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把她撞飞后,被一阵吵杂声吵醒,她的头好痛,睁开眼就想叫人闭嘴,但入目的景色令柳若荷傻眼了……
眼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破败的小木屋,身下躺的是硬邦邦的木头床,陈旧的摆设,一点美感都没有,一看就是个灾难的那个古装打扮的人是怎么回事?
梦吗?!肯定是作梦,她闭上眼,数到了十,再打开,没变!用力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会痛——所以不是梦?
“荷丫醒了。”
终于有人发现她睁开了眼,立刻跑到她面前。
那是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壮汉,穿着一身灰布衣,黑黑的一张脸,体格结实壮硕,一口牙在肤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洁白。
“醒了就好。”原本还在一旁跟人拉拉扯扯的青衣女子也顾不得拦人,连忙过来,“荷丫,醒了就好。”
她不认得眼前这女人,但在职场打滚多年,看出那双眼睛里的真诚喜悦骗不了人。
“我不说了,荷丫就是闹着玩,说什么投湖自尽……瞧瞧现在这人不是没事了吗?”原本被拦着的女人不客气地将青衣女子挤到一旁,“荷丫,你这不是存心糟蹋人,让你后娘存心找麻烦,我真委屈。”
说着话时还不忘拿着手上的帕子轻压了下眼角,乍一看还以为她是难过落泪,但柳若荷看得清楚,这妇人眼中可没半点伤心。装模作样——她在心中不屑一笑,这种双面人,她在公司里可是看了不少。
“说什么苦衷?荷丫这些年可为了李少庆付出了多少——”
“孙氏,你话可别胡说。”沈氏不客气的打断了孙氏的话,“荷丫跟我家庆儿是表兄妹,骨肉至亲,彼此帮衬着怎么说付出?难不成彼此相助,还想讨个回报吗?想我姊姊死了之后,我这个当妹妹的可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在我姊夫娶了你之后,还收留了荷丫,你今日是想要跟我算清楚,行!今天咱们就好好算算,讨个公道。”
孙氏闻言,气得双眼一瞪,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凭过年过节做个样子送来几块肉、几把青菜就能拿出来说嘴,也不想想这些年来,他们姓李的一家是住在荷丫死去的爹留在京城的一间小宅子里,说是收留——该说是荷丫收留他们姓李的一家才是。
但因为担心荷丫,她每个月也没少往李家送钱,就怕荷丫受了委屈,更不要提荷丫一颗心全扑在她表哥身上,三天两头回来跟她讨要东西,几乎把家底都奉送了,如今竟大言不惭的在她面前硬声粗气的要讨公道。
柳若荷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她们的声音闹得她头越来越疼,冷不防,原本空白的脑袋瓜子里闪过无数片段——原主母亲早死,父亲再娶,可续弦没几年因一场风寒也去了,她自认已是孤苦无依,一心扑在隔壁村的表哥身上。
还以为自己与表哥青梅竹马,姨母又疼爱自己,两人成亲是早晚,便接了姨母一家一起住在京城里,却没料到表哥最近与京城里的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走得近,还说要谈亲事,她一气之下竟然投河自尽——
投河自尽?!真是脑子抽了,她虽然只是个普通小老姓,但是她的命对她来说可比真金白银还值钱,偏偏这丫头……想起原主的一生,她心头一恼,气得肺都快要炸了,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周遭安静了,她小心翼翼的张开眼,放眼望去的一景一物没有改变,她苦恼的呻吟了一声。
穿越了,穿到了个她压根没听过的朝代,自己一个近而立之年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平白无故的少了十几岁,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她低头看着那双骨瘦如柴的双手,一点都没有美感不说,看起来甚至还有点骇人。
她无言的翻了个白眼,好歹她也是混时尚圈的,虽然地位不高不低,但是美容保养打扮的知识不少,全身上下肌肤虽不敢说是吹弹可破,但也白皙滑嫩,一头长发乌黑亮丽。
瞥见角落妆台上有面铜镜,她起身走到镜前好奇的照照自己,原主模样与她有几分神似,然而纵使花样年华,却是头发枯黄,一张脸惨白瘦削,唯一看得过眼的就是有一双和前世的她相似的漆黑如墨双眸。
男人,还是个始乱终弃、要去攀高枝娶别人的渣男,有什么好留恋的,为了这样的渣男一哭二闹三上吊,真是犯了傻了。
这个身体的正主儿姓孟,恰好也叫若荷——在她挑剔的眼中,就是个单纯好骗、身子瘦小乾扁又有些任性的小姑娘,死去的爹是个肚子有些墨水的秀才,住处外的一大片山头都属于一户姓厉的大家族所有。
厉家富贵却人丁单薄,只剩下了个大小姐,前些年嫁进了京城皇商朱家,厉家死去的老爷是个仁慈心善之人,在这京城近郊建了处锦绣山庄,特地从京城里把她爹找来,到锦绣山庄当教书先生,教导庄子里和附近向厉家租地耕作或打猎的农、猎户孩子学问。
孟秀才带着孟若荷在锦绣山庄的日子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过得不错,孟秀才对这个唯一的掌上明珠疼爱有加,打小就让她吃好、穿好,就算娶了续弦进门,继母对小姑娘也从来都是嘘寒问暖,舍不得打骂。
过没几年,小姑娘长大了,孟秀才却因为一场风寒而撒手人寰,孟若荷年方十五,却已被宠得无法无天,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摆起了大户人家的样子。
