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他吗?”
“什么?你说什么?”
“你是真的爱赫绪吗?”冷月韵看着她,把一直想问的话问出口,“真的爱他,为什么要把孩子拿掉?”
这问题问得杨羽真面无血色。“你……你在胡说什么?!”
“这消息来源很可靠。”
杨羽真努力的想表现自然,她仰高了脸。“那、那又怎样?我还年轻嘛!为什么要急着生小孩?”
“真的爱他,就该为他养儿育女不是?而且想必为安家生下子嗣,你总裁夫人的地位会更加稳固,这也是当初你知道我怀有身孕,却推我下楼的原因,不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月韵摇了摇头。有些话她只能点到为止,毕竟,人家夫妻间的事,她这第三者越管只会问题越大。“希望你真的能好好爱他。”
“这不用你说!”杨羽真横了她一眼,忽然像是懂了她在说什么,她倏地抬头瞪着她。“你知道了什么?”
“你要我知道什么?”她果然是有问题的,可见邵蔷的话是真的。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冷月韵的模样越是漠然,像是早知道了些什么,杨羽真就越心虚。
“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重点是你做了什么。”
“安赫绪说的?”
“他什么也不知道。”
杨羽真一步步的逼近她。“很显然的,你知道了什么,你想用来威胁我吗?嗯?”她慌了,冷月韵一定会告诉安赫绪她的事,要是他知道了,那她……
不!不行!她不能让这女人有机会对安赫绪说什么……
不!连见面都不能让他们再见面!
杨羽真这么想的下一刻,她的手就用力的推出去。
冷月韵原本就被逼到台阶上,正要站稳脚步,可没料到下一刻杨羽真会伸手推她,一个重心不稳,她跌下台阶。
在杨羽真推她的瞬间,一个怎么想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男人出现了!
安赫绪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心跳、呼吸在冷月韵跌下阶梯的刹那间停止了。
虽说台阶并不高,可冷月韵的手肘直接撞到下头的石头造景,“喀”的一声,她秀眉紧皱了起来,心里大叫不好!
她痛到冷汗直流,直觉自己的手可能断了,脑袋有几分晕眩,一时间没办法自己爬起来。
“月韵!”安赫绪拔足狂奔过来,“你还好吗?还好吗?”他急忙扶起她,“哪里受伤了?”
冷月韵苦苦的一笑,痛到说不出话来,汗水、泪水直冒。她受伤的明明是手,可她却感觉到双腿间有股暖热的液体流出……
她会不会……会不会怀孕了?
他抱起她。“我送你去医院!”一把抱起她,他心惊的看到她的白色长裤沾了血!“忍着点!别哭!”
安赫绪慌乱的抱着她上车,从头到尾没看站在台阶上也同样吓呆了的杨羽真。
他返回是为了要拿手机,却没想到目睹这样的事。
上了车他一心只想赶快把冷月韵住医院送,压根忘了自己的车有问题,在往医院的路上狂飙,一直到看见黄灯转红灯要踩煞车时,才发现速度慢不下来——
煞车失灵了!
车子不断往前冲,任他即使将煞车板踩到底,也阻止不了车子高速前进。
这种情况……这种情况之前好像也有过……
霞光石火间,他想起了一些之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回忆——
对了!他在订婚夜驱车南行,在山区迷了路,由于雨势实在太大,来时路段的溪水暴涨,使得他没办法回头,附近又没有饭店,在不得已的情况,到附近的民宅投宿。
屋主老婆婆在将他身上的昂贵西服挂起来晾干时,不断的赞美那西装的质料、款式真好。由于老婆婆儿子的身材和他差不多,基于感激,他把那套西服和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送给他们。
老婆婆的儿子在试穿时,他到外头要把车子往山上移,因为雨下得太大,低洼地区已经在积水。
他还记得车子开到一半,土地开始滑动,他猛踩煞车……对!他猛踩煞车……可车子还是连人带车的往下冲。
冷月韵!
他记起来了!他在后来救了他的哑婆婆那里,遇到了冷月韵。
他还记得他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谁?找哑婆婆吗?
