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晨听他絮叨着罗巧眉的坏话,笑道:“我倒觉得她没有做错,生在世上,总不能处处与人结怨吧?若能人人都像她这样和旁人相处融洽,又不伤了自已的利益,有什么不好呢?”
暗暗咬牙,晏清殊又道:“这丫头还有很多不好的习惯,她喝醉酒就会将旁边的人连打带骂,而且因为老去给死人化妆梳头,一天到晚浑身都是怪味,还有几天不洗澡也是常事。”
司空晨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可爱,你对她满了解的嘛。”
“同在一个屋檐下,想装作看不到她是不可能的。”他仔细留意太子的表情,“所以,殿下有意纳她为妃,也请慎重考虑。”
司空晨噙着笑道:“好,我会慎重考虑的,多谢你的提醒,话说回来,我到底有什么大难即在眼前?”神情肃整,忽然将话题拉到了最初,“此时周围没有那些监视你我的眼线,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一吐实情?”
晏清殊思付许久道:“殿下,这件事我只是听得一个极为信任我的人和我私下提及,如果我说太多,只怕会给那个带来麻烦。我只问一句——殿下,您确实想逼宫吗?”
司空晨差点跳起来,杯中的酒液因为身体的震颤而泼洒了大半。
“清殊,你知道你说这句话是要被砍头的吗?”
他赫然的冷峻严肃,让晏清殊无奈的苦笑。“我说不方便说,殿下非要逼问我,如今说了,殿下又以死要胁,这叫我们做臣子的该如何是好?”
平静了半响,司空晨重新坐好,“不管你从哪里听到这种混帐话,以后都不许再对任何人提及,这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明白吗?”
“微臣再明白不过。”晏清殊伸了个懒腰,“可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都明白?殿下,您还是早做打算吧。”
见司空晨脸色阴沉地出了车厢,坐在外面,对里面对话听不真切的罗巧眉凑过来问道:“殿下,您刚才和他说什么了?我怎么好像听到你们提到我的名字?”
司空晨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清殊是个好人,虽然外表冷漠些,但其实他心中很在乎周围的人,你也就别和他闹脾气了。”
她脸一红,“我才没有和他闹脾气。”
“若没有,你就不会坐在外面了。”司空晨竟然看出两人之间的小别扭。
罗巧眉尴尬地别过脸去,“您不知道他……有时候多气人?”
“我能猜得出来。”他微笑,对她眨了眨眼,“这种事情旁观者清,你们两个人啊,是当局者迷,有空和他好好谈谈,别再使小性子了,你不知道你们现在能朝夕相处在一起,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这话听来着实古怪,罗巧眉甚至不敢再听下去,偏偏她又无处可躲,只好拉开车厢门钻了进去。
“你刚才和太子唠叨我什么,让太子嘀嘀咕咕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她瞪着斜躺在车厢中的晏清殊。
晏清殊正打开一个大食盒,拣出一枚果子放入口中。鲜红的果子衬着他白皙的手指,煞是美丽。
“饿吗?”端着食盒给她。
她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就不客气地弯腰过去,一把夺过食盒,抱在自已杯里。
“你啊,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做的事情总让我摸不着头脑。”她一边吃一边摆出姐姐的姿态教训他,“几时你能长大些,不要再像个孩子似的。”
晏清殊扑哧一笑,“你的口气总是这样七老八十,难怪太子不要你。”
她的脸色大变,一下子扑过来揪住他的领口,“你和太子胡说八道什么了?”
“说什么?说破你的心事而已。”他戏谑说道,用嘲笑的眼神望着她。
“谁让你多嘴的?”罗巧眉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将食盒丢在他脸上,但又舍不得这盒美食,只得抓过旁边的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酒泼向了他。“晏清殊,你懂不懂得尊重别人?别人的事情不肯说出来就是因为那是秘密,你这样让我以后如何在太子面前自处?”
泼出来的酒虽不多,却也濡湿了晏清珠胸前一片衣襟,他微蹙着眉。“你是不是又想逼我在你面前脱衣服才故意用酒泼我?”
罗巧眉的眼眶骤然通红,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
晏清殊从没见她哭过,于是楞住了。但她很坚强地仰起头,硬生生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算了,以后我不过问你的事情,你也不许再过问我的事情,否则姐弟都没得做!”她甩手跳下车去。
晏清殊一边用手帕擦着身上的酒渍,一边慢吞吞地自言自语,“谁要和你做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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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灵城总共要走七天,沿途的行宫已经准备好接太子车驾,司空晨邀请晏清殊一起入住,他也不客气,跟着他们就住了进去。
罗巧眉自从白天和他发了脾气以后,就再也不理他,晏清珠也不和她说话,两人陷入冷战。
晚上,司空晨约了几名随行的臣子密谈,晏清殊就在院子外闲逛。
这时候,有个穿粉色衣裳的少女急匆匆地往这边走,迎面撞到他,立即愣了一下。
“你……是京城的晏先生?”