实际上,在孟秀才死了之后,孟家都快揭不开锅,最后还是孙氏靠着以往的交情,在锦绣山庄里找了个绣娘的活计,这才勉强养活两母女。
柳若荷越想越觉得悲凉,拜前世的职业所赐,她也结交了几个演艺圈的朋友,对他们演的那些穿越重生剧也不陌生,但人家穿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富贵人家,而她穿越成这副德行,也够悲摧的了。
无精打采的看着眼前,这间小屋虽能遮风避雨,但也只有这个优点了,因为她连这间屋子都快要保不住——原主将屋子给卖了,然后把钱全都拿去给姨母翻修屋子。
她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又开始突突的疼——原主幼年丧母,没几年父亲再娶,一气之下就去投靠姨母,对“上进的表哥”倾尽所有,觉得表哥就是个有出息的,苦读圣贤书,已是中举,总有一日能金榜题名,比她的秀才爹强上百万倍,有朝一日她便能成为状元夫人。
但那位表哥会试接连考了两次,没考上不说,还消沉了好些日子。原主也挺有耐性,不停的软言相慰、不离不弃,可惜一片真心却因为表哥打算攀上京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碎了满地。
看着铜镜里那张无血色的脸,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就算她没在这个朝代读过书,但也知道科举不是这么好考,姨母他们一家八成是把原主当成了摇钱树,钱拿光了,自然就去攀另一高枝。
唯一庆幸的是,原主她爹娶的继室孙氏是个好的,原主这么败家,她竟也无怨无悔,在原主伤痛欲绝跑回家时,还是愿意照顾收留她。
想起自己醒来时,孙氏脸上的关心,肯定她比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姨母一家好得太多。
“荷丫,你昏了一天一夜,现在该是饿了。”孙氏小心翼翼的端了碗粥进来。“喝点粥,晚点娘再给你做点好吃的。”
看着孙氏诚惶诚恐的样子,这哪里像个长辈,反而像是个下人,柳若荷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原主就是个不懂事的,真正对她好的人看不见,偏偏上赶着去别人家当奴才。
她将粥接过了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孙氏见她喝了,笑眯了眼,原本还担心这个小祖宗一气之下把粥给撒了。怜惜的目光看着她瘦弱的小身子,原想劝个几句,但又担心惹怒了她,所以还是沉默了。
孙氏的爹娘早死,打小就跟着祖母相依为命,在厉家的庄子里当绣娘,祖母年纪大,身子不好,为了照顾祖母,她也因此而误了嫁娶。
在祖母死后,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注定孤老一生,在庄里拿着针线过一生,没想到会遇上了带个孩子到庄子上教书的夫子。
绣房管事的刘嫂子与她死去的祖母有交情,替两人牵了线,他们成了亲,只是幸福的日子没过几年,夫君便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别人面上是不多说,但私底下谁不说她八字硬,克死了爹娘、祖母不说,连夫君都克死。
夫君留下来的唯一一个闺女听到闲言闲言,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纵使她真心想要亲近,荷丫仍是一古脑地厌恶她,一气之下去了她姨母那里,还被煽动,将父女俩留在京城里收点租子的屋子给收了回来,带着姨母一家搬进城去。
原本以为继女进京的日子过得好,她也没什么不舍的,但瞧她没几年就憔悴得不成人形,她知道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夫君留下的少许薄产,全被荷丫拿去给了她姨母,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又想着这本来就是夫君想要留给荷丫的,也就没有太多的执着,只求着经过这件事后荷丫能想清楚。
“放心吧!娘。”柳若荷……不,她现在改叫孟若荷了,她乖乖的将一碗粥给喝完,声音轻轻柔柔的道:“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既穿之则安之,她算是接受了这身分。
孙氏的双眼闪着激动,有生之年,能看到继女这么温顺的同她说些话,她满足了。
“好、好孩子,你能想通就好。今早我托了你阿牛叔进城时给你买了条鱼,晚些时候给你做点鱼汤补补。”
孟若荷闻言,想起了在她醒来时,那个在她身边一脸激动的壮汉,大名叫做穆翰,是附近旳一个农户,农闲时还会上山去打点野味做买卖,为人憨厚,且肯吃苦,所以家中日子算还过得不错,外型倒配得上他的绰号——阿牛。前些年成了亲,但是娘子受不住农家辛苦,当时又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婆婆,所以成亲一年不到就和离求去,前两年他娘过世后,他就一个人过日子,帮了她们这对孤儿寡母不少。
“娘,家里没什么银子了,省着点花。”
“不差这点东西。”孙氏闻言,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把身子给养好,这才重要。”
原主不懂事,但说到底是个好命的,有人真心相待,可惜被迷了心窍。她是个孤儿,没体验过什么家庭温暖,出了社会之后,只努力的往上流社会爬,也没什么嫁人给老公养的心思,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孤老一生,没想到现在身边多了个疼惜她的娘亲,看来她的运气也不算太差。
