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了下,芍药眨了眨眼睛,终于有反应了。“我……有了?”
戚文怀爆笑出声,刮了刮她的鼻子,眼中尽是对她的宠溺。“对,你要当娘了,我要当爹了。”
“我要当娘了……”芍药双手摸着肚子,感觉好像在作梦,如此不真实……是啊,她还关在落霞轩时,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可以过起寻常人的生活,如今,她不但嫁人,还有了身子……有一个小生命此时在她腹中,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我们有孩子了,开心吗?”
芍药轻轻的点点头。“嗯,我们有孩子了。”
“是啊,我们有孩子了,以后府里的事都别管了,交给秦姑姑和杨姑姑。”
“我若不管事,有身子的事就藏不住,这样好吗?”虽然王爷避口不提,但是她有身子的事势必会掀起巨浪。朝堂上绝大多数的大臣都在观望,太子若被拉下来,谁会坐上太子之位?最有可能的当属四皇子,不过四皇子没有子嗣,不像三皇子和五皇子,好歹有个庶出的儿子,这教人不能不考虑考虑,此时若传出四皇子妃有孕,他们就再也没有不支持的理由,可是太子一党就不乐意了。
“你别想太多了。”他不愿意她提心吊胆。
“不要怕我担心,说清楚了,我反而有所防备。”
想想也对,戚文怀不再闪避。“我与太医说好了,暂时对外宣称你染上风寒。”
“这只怕隐瞒不了多久。”
“先熬过前面三个月。”
她知道怀孕前三个月很危险,以前在宝山村就见到隔壁张家媳妇四处乱跑将小孩子滑掉了,娘就说了,身子娇贵的姑娘禁不起折腾。
“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屋里养胎……对了,姐姐托哥哥送信给我,叫我设计一些样式精巧的饰品发簪……有了,不如说我想开一间珠宝铺子,而我待在屋里画饰品发簪,正好说得过去,有身子的事就可以瞒住了。”姐姐说要写信给她,她还以为随便说说,没想到她刚刚到了庄子,哥哥就送信过来给她。见到信中提出设计饰品发簪,她很惊讶也很稀奇,虽不知道姐姐想做什么,她还是藉箸王爷在书房议事的时候,随手画了一些,请哥哥送回去给姐姐。这事后来就被她抛到脑后了,直到从庄子回来,姐姐的信又来了。
“这倒是个主意,不过肚子越来越大就瞒不了了。”
“能够瞒多久就多久。”
是啊,如今朝堂情势诡谲多变,他不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吗?戚文怀小心翼翼将她圈进怀里,低头吻她的发心。“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想要孩子,不是担心宫里会以没有子嗣为由往后院塞人,而是真的想要她与王爷的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
“无论今后朝堂发生何事,我会保护你和孩子。”
芍药笑得很灿烂,没有丝毫疑惑的道:“我相信王爷,无论发生何事,我们一起携手共度。”
对芍药来说,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风雨雨,就是徐井英成亲嫁人,也都与她无关,如今她最重要的就是养胎。凡是知道她有身子的人,都当她是水晶琉璃似的,小心翼翼护着,不准碰剪子,不准动雕刀……一大堆规矩,总之,在胎象未稳之前,她就是房门也走不出去。
成天被拘在屋子,真是难受,可是如今肚子里面的孩子最为重要,况且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倒也不难熬。
过了三个月,胎象稳了,春寒料峭的时节已经接近尾声,芍药也被允许穿上有风帽的斗篷,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每天早晚可以在院子散个步,还可以看帐册。
芍药以为这种日子会持续到生下孩子,谁知这会儿宫中却传来太后薨了。
太后薨了,这是一场混乱的开始,这个女人的权力甚至远在皇上之上,如今政权真正回到皇上手中,原本属于张太后的人马势必人心惶惶,而荣贵妃则必须想法子接收张太后的人马,不过,她有这样的本事吗?
因为太后薨了,芍药的身子不适合出席出殡大礼,怀孕一事也就隐瞒不住了,不过如今荣贵妃忙着稳住张系人马,也无心关注她腹中的孩子。
朝堂上的瞬息变化,在戚文怀刻意隐瞒下,芍药完全不清楚,但是从戚文怀紧绷的神情,她敏锐的感觉到朝堂上将有一场风暴,这场风暴倒下来的会是谁?她不敢猜想,如今谁也说不准,只能步步为营,走一步是一步。
无论外面情况如何,芍药总是以灿烂的笑容迎接戚文怀,亲手为他更衣松发冠,待他沐浴上床后,温柔为他按摩头皮纡解紧绷的心情。这一套是从娘那儿学来的,娘总是如此伺候爹,每回看见,不知不觉就看傻了,这些温暖幸福的情景仿佛一幅幅画作,至今还萦绕她心头。
“好舒服哦!”戚文怀轻轻发出满足的叹息。
芍药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笑了。
“你看本王像什么?刚刚吃饱了肚皮朝上的肥猫?”戚文怀对她知之甚深。
敛住笑声,芍药很慎重的摇摇头。“王爷不是肥猫,像俊猫。”
这会儿轮到戚文怀被她逗乐了,哈哈大笑。“肥猫和俊猫有何差异?还不都是喵喵叫吗?”
