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拥有全世界,却在一瞬间归零,接受这样的现实需要极大的勇气,但李御尧知道自己不得不拿出这份勇气。
日子终究得过下去,繁重的公事一样得处理,双亲殷殷的期盼也仍背负在身上,他有得忙,也愿意这般忙碌。
接下来的日子,对他来说,除了公事,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值得关心。
听说辛彤回来过,只是拿了行李就走,他没再多问,甚至连那个房间也不曾再踏入过。
听说胡天姿上电视节目,公开表示两家婚事已近,她还特地从国外订制婚纱。当有人询问他这些事是否属实,他没有否认,因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对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心已死,还有什么差别吗?
这天,顺子忽然来到李御尧面前,将某物重重往垃圾桶里扔。
顺子的大动作让李御尧有些纳闷,于是向垃圾桶望去,脸色即刻大变。
是一只粉色童鞋。它就那样被扔在一堆垃圾中,也成了垃圾,一如那持续多年却瞬间毁弃的情缘。
李御尧的心立即跟着揪疼。
“谁让你丢的?!”低吼一记,他冲上前,连袖子也来不及卷起,伸手便探入垃圾桶中捡起那只鞋子。
“是胡天姿小姐说要清理辛小姐住过的房间,而且特别交代要把所有东西丢掉。”
“混帐!没有我的同意,那个房间谁也不准进去!”李御尧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另外一只呢?”
“上次辛小姐回来的时候带走了。”
她带走了另一只鞋?李御尧闻言愣住。
“说也奇怪,辛小姐是回来拿行李,可是她好像也没带走什么,只拿走那只鞋子,实在让人搞不懂。”顺子继续道。
为什么?她为什么都可以丢下,带走那只鞋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李御尧陷入沉思,顺子眼看已达到预期的目的,暗中掉头对阿庞得意地眨眨眼,然后指着李御尧衬衫的袖口,“李总,你的衣服弄脏了。”
置若罔闻的李御尧,只是出神地盯望着那只鞋,直到阿庞和顺子退下后,他将鞋子紧紧搂入怀里,眼角也逐渐酸涩。
“咳咳!”蓦地传来胡天烈的咳嗽声,这才唤醒了李御尧沉缅的思绪。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放下鞋子,李御尧刻意想掩饰些什么,掉头走向酒柜,为自己倒了杯酒。
“这么晚,我就不能来吗?还是你怕我会打扰你买醉?”胡天烈望了那只鞋子一眼,不以为意地应道。
是买睡。李御尧知道自己没有酗酒的资格,只是图个好眠,如此而已。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吧。”李御尧不想多作解释,多倒了一杯酒,正准备拿给胡天烈,却忽然愣住。
胡天烈居然拿着脱下来的两只鞋子,低着头不知道喃喃念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李御尧忍不住问。
“嘘!”胡天烈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然后将手里的鞋子往半空中一扔。
只见两只鞋子掉落地面,呈一反一正。
搞什么?掷茭吗?李御尧的纳闷很快便得到解答。
“OK!既然老天爷的意思也是如此,那我也只好大义灭亲了,希望这样能积点阴德,少一点报应。”胡天烈抬起鞋子,正色对满脸疑惑的李御尧道:“你知道那天在咖啡厅,我爸后来约的人是谁吗?就是辛彤。”
“彤彤?!你爸爸约她做什么?”
胡天烈开始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递,包括辛彤被迫答应分手,甚至必须设法让李御尧死心,还有她跟胡天姿之间的冲突等等。
“现在你都明白了吗?辛彤会离开你是不得已的,她不过是演一场戏给你看,好让你死心。现在我把事实都说出来了,你要恨我、气我,我都没话讲,因为我也很气、很恨,你以为我愿意吗?其实我一直很矛盾,尤其是认识辛彤之后,我就知道她才是你的真命天女,我也希望天姿不要继续执迷不悟,所以决定把真相说出来,只是我好像里外不是人,一会儿欺骗好兄弟,一会儿又成了家里的叛徒,我啊……”
说了一长串,回过头时,胡天烈愣了愣。咦,人呢?
