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只是一个小小关卡,她一定可以的。
季霜闭着眼,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她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后,死命的往前冲。
看到那热情的大狗冲了出来,她一路尖叫的跑着,最后冲到图书馆,将门关上,见那黄金猎犬的前肢还贴在门上,她用力的喘息着。
“小乖不咬人的啦!”图书馆的管理小姐轻笑道。
她难为情的对着图书馆里的小姐点了一下头,上到二楼的自修室,看到空位便坐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朋友待会儿要坐这里。”身旁的小姐出声。
“抱歉。”季霜急忙起身,却不小心撞到后面的桌子,被人瞪了一眼,“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手拿着讲义,一手抱着包包,看到一名男子对她比着身旁的空位,她走到后面坐好,先向男子道谢,才将讲义摊到上次复习的地方。
“你今天比较晚。”隔壁桌的男人轻声道。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抱歉。”也不知她为何要这样说,她总是很习惯的把道歉挂在嘴边。
她认真的看着笔记重点,遇到需要背诵的地方便不断的抄写着,方法很笨,但却很有用。
到了中午十二点,自修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她将文具、讲义收到包包里,来到一楼的期刊室看了一下报纸后走出图书馆;在行经那户养狗的民宅,看到狗狗被关在笼子里对她叫了一声,她吓得快步离开。
走到邮局自动提款机,领了明天要缴房租的钱,看着存簿只剩下一万多元余额,忍不住叹口气──这个月公司的薪水又延后发放,她打算再撑个一星期,如果薪水再不发下来,她真的得赶快找新工作了。
要是能考上公务人员,她的生活就有保障了,只是连续考了三年都名落孙山,让她有点气馁,看来今年她得再努力一点才行。
季霜走到租屋处,慢慢的爬上楼梯,进到又闷、又热的小套房,先把窗户打开,再搬出小木桌,将床上的小猴子布偶放在小桌上,然后按下二手音响的播放键,顿时九○年代的流行音乐立即环绕着小套房。
哼歌的同时,她拿出一锅肉燥,热过后淋在白饭上,很简单的吃着。
吃到八分饱,先是呆坐了五分钟,将小猴子布偶放回床上,碗洗干净后准备出门散步,顺便去打工。
花了三十分钟走到打工的咖啡馆,和同事打过招呼后,到休息室换上制服,她开始忙着送餐。
“先生,这是你的松饼及饮料,请慢用。”她笑容可掬的说,但当视线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孔,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僵硬。
蓝佑军怎会在这里?!
无预期的遇到故人,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过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已不记得她了,她还是装作不认识就好,免得又被误会……
心念一定,她对着蓝佑军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请、请问还有什么事吗?”他该不会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讨厌她吧?他当年那鄙视的神情仍旧让她的心里隐隐作痛。
“麻烦将盘子收一下。”虽是客客气气的说着,但那天生的气质仍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
“我这就替您收拾。”她真糟糕,见到他就忘了自己的本分;紧张的将盘子收好,匆忙的躲到里面。
看到他便让她想起过去那段像梦一般的生活──她衣食不缺,活在父亲的保护下,什么都不懂,直到父亲掏空公司资金,丢下她和姊姊躲到国外,让她与姊姊在一夕间成了众人发泄怒气的对象。
姊姊因受不了生活上的压力,跑去跟男友同居;她一个人被迫学习独立,只是待在台北,那些与她父亲有恩怨的人太多,三不五时就上门找她的麻烦,最后她只好来到台中努力生活。
季霜拍拍脸,她不能老是想着过去,不然她永远没办法往前进。
“季霜,小齐说要约你看电影。”小莉揶揄道。
“咦?我吗?可、可是我跟他不熟,不太好吧?”小齐也是她的同事,只是两人很少一起当班,加上她又不太会跟人热络交谈,以致到现在仍和小齐很生疏,真要聊天也只能聊些工作上的事。
“你不喜欢他吗?”小莉探问着,“他长得满可爱的啊!”就是个子矮了一点。
“这不是长相的问题,要先、先交往过;我们双方一点基本的认识都没,就直接去约会,我觉得不大好。”
小莉忍不住爆笑出声,“我乱说的你也信,你怎么老是这么好骗?”没看过这么呆的女人了。
季霜一脸困窘,心里也很气恼自己怎么老是分不清朋友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心话。
小莉揉揉笑得发酸的嘴巴,“对了,明天早上我男友要来找我,再麻烦你帮我代班了。”
“可是我早上要去看书。”七月就要考试了,她想多花点时间准备。
“就拜托你这一次,我已经找不到人来帮我了,如果我不陪我男朋友,他一定会生气的。”
如果预定的事没做完,她会觉得很焦虑,但若不帮小莉,万一她真的跟男友吵架怎么办?
