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叶浅绿面色惊谊。“你果真和薛昆这个老狐狸串通好了!”
“说到底,薛昆也只是个空有野心没有脑袋的阴谋家,我不过是收买了个彦钧侯,让他从中翰旋,便诱得薛昆做我的一颗棋,完全不必费功夫。”
“废话,薛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愚蠢的混帐。”一提起那只老狐狸,叶浅绿心里就气极了。
而眼前之人,这个来自麒麟国的太子白珞,才是真正该忌惮的人物。
“等我斗垮了晏莳青,白凤国迟早也是我的囊中之物。”白珞神色间有着自负,望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份深沉。
叶浅绿却露出不解之色。“莫非你和晏莳青有什么私人恩怨,否则为何非斗垮他不可?”
“我与他非敌非友,不过是曾经同门,有着同个师尊。”
“那你为何这么想与他一争高下?”
经她一间,白珞眉头倏拧,俊秀面容瞬显阴沉。
“麒麟玉是麒麟国的圣物,那夜,晏莳青当着我的面将它盗取,于我而言是莫大的耻辱,我必要向他讨回这口怒气。”
是吗?在她看来,白珞想斗垮晏莳青的理由,肯定不只这一条。
“那假如我把麒麟玉归还,你会放过晏莳青和白凤国吗?”
“不会。”白珞答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叶浅绿有些气馁,说穿了,这整件事完全因凤梓而起,身为凤梓千年之后的转世,她自然感到内疚不已。
如果那日在神宫,凤梓没有误会晏莳青,更没有私自偷跑,也不会被薛昆有机可乘,白白葬送了宝贵性命:
但是,假如凤梓末死,那么千年之后的她也不可能穿越回到白凤国,再一次以清醒正常的心智重新认识晏莳青,并且爱上他。
思及那张清冷淡定的俊容,叶浅绿心口泛起了细微的刺痛。
才与他分开没多久,她心中竟是如此想念。自灵魂穿越到这玄奇的四灵大地之后,他总是护她周全,几乎片刻不离身,突然失去他的保护,她发现自己变软弱了,一点也不像个独立的现代人。
比之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精擅五行玄术的晏莳青更无所不能,莫怪白凤国上下对他又敬又畏,而她,竟也习惯了事事倚赖他。
假使没了麒麟玉,那么她与白凤国的未来又将走到哪一步?
思及此,叶浅绿的心如石子沉海,越坠越深,沉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渊,不敢再往下想。如今,也只能且走且看了。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可是莫名地,她心底却不希望他来……白珞的心计太深,自小又是在杀人不见血的宫闱中长大,性格深沉甚难捉摸。
且白珞对晏莳青似乎存着瑜亮情结,言谈之间,尽是想扳倒晏莳青的愤然。
原以为灵魂穿越来到四灵大地,仅仅只是一场磨难,却没想到历经无数惊险之后,她对未来,对遥远的千年之后,已经没有初来之时的强烈想念。
如今的她,只盼着能在白珞取走她身上的麒麟玉之前,再见晏莳青一面。
是,哪怕仅只一面也好,都胜过带着千年之前的思念再次转世轮回。
马车持续前行,她与白珞无声对坐,禁不住满腹的困惑,拉着白珞闭目养神之际,她掀开布帘一小角,想偷觑外头的情形,却冷不防被白珞一把拽住皓腕。
“你要带我上哪儿?”她忍下痛楚,别过脸,忿忿地睐他一眼。
“神宫。”白珞甩落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最好别轻举妄动。
她闻言,身子不由起了个哆嗦。对她来说,神宫有着凤梓太多不好的记忆,如果可以,她不是很想接近那里。
不多给她发问的机会,一路上,白珞继续闭目养神,沉默不语,任凭她怎么低喊,就是不应不睬。
马车颠簸,她不安的心神也随之摇晃不定,白珞有多厉害她不清楚,但是既然他可以当着晏莳青的面将她墉走,想必能力不差。
她一失踪,正好遂了薛氏父女的心意,不必亲眼所见,光是用揣测想象,她便能得知白凤国肯定闹翻了天。
晏莳青会怎么做?他会选择先安内再攘外,还是抛下乱糟糟的朝政,直接来救她……
素手轻按发闷的胸口,这几日她的身子一直微恙,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病了。
觑了一眼假寐的白珞,叶浅绿忍住想干呕的冲动,头靠着窗框,双目低掩,不再做过多揣测,空耗体力。
途间昏睡了片刻,一道外力将她摇醒,她原本就疲倦不堪,经过这番舟车劳顿后,她的脑袋更是昏沉,一度晕眩得睁不开眼。
神情惶然地被推出马车外,她身子轻晃了两下,幸好及时睁亮了眼,否则这一跤肯定摔得头破血流。
叶浅绿目光茫然,左右顾看,顶上的苍穹蔚蓝,脚下宛若冰川的石阶森凉,再仰头眺望,前方高耸矗立着一座火红色神宫。
怔仲间,耳边传来了白珞的嗓音,“白凤神女历来都在此祭拜上古诸神,如你真是凤梓,应当对此处不陌生才是。”
她虽是凤梓,却已经是历经无数次转世的凤梓,对千年之前的记忆,怎可能每一样都牢记。
叶浅绿不想与他争论,垂眸低视脚下的透明冰阶。