有些片断他也记起来了!
我是你老婆,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老婆。
你姓李,名叫道梅。
梅,我要你说,你爱我。
回忆一古脑涌出来,就像现在失速的车速。
“砰!”两车相撞发出了一声巨响。
一切安静了下来,然后有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
安赫绪在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一声紧接着一声,那尖锐剌耳的噪音像把锐利的刀刃穿过了他浑噩的意识,猛剌他知觉,将他拉回现实中。
他倏地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来自四肢百骸的痛觉让他忍不住皱眉。
“安先生,你受伤了,请躺回去!”近五十几岁的护理长颇有威仪的说。“除了外伤之外,你可能有脑震荡,需要观察一下。”
安赫绪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他忙着环顾四周找人。“和我一起送过来的那个人呢?她怎么了?”
“你是说冷月韵医师?”这里是冷月韵任职的医院。
“她……她还好吗?”
“手骨折了,还有……有点流产的现象,孩子目前算是保住,可……咦?!安先生,我不是说过你还不能下床,请躺回去!”
安赫绪双脚已踩在地上了。“我要见她。”
“请不要为难我们。”
他动作一刻也没停,冷着声音坚决的说:“我要见她。”
“可是……”护理长面有难色。
“你就让他见一下小月韵吧,如果接下来的时间你希望他听话的话。”邵蔷从外头走了进来,对这种都进了医院还不听话的病人有些无奈。
这段时间和安赫绪接触了几回,她发现这男人的罩门就是小月韵,除了她之外,他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听谁的。
当然,即使面对的是小月韵,这男人还是任性。大概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坚持着他的选择,守护着他的爱吧?也因为这样,她才不惜违背好友的意愿也想帮他。
“我带他去看看她,很快就回来了。”邵蔷看了安赫绪一眼,“不过,从此时此刻起,你得什么都听我的。”
“……好。”
几分钟后,安赫绪生平第一遭坐上了轮椅,没有任何自主能力的任人推来推去。
该死的!他就知道这女人没安什么好心!
咬着牙,他说:“我受的只是一些外伤。”
“嗯哼。”
“我的脚没问题。”
邵蔷点头。“我知道。”
他深吸了口气,忍住想挥拳相向的暴力冲动。“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坐轮椅?”
“你可能有脑震荡。”
因为这点“可能”,他就必须坐这鬼玩意滑来滑去?去他的!“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有就是……”
久久等不到她的声音,他奇怪的回头看她。
她一脸贼笑的说:“我想看看不可一世的安赫绪先生坐在轮椅上的蠢样。”
安赫绪额上的青筋倏然浮现。
邵蔷不怕死的笑了。“喂,这样好多了!拜托你不要太担心小月韵好吗?你该看看你刚刚那个样子,好像认定了她可能怎么了似的,哇,晦气!”
她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有些懊恼的抹了一把脸。“很抱歉。”
“我可以知道除了上班之外,小月韵为什么是以这种不同的方式进医院的吗?”她本来以为是单纯的车祸,可小月韵的脸上有明显的指印,他该不会打了她吧?
安赫绪把之前发生的事,大略的讲了一遍。
在进冷月韵的病房前,邵蔷问他,“杨羽真的事你打算就这么搁着,而小月韵就这样一辈子见不得光任由人家光明正大的找她麻烦?”
未婚夫韩子谦也算名门出身,她从他那听过一些让她很无法理解的事,豪门男女结婚很多是企业联姻,即使不爱对方也是各玩各的,说什么也不离婚,因为那有失豪门颜面。
安赫绪的家世是豪门世家的典型,他也是那种离不了婚的男人吗?以他的性子和对小月韵的用情之深,会让她见不得光一辈子吗?
如果是这样,他只怕会失去小月韵。
她不是个会习惯“黑暗”的女人。
“我一直在着手办理离婚的事,只是我没想到羽真会这么快找上门。”
他的婚姻是场骗局,甚至涉及了伪造文书,又因为杨羽真有不少事传到他父母耳中,他们对她很不谅解,因此离婚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只是在收集更齐全的证据。
“你最好动作快了,因为……”
“什么?”
