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气氛十分低迷,郝贺静抬着头,看着眼前的男女,男人的脸上依然沉稳无波,女人的神情起先带着惊讶,但是之后也与男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静静的走出房间,又冷静的看着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看了看手表,郝贺静微皱眉头,“我说……”
她才说了两个字,前方的一男一女冷静却又迅速的看向她。
“你们两个吃饭了没有?刚开完会不是吗?你们不会饿?”她的态度带着令人猜不透的平静。
女人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垂下眼,恭敬的问:“执行长,邵夫人,需要我为你们订餐吗?”
邵士尘若有似无的蹙着眉头,看着郝贺静,似乎也想不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当然要,民以食为天,不吃东西会饿死的……叫三个便当,一起吃吧!秘书小姐,你也还没吃,对吧?”她单纯的冲着女人微笑,理所当然的说,
“还是等会儿你们还需要工作,得离开这里?如果是这样,不需要顾虑我。”
“执行长下午没有其它会议……还是让邵夫人和执行长两人一块……”
“别客气了,现在仍然是休息时间,既然你们在休息时间不称职务身份,卸下职务后你们的关系又不如一般,面对我时,就不用这么客气了。”郝贺静淡淡的说。
邵士尘的眼底当下闪过一抹不正常的光芒,似乎连他都不懂,为何她会这么冷静的说出这种话?
秘书的眼底闪着异色,无法理解郝贺静说这话的意思,是在讽刺她发现他们的关系,还是有其它暗示?
“别想太多。”郝贺静平静的微笑。“我说这话不是想找你麻烦,而是认真的。”
在她平淡的神情下,心脏却微妙的被压缩着,心口沉甸甸的。
刚才他们的对话,她怎么可能没有听到?但是就算听到了,又如何?
除了在她的心口投下一颗巨石外,她无法有其它想法。
也许是因为觉得疼痛,所以无法再去思考其它,又或者只是将那抹痛压着,让它无法发作。
无论原因为何,她并不想逃避。
虽然她从小在家人的保护下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但是不代表她看不懂所有的事。
在一个赫赫有名的家族内成长,所谓的尔虞我诈,她就算不曾亲自经历,也懂了几分。
秘书终于抬起头,正视眼前的年轻女人。
她知道郝贺静只有二十一岁,有一张未经社会洗礼的单纯稚气的脸庞,双眼十分纯净,就如同她想像的,她简单又天真。
但是不同!尽管她的外表给人这种感觉,不过单单刚才发生的事,她却能如此冷静的面对,她就知道,郝贺静虽然看起来不解世事,却不是个太简单的女人。
“既然你要求,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秘书突然涌现一股期望,然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内,再次笼笼罩着沉重的氛围。
“为什么不问?”邵士尘开口,打破沉静。
“问什么?”郝贺静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刚才我们的谈话,你听到了吧!”他肯定的说,在与她相视许久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先垂下眼,避开了她的双眼。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因为那是与她结婚前发生的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可能从来没有任何感情事与情人问题。
“听到了。”她认真的点点头,眼眸清澈。
“但是你没有任何问题?”他皱着眉头。
她一脸怪异的看着他。“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他知道她懂他口中的她是谁。
“我知道,工作上是执行长和秘书,私底下是男女间的情人关系。”她认真的回应。
“你知道了,却没有话要说?”他不知道心中冒出的奇异感觉是什么,有那么点痛,有那么些不舒服与不悦,还有……不安。
看着他垂下眼,她的眼眸黯了黯,露出苦笑,随即又恢复正常。“老实说,我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你要说它混乱也好,说它太过清明也罢,不过我真的没有话想对你说,你与那位小姐的事,无论会不会成为过去的事,就算你告诉我与她没有以后,但是嘴上说与行动又怎么能混为一谈?就我来看,她是个工作上有能力、行为上与你相似,十分有本事的女性,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他微眯起眼,感觉心情变得更糟了。
“士……邵士尘,说实在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我并不了解你。或许你已经了解我的个性,可是不代表真正理解我,就如同我对你只是一知半解,也许与那位小姐相比,她还比较认识你……