白珞审视了她片刻,拽过她手腕,强行拉着她拾阶而上,她吃疼的皱起眉,按撩不住心底的纳闷,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座神宫乃是当年上古神凤的栖息圣地,白凤神女年年必上此处祭祀先祖,当年晏莳青也是在这里目送你的背影进入神宫。而神宫里藏有凤氏一族才得以拾起的白凤神玺,那颗神玺只有滴上凤氏之血方能移动,只要你死,我便能用你的血掌握神玺,白凤国便形同沦亡,迟早会归附到我麒麟国之下。”
白珞心性阴狠,这番话说来不由令人胆颤齿寒,叶浅绿奋力挣扎,想逃出他的桎梏。
此时突然飞沙走石,云吞蓝空,一阵阵寒气陡然自四面八方袭来,她心湖蓦地一动,回过头,果真看见了一心惦念的身影。
晏莳青身姿冷峻,乌润长发被阴风打散,貌如九天降仙,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却是阴鸷诡谲。
自凤梓消失在金殿之上,他便施术寻着白珞的行踪一路策马紧随,原以为白珞会趁机挟持凤梓返回麒麟国,没想到白珞心机如此深沉,不仅想夺回麒麟玉,更想借机夺取白凤神玺。
又或许,这才是一个太子该具备的深沉心机?晏莳青凛目一眯,冷望着昔日的同门,手心握紧,少见的怒气全流露在脸上。
“青青!”叶浅绿心下狂喜,放声高唤,拽住她不放的白珞瞬即沉下脸色。
“白珞,放开她,莫要逼我动手。”即便是处在盛怒之中,晏莳青的口吻仍是不显激切,淡若清风。
“同门多年,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你认真动怒。”白珞停下脚步,暗暗施劲捏紧了控制手掌的纤细手腕,叶浅绿痛得抽了口寒气。
晏莳青眼神如刃,一向波澜不兴的面色微变,长袖下的双手已经握紧成拳。
“白凤国近年内斗不休,国祚早已经渐衰,被并吞不过是迟早之事。”白珞冷笑道。“桃仙,从以前我就不明白,为何师尊只将逆天道术传授给你,如今我倒是懂了,原来师尊早算到你与白凤神女的渊源。”
“麒麟玉一旦被施了咒术,便不得离身,你若是将玉夺走,凤梓的性命便不保。”说话的同时,晏莳青的眸光也随之森寒,口吻凌厉骇人。
“麒麟玉乃是吾国的圣物,是养蕴了千年灵气的神玉,怎能沦为替他人续命的药石。”
“白凤神女一死,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凤梓若死,大权必是落入薛氏父女手中,薛昆不过是个阴谋家,有野心,无才智,我若领兵攻打,不出三个月,必能攻下白凤国。”
白珞并未掩饰自己的野心,自负的神情道尽了一切。
晏莳青凤眸眯细,撩高袖口,露出了左臂。
叶浅绿心猛地一跳,察觉他臂上绕着一道黑色蛇烟,一下变幻如咒文,一下宛若有生命的妖兽。
见此奇景,白珞心生忌惮,拉过怔忡的叶浅绿拾级而上,退至神宫入口处。
两扇朱漆金纹的大门在白珞击掌而出后应声大敞,宽敞庄严的内部映入眼底,叶浅绿却无心也无暇欣赏,只是低喘着气,努力尝试挣脱白珞的钳因。
“放开我!”她咬紧一口编贝皓齿,扯拉着已经青肿的手腕。
白珞眼神略沉,忽然伸出另一手探往她的颈子。
她侧身一闪,心跳狂乱,呼吸益发喘了起来,躺在胸口上的麒麟玉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异状,竟开始散出烫人的热气。
白珞忽然放开了她,叶浅绿一时不防跌落于地,素手捂着心胸处,眼前蓦然一黑,脑中震声隆隆。
那种灵魂快被撕裂的痛楚又发生了,她眼前泛起了一层模糊雾意。
“青青……”叶浅绿闭眼呻吟,恍惚之间,能感觉到有人手劲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襟,一把扯下用红绳系住的麒麟玉。
玉一离身,她身子骤冷,豆大的冷汗涔涔流下,眼睛虽是睁着,视线却是雾白模糊。
青青……青青……嘴巴发不出声音,她只好在心底反复默念,仿佛这样便能摆脱剧烈的疼痛,将他引来身边。
“凤梓!凤梓!你看着我——”
真的是青青。
可是她只听得见,却看不见他……好似近在耳边,飘忽间又像是远在千里之外。她想握住他的手,却连抬起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中,她终于看见他焦急的面容、赤红的双目,可是随着她眨动眼眸,却越来越模糊。
“别闭上眼,看着我,睁大你的双眼看着我!”
晏莳青狂躁的低吼,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强风卷起了他的乌黑青丝,仿佛修罗一般慑人。
这一幕太强烈,可是任凭她努力睁眼,却还是敌不过如浪潮般涌上的痛楚。
清雅的桃花香沁入鼻尖,她嗅着,眼眶蓄满了水光,只感觉到意识逐渐飘离了躯体,一丝丝,一缕缕,如风如雾。
她整个人就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渐渐的?连晏莳青焦灼的唤声也听不见了,呼吸也渐趋微弱。
一小簇火苗在眼前跳动,她伸出手,试图留住这分仅存的光亮,倏忽间,一道奇异强大的力量将她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