“就这么说定了,我再请你吃饭。”
“不用请吃饭,我──”季霜突然被小莉一把抱住──小莉当她是知心好友了吗?季霜忐忑不安的想着。
“九桌客人要结帐,我先去忙。”小莉笑咪咪的松开她。
九桌的客人长得好帅,小莉心想,看结帐时能不能顺便跟他闲聊一下。
知道小莉说的人就是蓝佑军,不用再跟他接触让她心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对她来说就像个心魔似的,直至现在她仍无法坦然面对他。
到了晚上十点半,季霜正准备下班,却发现客人遗落的皮夹;她打开皮夹拿出证件,看到蓝佑军的照片,当下怔住了。
“怎么了?”小莉好奇的问。
“客人的皮夹掉在外面。”皮夹掉在这里,他一定非常着急吧?
“你看上面有没有电话,打过去问看看。”小莉工作了一整天,觉得好累,现在只想休息。
“嗯。”是有一张名片,上面也有手机号码。
“那就交给你处理,我先走了。”
“再见。”季霜拿出手机拨着号码,等了一会儿才被接起,“喂,你好,请问是蓝佑军先生吗?”
“我就是。”
“那个,是这样的,我是咖啡馆的员工,刚才捡到你的皮夹。”
“我晚一点过去拿。”
“可是我们已经关门了。”
蓝佑军皱起眉头,“我现在没空。”
季霜的心里很挣扎,“还是你给我地址,我帮你送过去?”
“那就这样吧!”
她急忙抄下地址,发现距离那里还得走上一段路程,没有交通工具的她只能加紧脚步走着。
这是日行一善,多走点路当作运动也好,她边走边这么告诉着自己;看到路边的狗狗往她的方向走来,心里更加的紧张了。
走了二十分钟,她气喘吁吁的来到一栋大楼,通报了警卫,耐心的等着,直到蓝佑军出现,她急忙送上皮夹,“这是你掉的皮夹,你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遗失。”
“嗯。”他接过,没有检查,“你自己走过来的吗?”
“一小段路而已。”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他淡淡道,想在她的脸上看出心虚的神情。
“啊?”季霜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他是在夸她吗?
“没事,谢谢。”
“哦!不客气。”明明她才是做好事的人,季霜仍习惯性的对着男人点了一下头,“那我回去了,再见。”
蓝佑军的心里也有些迷惑,她该是季文海的女儿吧?是落魄的生活让季家千金也转了性,不但装作不认识他,也没贪婪的向他索取报酬,这让他大感意外,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跟季家人有所牵扯。
他眯起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来季家小姐是真的用走的过来,而他家离咖啡馆少说也有二十分钟的距离,亏她还有那分耐心,不过她真的只是来送皮夹给他吗?
他很怀疑!
遇到蓝佑军后,季霜仍然过着与以前一样的日子,平淡得没有任何变化,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连着好几天梦到以前一家三口的生活,这让她每每在半夜醒来,总会感觉到一室的寂寞。
怅然若失的醒来,看向时钟──早上六点半,她爬下床,习惯性的先播放音乐,也不管旋律是否能配合,便开始做起晨间早操。
除了身体外,脑袋也要快点醒过来才行,她边扭着腰边想着。
做完早操,走到浴室梳洗一番,换上上班穿的衣物,先到早餐店叫了一碗热粥,专心的吃完后便走路去上班。
花了三十分钟来到办公大楼,她不跟人抢搭电梯,直接爬上十三楼;当看到公司大门是打开的时,不禁怔了一下。
走进办公室,发现里面的桌子、计算机、沙发都被搬走了,是遭小偷了吗?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老板娘,电话响了好久,最后转到语音信箱。
她慌张的跑到一楼,问着正在值班的警卫,“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十三楼的钽顺公司是遭小偷了吗?东西都被搬走了!”
“钽顺?”警卫想了一下,“哦!那家公司的租约到期,老板利用星期六、日两天,请人把东西全搬走了。”
“搬、搬走了?!”
“你是客户吗?”
“我不是,我是里面的员工。”她深吸一口气,“请问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警卫听她这么说,脸上有着同情──又是一间欺压员工的公司!“有欠你薪水吗?”
她僵硬的点了头,她还有两个月的薪水没领到!
“你看要不要去劳保局问问看。”
“好……谢谢你。”她的脑袋只觉得一片空白,对着警卫点了个头,走在街上,心里感到好凄凉。
人跑走了,她的薪水没下文,户头里剩的钱又不多……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愈想心愈急,眼眶微微发红,只能叫自己先沉住气;但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就快撑不下去,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坏……
想打电话给人诉苦,却不知要与谁联络,季霜茫然的回到家,失神的呆坐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收起消极的情绪,翻出记帐本,认真的计算着之后每一天的开销得缩减到多少,以确保她身上所剩的钱能撑到咖啡馆的领薪日。
看着那少少的数字,她忍不住轻叹出声──一个人生活真的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