“小月韵打算出国了,而且这次去有可能算是职业移民了。”
邵蔷送他到病房门口,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安赫绪自己推着轮椅进房门。
冷月韵一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后给他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你还好吗?”邵蔷大致说了他的状况,还好,不严重。
“很好,你……你和孩子好吗?”
她的脸红了。她忘了交代,不要让安赫绪知道她怀孕的事。
“……嗯,还好。”那孩子也算命大,这样还保得住。
“孩子多大了?”
“一个多月。”
“看来是上一次你喝醉的那一晚有的。”
她的脸红得连耳根子都泛红了。“那个……那回我醉了。”
“我却是滴酒未沾,因此,没有避孕也是我的选择。”
“你……为什么?”
“我说过,即使我记不得你是谁,我还是爱上你了!为了让你属于我,就算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安赫绪笑了,“我承认,这有点卑鄙。”
她该庆幸自己是爱他的,否则这男人霸道狂鸷的性子,真的很强势、很吓人。
“早知道不该喝那么多的。”她现在后悔得要死。
“看来连老天都帮我。”
“你……”
他修长的大掌抚着她略微汗湿的发际,幽幽的、满是情感的说:“第一个孩子,我无缘见着,第二个……你想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是一句话,冷月韵的眼眶却红了。如果是安赫绪,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傻瓜,才一个多月怎么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
“你会让我知道吧?”
她的心跳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说?”眼底满是心虚。
“在我还是李道梅的时候,你撇下了我飞到美国去了,而这一次,你又打算飞到哪里?”
这下她的心情可不是惊吓两字可以形容的了。
“你、你、你恢复记忆了?什么时候的事?”她的心脏快停了!
“车祸前几秒。”
“那你记起一切了?”
“你想听哪一段?你给我乱取名字、假冒我老婆的事,还是奴役我为你上山下海、在你看书时还得帮你马两节,或是……在山上最后一夜的事?我都可巨细靡遗的描述清楚。”
“不、不用!”那也就是说……她骗他的事,他都知道了?而且也许还知道她又准备离开的事……
“月韵,我不想再被遗弃了,无论是丧失记忆时的李道梅,还是现在的安赫绪!你知道吗?当我在恢复记忆,却看不到你的时候,恐惧的感觉包缚得我快窒息了!我怕!怕我好不容易记起了,可却没有人和我分享这一切!”
他决定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许那样的纯真性子才是他,只是让所在的环境压抑住。
“我……一直是个很习惯寂寞的人,可你让我知道了有人陪、有人在乎、有人爱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暖,所以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如果你曾经寂寞过,你会懂我,你会知道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不会放手!”原来再坚强的人一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变得软弱,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冷月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流下。
“你所担心的事我会处理,别再一声不吭的离开,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的能力?”
他温柔的替她拭去眼泪,见她不语,他又说:“我记得在下山的前一夜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那你也不要记住我,要你去记住一个已经忘记你的人,太寂寞了。’很明显的,你没有做到,不是?”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可她还是回答,“真正动了心,怎么是说忘就能忘得了?”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靠着回忆过日子时,我又是如何度日如年?我记不起你,可又无法接受别人。你还有回忆,我连回忆都没有,支持我的就只有曾经深爱过一个人的信念,如果……如果有一天这信念倒了,也许我会毁灭。”爱情真可怕,原来它要毁掉一个人是这样的易如反掌。
冷月韵的眼泪掉个不休。爱一个人可以爱到入骨、发狂,安赫绪就是这样的人吧!
“遇到我对你而言不是件好事。”他的人生乱了!他原本是个冷汉、高高在上的企业家,却栽在这种儿女私情上。
“是啊,可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没遇过什么好事就是。”也就是说遇上她还是好的。
“安赫绪,我这个人很难缠的,真的让我缠上了,你可能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跑掉的。”
“我有心理准备了。”
冷月韵眼泛泪光的笑了。“我爱你。”
“我也爱你!”
安赫绪吻了一下她的额,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