有两个人,而是有三个人。
她脸上的笑犹如此刻被乌云掩遮的日头,倏然之间全都隐去了。
「打,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一个,爷我赏一千两,打伤一个赏五百两!」
舒长钰在暖水阁门前叫嚣着,鼓动着他从四殿下那里借来的侍卫,让他们打杀舒长贞派来保护古听雨的那几个护卫。
那八名护卫都是训练有素的军士,他们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斩杀过无数敌军,剽悍无比,那些侍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碍于这些侍卫都是四殿下身边的人,他们不敢下狠手,因此没能将他们击退,反而束手束脚落于下风。
那些侍卫为了舒长钰的奖赏,个个都发狠的出尽全力,毫不留情。
舒长贞赶到的时候,正看见一名护卫背后被砍了一刀,而舒长钰在一旁高声叫好。
「好好,就是这样,把那些狗奴才全都杀了!」
舒长贞大步走过去,沉声暴喝一声,「住手!」
交手中的数人闻言,全都停下手望了过去。
那些护卫见到自家主子过来,愤怒紧绷的神情瞬间缓了下来,齐声喊道:「二公子。」
舒长贞吩咐道:「你们先退到一边去。」而后,他越过那些护卫走到暖水阁门前,目光阴寒的看向舒长钰,冷笑着说了声,「长本事了啊,连四殿下的人你都能借过来。」
见他竟来得这么快,舒长钰心中恼火,他是特别选在明芸秀回门这天带人过来,本来以为可以一举拿下那些护卫,如愿以偿的登堂入室,哪里想到这些侍卫这般没用,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杀了那些护卫。
但他嘴上毫不示弱的回道:「你既然知道他们都是四殿下的人,还不叫你的人全都退开,是四殿下让我来接听雨姑娘过府。」事实上四殿下并未如此,他是存心借用四殿下的名号来压舒长贞,想借此将古听雨给带走。
舒长贞挡在门前,一双眼阴森森的从几名侍卫的身上扫过,把他们看得都垂下了头,没敢与他对视,最后定在舒长钰身上。
「你想带走听雨姑娘,得先踏过我的尸首。」他接着朝一旁的护卫沉声交代,「谁敢上前一步,就给我杀了,用不着手下留情,有事我担着。」
舒长钰被他那如狼似虎般的阴狠目光给看得心下发虚,但听见他的话,还是怒从心起,喝道:「你敢动四殿下的人?」
「四殿下的人先伤了我舅舅派来的护卫,我倒要请我舅舅问问四殿下,他这是对我舅舅这个虎威大将军有何不满吗?」
那几名侍卫闻言全都心头一惊,虎威大将军纵横沙场数十年,建功无数,威名赫赫,是在朝威望最盛的将领,就连皇上都对他十分倚重信任,几位殿下在他跟前更是以礼相待,四殿下还曾希望能拉拢他过来。
一想到他们打伤的人竟然是虎威大将军手下的人,几人顿时后怕起来,其中领头的那名侍卫连忙拱手致歉,「我们兄弟先前并不知道那几位是大将军手底下的人,误伤了他们,兄弟们在这里给他们赔罪,此事还请舒二公子恕罪。」
舒长钰见他们竟低声下气的向舒长贞赔罪认错,登时气得跳脚,「你们在说什么?四殿下可是让你们来帮我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舒三公子,您先前可没跟四殿下说是让咱们来对付虎威大将军的人,这事回去咱们自会禀明四殿下。」那侍卫沉下脸回道,他给他们招来了这么个麻烦,伤了姒是岑的人,若是让四殿下知道,四殿下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舒长钰,招呼其他几名侍卫掏出身上所有银子,递过去给舒长贞,并说道:「舒二公子,这些是咱们兄弟的一点心意,给那几位兄弟们治伤,若不够,咱们兄弟会再补上。」
舒长贞让人收下他们递来的银两,分给那些受伤的护卫,颔首道:「不知者不罪,既然你们是被人给利用了,这事我也不怪你们,你们走吧。」说完他摆摆手让他们离去。
那几侍卫抱拳告辞后,赶紧离开。
没了可以倚仗的打手,他舒长钰脚步一转,也想跟着溜了。
舒长贞冷酷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再敢打听雨姑娘的主意,下次我会让人把你给阉了,若不信,你尽管试试!」
这次搬出四殿下来都没能成功,舒长钰恼恨的在心里咒骂不休,但此时他人单势孤,连句狠话也不敢撂下,飞也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