随着一道轮胎急速摩擦过地面的声音传来,他赶紧往外头冲。
只见那辆百万跑车一个甩尾,疾驰而去。
“呿!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学会这一招?不过技术还差我一截就是。”胡天烈撇撇嘴。
“这么晚了,咱们李总这么急着开车出门,要上哪儿去啊?”顺子问道。
“去自投罗网。”爱情的那张网。胡天烈凉凉地说。
“自投罗网?那……会有危险喽?早知道应该马上跟去保护他的!”阿庞懊恼地道。
“危险?也许吧。如果你问我,我会说那根本就是想不开,找死!”爱情根本是亘古不变的英雄冢,还好他从来不想当什么英雄!
胡天烈拍了拍那个忠心的家伙,正欲潇洒的离去,手机忽然响起。
低头一看,手机显示的来电者是“三秒胶”。
“胡少爷怎么不接电话?”顺子好奇地问。
因为他还在酝酿足够的火力!吸了口气,快速接起电话,胡天烈听没两句便朝对方咆哮道:“OK!我明白了!上次是车子坏了,上上次是忘了带钱,这一次是迷路?很好,每一次理由都不同!要我帮忙吗?好啊,我就一次帮个够!听好了,你现在随便去找家旅馆开个房间,然后脱了衣服在床上等我!”
阿庞和顺子听得目瞪口呆。
“该死!就看你敢不敢!”胡天烈嘀咕着,快速钻入车里,启动引擎后快速地来个漂亮的甩尾。
没想到砰一声,快速撞上了墙柱。
赶往多丽酒店的李御尧,一样满头包。
被红姐骂得狗血淋头之后,他还是见不着辛彤。
“红姐,我要见彤彤!请你让我见她一面,好吗?”
“如果我说,不是我不让你见她,而是她不愿意见你呢?”红姐摇摇头,“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打扰她了,让她过平静的日子,好吗?”
“不,如果见不到她,我绝对不走!”
“哟,现在是怎样?你硬赖着不走是不是?你别忘了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闹事的下场会怎么样?不怕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出去吗?”面对李御尧转而强硬的态度,红姐也使出恫喝的招数。
“我不怕,只要能见到她,我什么都不怕!”
“你……!”实在没辄的红姐脑筋一转,道:“好,只要你能通过考验,我就让你见她,但是如果你没通过的话,那就给我滚!”
“只要有一丝希望,什么考验我都愿意接受!”李御尧毫不思索的应道。
紧接着考验上场,几根充当道具的卫生筷上裹着预先写好内容的字条。
李御尧抽起其中一根,上头的字条写着“拳击”。
“小子,你……真的行吗?我的那个阿弟仔虽然不是什么国手,好歹也是个业余高手,你恐怕会很惨喔。”一旁的魏大海露出悲悯的目光。
“无论如何,我总是要试试。”李御尧深吸口气。
这么一试的结果,果然只有一个字——惨!
虽然李御尧体魄强壮,但终究没有专业技巧,面对拳击高手,他几度被打趴在地上。
“认输吧……不要再打了……”躲在暗处的辛彤,看着李御尧一次次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迈着艰困的步伐撑下去,泪水早巳决堤。
“唉!我看再继续下去,不是他被打死,就是你哭死!真的是造孽喔!”红姐见状,摇头叹道,然后便往台上冲去。“不用打了!李御尧,你输了!”
“我……我没有输,我还可以!我……”李御尧刚站起身,便往围栏一倒,差点翻下台去。
“我说你输了就是输了!这儿是我的地方,规矩当然是由我来订!”
“红姐……”
“什么都别说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当初为什么答应那个胡天姿的要求,不愿公开你跟彤彤的关系?你让彤彤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就像个地下情妇,跟你谈个恋爱还要偷偷摸摸,这算什么?说穿了你就是怕影响自己的前途,现在还来找她有什么意义?”