看那少女一脸惊喜,晏清殊却不认得她,只好客气地说:“正是在下,恕在下眼拙,没有认出姑娘是谁。”
少女掩着口笑道:“你当然不认得我,因为你我从未见过面。我姐姐来信中曾提起你,看形貌与你很相似,所以才大胆的询问,没想到真的让我猜中了。”
“令姐是……”
“蘅妃娘娘。”
晏清殊赫然明白,“你是蘅子婷?”
这下换少女惊讶了,“你知道我的名字?”
“令姐曾经不只一次和我提到过蘅二姑娘的兰心蕙质、冰雪聪明。”他轻笑着,笑容比月光还要温柔,看得蘅子婷都不禁心神荡漾。
“难怪我姐姐说你是一等一的人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对了,你来这里也是要和太子一起去灵城?”
晏清殊微微点关,“是啊,只不过我们虽然同路,却不是为了同一件事,此去是因为皇上的派遗,到灵城任职的。”
蘅子婷讶异道:“派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乐师到灵城去任职?我听说聂将军向来不喜欢弹琴唱歌这些东西。”
晏清殊苦笑道:“所以我去那边真的是毫无用武之处了,但是圣命不可违。姑娘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蘅将军也在?”
蘅子婷笑道:“你说对了,此地也是我爹的管辖,太子来了,我爹当然要过来参见,我是吵着过来玩的。我与太子和聂将军都很相熟,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闻名京城的晏先生。我正好也在习琴,只是几处指法不明,能不能请先生指教一下?”
晏清殊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纤细的人影向这边走来,他失神一瞬,迅速回应道:“好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琴?”
“有,我知道前院有一张,不过许久没有弹了,要抹点油,也要调调音。”
“这倒无妨。”晏清殊说道,“现在就去吧,天色再晚些就不好抚琴了。”
蘅子婷有些受宠若惊,低着头,领着他往前院走。
此时罗巧眉也从对面进来,两边错身时,蘅子婷有点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并不认得罗巧眉,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就从对方的外貌上猜出她是谁,但晏清殊却留意到罗巧眉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但两人依然倔傲,谁也没有先开口。
“清殊,先别走。”身后院子的门开了,司空晨正站在门口招呼道。“蘅将军很想见见你。”
晏清殊只得转回身,走上前。
蘅妃娘娘及蘅子婷的父亲乃是司空朝赫赫有名的神刀将军蘅惊涛,他从屋内走出,笔直迎到晏清殊面前,朗声笑道:“一直都听芳儿在信中提起你的名字,几次多亏你在宫中照应她,才不至于被菱妃那个妖女陷害。”
晏清殊谦和地躬身,“蘅将军谬赞了,清殊并没有做什么,娘娘对在下一向很是照顾,该是清殊向您致谢才对。”
蘅子婷走过来,撒娇噘道:“爹,您有什么事要和晏先生说啊?他答应要教我弹琴呢!”
“爹和晏先生有正事谈,别来烦爹我。”蘅惊涛乐呵呵地将女儿往外推。
司空晨看到一旁站着罗巧眉,便说,“巧眉,正好你和子婷说说话,她是宫中蘅妃的亲妹妹。子婷,这位就是你一直想认识的罗巧眉,还不去拜师请教。”
“呀,你就是罗巧眉啊!”蘅子婷的眼睛又亮了,“我今日真是好福气,来这里一趟见了诸位名人。罗姐姐,我听我姐姐说了,你可是京中第一巧手呢!梳头化妆没有人比得上你,还能做得一手精美的首饰。我明年就要出阁了,能不能麻烦你来帮我的忙?”
蘅惊涛苦笑着摇头,“这个疯丫头,出阁的事情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罗巧眉露出一丝笑容,“蘅小姐是快人快语的爽真性子,和令姐的脾气不一样呢。”她主动拉过蘅子婷的手,“既然他们有事要谈,那我们到那边去说话。”
“小姑娘们总是容易成为好朋友。”蘅惊涛看着两个女孩的背景笑道。
晏清殊却微微一笑,道:“不过姑娘之间,为了一点小事也容易反目成仇。”
蘅惊涛看他一眼,似是明白他的意思。“是啊,当初菱妃刚入宫的时候认我们芳儿为姐姐,芳儿一心地对她好,甚至将她介绍皇上面前。现在菱妃得宠,我们芳儿被冷落了,真的是反目成仇。”他又看向太子,“殿下,这种事情发生在女人身上最多只是争风吃醋,但若发生在皇家,就是致命的大患了。”
司空晨看着晏清殊,“这就是这和蘅将军请你过来的原因。清殊,有些事情你似是知道,又像不知道,但既然你要到灵城去,在聂将军的手下做事,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我的安全,我不得不问你一句实话——父皇是否曾经给了你什么特殊的任,要你暗中监视,甚至是不利她或我?”
晏清殊的双眉微沉,半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