虽说现在她身子弱,家徒四壁,而且快要连最后能遮风避雨之处都没了,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最苦最难的也比不上她在育幼院看人脸色的日子难过,只要能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热汤,活下去,将来就会有希望。
她这位后娘这些天巴不得将所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她,偏偏她身子因长期的营养失调,连下床走动几步都觉得累。重活一次,她不想跟上辈子一样汲汲营营的过一生,但也没兴趣过着让人瞧不起、背后议论的生活,她得好好想想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被好生照料了几日,孟若荷的脸色多了些血色,好看许多,不过脸色好了,她的心情却像外头天气大雨欲来般的阴沉。
凭着记忆,翻找出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看着眼前散着几个打开的首饰盒,里头值钱的东西没几件,因为值钱的首饰早被原主拿去给了那个“好表哥”。自个儿家过得苦哈哈的,还拿着银子往外送,她无语问苍天,这个荷丫还真是出息了。
小心翼翼的端着碗熬好的鱼汤,孙氏进门,一看到孟若荷半卧在床上,上头摆着几个打开的首饰盒,她的心头一震。
这几日荷丫绝口不提她狼心狗肺的姨母一家,她还庆幸着闺女懂事了,怎么不过几天,她又翻出了这些东西——
她暗自一叹,这可是夫君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了,荷丫一直没拿出去,便是想留着当嫁妆,若现在连这些都舍了,以后嫁人她们家连一点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手了。
孟若荷注意到孙氏的眼神微变,猜出她心头所想,慢条斯理的将东西给放进了盒子里。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犯傻,把家里的东西平白无故的送人。”
孙氏闻言一笑,“娘不是心疼这些银子。”
“我知道。”孟若荷露出抹甜笑,为五官增了些色彩,“娘是心疼我,怕我委屈。”
“你知道便好。快将这喝了。”
还没入口,闻着就是一股参味。
孙氏对她很舍得花钱,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还买了不少补品、好药伺候着,不过她真讨厌这股药味,只是为了让孙氏放心,她还是硬着头皮、憋着气,将参汤喝了进去。
“前些日子,庄子里养的蚕死了不少,惊动京城的主子们,过几日大夫人便会带着小少爷来庄子一探究竟,这次据说会住上些日子。瞧这天气也转了湿热,庄里的刘嫂子已经交代绣房,得在主子们来前赶做几件轻薄的衣裳,看来绣房得忙好些日子。”
孟若荷知道孙氏口中所言的大夫人,指的是厉家的大小姐,嫁给朱家的大当家。
“我这一忙,白日是没法子好好照料你,你一个人——”
“娘,你不用为我担忧,我已经好了,我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还要个人在旁伺候。娘亲若是不放心,不如找个机会问问大夫人,让我跟着一起去庄里?”
孙氏闻言有些意外。自己虽说并没有卖身,只是在锦绣山庄做活计,不过在外人眼中也算是个奴才。荷丫之前总认为自己的爹是个秀才,走到哪里都被尊称一声夫子,最后却娶了她这么一个绣娘,平白拉低了身分,所以在她爹死后,得知她又回到庄子里干活,荷丫就觉得她这个后娘丢人,没再踏足厉家的庄子。
“娘辛苦这么些年,之前是我不懂事,现在该让我孝敬你,以后不会再让娘为难了。”孟若荷前世的生长环境,让她比常人更懂得察言观色,巴结讨好成了她的本能,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这番感性的话,肯定能感动孙氏这个软心肠的人,但今日她说出的字字句句,可都是发自内心,只要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也会同等对待。
“你乖。”孙氏果然感动得鼻头一酸,虽说没有血缘,可毕竟是夫君留下的唯一骨血,在夫君病榻前,她发誓会好好照料继女的那一天起,这个孩子就是她一辈子的亲人。
孙氏一脸感动的离开,孟若荷脸上时刻带着的笑立刻消失,这么多年的职场打滚,她知道尽管凭着自己的实力很重要,然而没有运气也不行,只有更多的助力才能让人生走得更平顺些。
放眼望去,这一带的土地几乎都属于厉家,几个村落邻近,许多农户、猎户都是历代向厉家承租土地。
厉家大小姐厉文殊,放在现代是典型的富二代,说起她也是个传奇,不若寻常女子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纵使嫁入朱家,她依然强悍的拥有自己的财富与产业,还让朱大当家尊重。这样一个女子,不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她所崇拜的。
她很快的决定,为了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她得再次发挥上辈子人生奉行的最高指导原则——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棵大树,她说什么都会想办法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