“不!不是这样!没错,以当时的情势来说,我确实是有压力,能够雨全其美是最好,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牺牲彤彤!我会答应那些是为了彤彤,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总是觉得李家对她有恩,如果因为跟她的感情影响到李家的事业,她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李家。我可以不在乎这些,可是我不能不考虑她的立场,更不想让她活在自责中,所以我只好先答应下来,而现在……现在连累彤彤遭受威胁是我的错,我已经都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现在你知道了有个屁用?威胁就不存在了吗?”
“我……”李御尧一时无法答腔。
“如果你不能保护她,让她免于痛苦,还有什么理由见她呢?”
加沉默了半响,李御尧勾起唇苦涩的一笑,哑着声道:“如果唯一的埋由只是我想她呢?我想她,我真的好想她。”
要命!没让那丫头哭死不甘心吗?想像得出此刻辛彤暗地崩溃的模样,红姐把心一横,喝道:“今天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把人给我轰出去!”
“那……我明天再来。”
“明天?你明天还要再来?”这下轮到红姐差点翻落台下。
“对,明天不行就后天,后天不行就大后天。”捂着疼痛的胸腹,李御尧推开旁人的搀扶,努力挺直腰杆。
“你的意思是你还想试试其他的?剑道、摔角还是射击?你当你是超人啊?疯了不成!”红姐怕自己也会跟着疯掉。
望着李御尧蹒跚的步履离去,红姐看向魏大海,摇摇头。
“看来,我真的要认真考虑你的话,把酒店收起来算了。”
“那……我好像应该希望他明天继续出现才对?”魏大海嘀咕了句。
然而,第二天李御尧并未现身。
一通来自母亲的越洋电话,说他父亲的病情有了变化,让他不得不紧急赶回台北,即刻准备出国的事宜。
只是那一脸的红肿淤伤,两名尽职的保镖看在眼里,着实无法容忍。
“李总,你怎么伤成这样?是谁做的?”阿庞皱着眉问。
“对啊!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把你伤成这样子?只要李总一句话,我顺子这就去把人给抓出来,先剥掉他一层皮,然后打得他屁滚尿流!”顺子不忘狗腿本性,讨好之余,一阵摩拳擦掌,指关节咯咯作响。
“我去了多丽。”
多丽酒店?也就是说……是辛彤?!
“呃……看得出来,辛小姐可能还是不太高兴,喔?”发现自己想剥皮的对象竟然是辛彤,顺子反应极快,连忙陪笑道。
“不太高兴?不,我看她准是恨死了李总,下手才会这么重。真想不到她这么狠,难怪人家都说什么最毒妇人心。”阿庞摇头晃脑地道。
顺子的笑容瞬间僵住,暗自捏了把冷汗,还来不及把人给拉走,阿庞又开口了。
“李总,你要出国的事,要不要知会胡天姿小姐一声?她一早就打过电话来,说是你一直没接她电话,所以她打到家里来,让我们转告你,说她今天会去他们家海边的那间别墅,等你过去拍婚纱照。”
阿庞才说出口,马上被顺子狠狠撞了一把。
“不是跟你说不用讲的吗?你干嘛帮她传话?咱们不是说好再也不帮她了?难道你真的想看李总跟那个阴险的心机女拍婚纱照?”不顾主子在场,难得实话实说的顺子,连“阴险的心机女”都说出口了,看得出来已隐忍许久。
“我没有帮谁,只是照实报告,这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以为李总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吗?又不是她想拍就一定要去跟她拍,只要李总不肯,难道她能拿刀子押着人去啊!安啦,李总不会因为她延误班机的。”阿庞不以为然。
“你啊!就是死脑筋,我实在……”
“好了!别吵了,去联络搭机的事吧。”李御尧挥了挥手,难掩疲惫。
此刻对他来说,赶快回去探望父亲才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