“王爷喵喵叫一定很可爱。”
“胆子真大,竟敢拿本王开玩笑!”戚文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接着转而爱抚她娇颜,眼中难掩担忧。
“王爷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芍药见了很心疼,不能为他分忧,但至少要成为他抒发的管道。
戚文怀似乎在犹豫不决说或不说,芍药也不急,继续轻柔的按摩他的头皮,许久,他终于吐出话来。“父皇最近开始整顿京营了。”
京营分三大营驻扎在城外,这可说是京城最重要的守卫军,无论是外敌来袭,或者京城有人意图谋反,全靠三大营的军队勤王,而三大营的将军若非当初拥护皇上上位有功的将军,也必是皇上的亲信。
芍药有一股强烈的不安。“皇上想做什么?”
“京营的一二大营几乎掌握在张家人手上。”
“皇上想夺张家的权?”
“父皇不夺张家的权,无论想做什么事,都得看张家人的脸色。以前太后还在,父皇忍了,如今太后薨了,父皇岂容张家人继续指手画脚?”
这是当然,一国之君无法容忍臣子侵犯他的权威,一旦绊脚石不见了,岂会不想除之而后快?!可是……
“此事太急了。”
“是啊,就是太急了,张家人不会坐以待毙。”
“王爷为何不劝着皇上呢?循序渐进看似没有魄力,却往往可以不动声色的清除敌人,于社稷黎民反而是好事。”拿刀杀敌很爽快,一下子就可以分出高下,可是若因此败了,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我劝了,父皇听不进去,父皇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如今只想着大展雄心,顾不得张家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的。”
芍药的手指不自觉的一紧,感觉好像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了。
戚文怀抓住芍药的手,放到唇边轻柔一吻。“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护住你和孩子。”
“我更担心王爷。”荣贵妃此时只怕无暇顾及她,反倒是王爷……不,应该说是皇上,她觉得皇上更危险,而皇上一旦有个万一,王爷就有危险了。
戚文怀明白她的担忧。“别怕,如今禁卫军掌握在父皇手上,张家人不敢乱来。”
是吗?芍药心存怀疑,张家人或许不敢明着发动政变,但并非没有法子在不惊动禁卫军的情况下威胁皇上的性命……这个猜测太大胆太吓人了,王爷不会相信吧。
“我们去封地好吗?”以前他会不顾一切走向东宫,可是如今他不能不考虑芍药腹中的孩子。芍药勇敢坚强,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他,不过为了让腹中的孩子平安出世,他们都不能不有所割舍。
芍药闻言眼眶一热,知道他做此决定不易。“皇上会答应吗?”
“父皇可能不会答应,但我必须表态。”他在向太子表明一件事——他无意争夺皇位,尽可能将父皇欲夺张家权的行为单纯化,父皇夺权是为了巩固皇权,这对将来太子即位也是有益,想必太子也不乐意听张家行事。
“嫁给王爷的时候,妾身就做好随王爷去北燕郡的准备。”
略微一顿,戚文怀忍不住问:“会害怕吗?”
“凡是人,皆有害怕之时,可是害怕又如何?遇着困难,还是要走过去。”芍药调皮的低下头,用额头轻撞他的额头。
“王爷想做什么就去做,妾身相信王爷。”
“王妃。”瑞雪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高成在外面,说是皇上要见王爷。”
戚文怀眼神一沉,芍药回道:“知道了。”
“你别动,我自个儿来就行了。”戚文怀旋即起身下床更衣。
随着宫中的情势越来越紧张,戚文怀每一次出门,芍药总是会有一种面临生离死别的不安,因此她每日早上都会亲自送他出门,晚上一定会等他回来,所以此时她还是坚持起身,披上斗篷送他走出房门。
“今晚别等我了,待会儿就上床安置了。”戚文怀深深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贪恋的看了一眼,方才快步转身离开。
许久,芍药动也不动的站着,直到瑞雪出声唤她。
“王妃,你是有身子的人,招了凉就不好了。”
“就是啊,瑞云姐姐如今招了凉,可难受了。”绿儿也忍不住补上一句。
芍药转身回房,同时提醒。“你们也当心一点,季节交替之时最容易招凉了。”
“我们知道,王妃用不着为我们担心,专心照顾好腹中的小主子才是。”
瑞雪随同芍药回房,为她解下披风,绿儿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脸、上床。
虽然累了,可是没有戚文怀在身边,芍药就是睡不着。整个心悬在那儿,怎能睡得着呢?可是,她教自个儿平静下来,太医说了,切莫思虑太重,对孩子不好,务必要放宽心,如今,还有什么事比平安生下孩子重要呢?她将双手放在肚子上,默默祈求上苍一定要让她平安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