但是,那又如何?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婚姻关系建立于互惠,你要的是什么,不只周遭人,连我都清楚,所以……”她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其实没有资格和你说任何话,即便是批评不满的字眼,我也不该说。”
所谓的利益,是他当初的主要想法。
所谓的自由,是她原本的初衷。
她承认自己在方才前,被邵夫人这称呼打败了,暗自心喜,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了,她认真的看待与他的关系,其实这称呼并不适合她。
“我不知道你的家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将我的家庭告诉你。”
她抿了抿唇,眼底闪过淡淡的落寞。
“我父母的感情很好,即便拥有郝贺家极高的权位,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对方,爸爸如果生病了,妈妈会忧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宁可照顾他一整晚,也不愿意休息。妈妈如果出事了,爸爸紧张得就像自己的宝贝出了差错,整日跟在妈妈
的身后碎碎念。我的家庭虽然拥有权势与富贵,但那是建立在深爱所有人的立场上,不是每个富裕人家的生活都十分混乱,也许你从小是这么长大,也许你受到影响,可是相同的,我也是如此,我要的另一半,必须深爱我如同我爱他,对你来说,也许这种事很可笑,不过对我来说,它是真实存在,如果没有遇到,我宁可不要,也不要勉强委屈自己。”
她想到那女人说的话,郝贺静是邵夫人,而她是邵士尘的情人……不禁可笑的扯了扯嘴角。
“无论你的想法如何,第一时间你的想法就不对,就算你现在已经决定不会再有情人这种事,但是又如何?你曾经想过不代表未来不会做,你也许真的不会做,但是不代表足够让我信任,就算你确实没有发生这种事,不代表身为邵夫人的我心中不会有质疑、有怀疑、有担忧、有不确定,直到最后,这桩婚姻也只能貌合神离,但是我不屑要。”
她要的是一心一意,要,就是最好;要,就是能让她信赖,彼此间不存在质疑,而不是那种虚假不真的感情。
“这种方式是折磨人的行为,你想维持婚姻,但我不想……”突然想到什么,她扬起一抹苦笑。“老实说,我动摇了。”
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改变,觉得好笑。
“我竟然有想过和你在一块一辈子,接受你的想法和你走到最后的冲动。”她敛下眼,神情变得落寞。
“但是……刚才我突然醒了,你并不相信婚姻,就算和我在一块一辈子,也不会将感情放在我们的婚姻内……所以,就这样吧!我想这才是真正的你。”
她佯装释怀的笑着,虽然有心痛的感觉,但是宁可早点承受疼痛,也不要等完全陷入,再也放不下时,才承受到此刻的打击。
她的语气十分平和,与他所认识的郝贺静不同。
心底涌现抹不去的恐慌,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小静,你该知道,现在说的只是你自己的认定。”忽略正在发酵的不安,他故作冷静的望着她。
“只是我自己的认定吗?那么你告诉我,对于我们的婚姻,你的真正看法是什么?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完全无爱的情况下接受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一时之间,他什么话也答不出。
“那么你再告诉我,当你娶我时,心中做的是什么样的打算?相敬如冰?尊重但无关情爱?还是就这么和这女人在一块走一辈子也无所谓,反正结婚不过只是个行为,夫妻只不过是一种称呼,爱与不爱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郝贺家对邵家有利,就算未来的日子里我有了自己的情人也没有关系,对外,我们是相配的夫妻;对内,我们自由自在,不属于彼此?”她语气尖锐,说到最后,连她都发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
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小妻子能说出这么锐利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邵士尘,我的年纪虽然小,但是我不笨。”她压抑激动的情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无言以对,让她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的想法。
所以说,从头到尾,他所做的那些行为不是真实的?他对她的温柔、他对她的笑容、他对她的体贴、他对她的包容与宠溺,一切都是身为丈夫的责任与义务?
一切都不是真的?
有一种好想大笑的酸涩感,她觉得开始有期待的自己成了一个大笑话。
“就像刚才说的,我没有资格对你指责与批评,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努力过。”在这桩婚姻中,她一直是享受的那一方,不曾对他真正的付出。
她变得沉默,不再出声,而他则是心情复杂,仍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