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方利泽对筱鱼说:“我们约晚上七点,你先来我餐厅吃饭,地址我Line给你,不要迟到。”
“喔。”
“我会让你吃到饱,然后再痛快宰了你,哈哈哈。”
“你听起来好兴奋哦!”筱鱼人在菜市场买菜,她走到菜摊边讲话。“一定要比吗?还是今天晚上我们吃饭就好?”
来个慢慢进行的浪漫晚餐,的的的。
“不行!我不能再等,你不要逃。”
谁要逃啊?她恨不得他紧追不放呢。“不如我们吃完饭,去你家比?”
“昨天要比,有人就说我想趁她喝醉打赢她。”
“好像是我说的。”
“我看啊,要是用我家的太鼓机比,打输了,你一定会说我在机器动手脚,我们就去京华城比!让你输得心服尽服。”
这个神经病,心眼可以更多一点。她想到早上在他家糗毙了,不甘心欸。“我不想比,太鼓我玩腻了。”嘿嘿嘿,气死他。
“不可以腻!一定要比!”
筱鱼大笑。“好啦,吃完饭去比。”
“你在干么?”那边很吵。
“在买土鸡,佳洋今天生日,我要烤一只手扒鸡给他们家庆祝。”
“是嘛,人家一家人生日聚餐,晚上你就不要卡在那边碍事。七点见,我们家厨师弄的纽约辣鸡翅一流的,不准逃跑。”
“知道啦。”
筱鱼笑咪咪地结束通话,亲了亲手机。这家伙,求胜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啊。可是,怎么办呢?她好喜欢他呀。尽袋里,还躺着他给的钥匙呢。
晚上打太鼓时,她要放水,让他赢得开开心心地。
筱鱼将手机放进尽袋,仰望天空,阳光真暖,天气真好。她微笑,怦然心动,想到昨晚他在身上,依她的要求紧搂着地,好感动。努力爱他这么久,现在,终于有心跟心在一起的感觉。
我们会在一起的。
我有强烈的感觉,他是爱我的。
筱鱼深吸口气,感谢命运的安排,更高兴着,幸好之前她没有因为灰心就放弃。
买完土鸡,折返影印店——
啊?她呆住。
现在是什么情形?
消防车铃声大作,停在巷尽,巷内停满违规车辆进不去。
里面失火吗?
筱鱼冲过去,钻过围观人群。
影印店前挤满人。
老板跟老板娘朝着楼上喊:“不要啊!快下来——”筱鱼往上看,吓呆了,也急着喊:“佳洋?!你下来!”佳洋在僯楼阳台外,小小双脚,踏在花台外的遮雨拥上。
筱鱼大叫。“快点!”
“我不要!”
“怎么会这样?!”筱鱼问老板娘。
杨黛育急哭了。“我们刚刚吵架,怎么知道佳洋会冲上去嚷着要跳楼,怎么办?”老板吓到脸色发青。“消防员上去了,要我们转移佳洋的注意。”他朝女儿大喊“把拔爱你,乖,快下来。”
“快啦,你不要吓我啦,小洋啊!”
两夫妻轮流大叫,邻居们也忙着帮腔。
另有两名消防员搬来气垫,赶紧充气。
佳洋握紧拳头,朝爸妈喊:“我讨厌你们——每天吵每天吵,讨厌死了!”
“妈妈答应再也不跟你把拔吵架!”
“把拔也答应,你快下来!”
“骗人!”佳洋骂道:“你们要离婚了我知道!我要死桌!我要让你们后侮!”
“我们不离婚,我们很相爱,真的!”
“对,我们不离婚,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不相信!”佳洋哭喊。“我最讨厌你们,你们要吵就去吵,不用管我了!反正你们不爱我,也不相爱!”
“佳洋?”筱鱼急嚷。“阿姨保证,你爸妈很相爱的!真的——”
“阿姨——”佳洋抽噎,看着筱鱼。
筱鱼赶紧朝老板和老板娘喊:“快!快亲,个给她看!”
“对啦!”旁边的大叔大婶也急了。
“她是怕你们会离婚啦!”
“快亲亲给她看——”
“好!”
马上亲!老板跟老板娘抱住,亲嘴,破啵啵。
“你看!”筱鱼喊:“你把拔马麻好相爱!”
佳洋愣住,更崩溃了。“你骗我!我看得出来,他们假装的,不用勉强亲亲,反正我要死掉了一”
哇咧,这么精是怎样?
“欸,你们要亲得有感情一点——”筱鱼催促老板和老板娘。
“我看是要喇舌啦!”邻居大婶大叔也急嚷:“对啦对啦,喇舌啦才像真的!”喇舌?没问题!情况危急,马上处理。
老板跟老板娘搂住彼此,抬腿勾住对方的腿。他们紧拥,法式热吻,start!
一个微凸发胖,一个身形臃肿衣着邋遢,但仍卖力演出,拥抱缠吻。
佳洋看着。
筱鱼指着他们。“你看!你把拔马麻好相爱,看见了吧?快下来!”佳洋瞅着,忽然,视线移到筱鱼身上。
“阿姨,我不想理他们。只有你最好,你爱我吗?”
“你这样我好怕,阿姨当然爱你!”
“那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给我下来啦!”筱鱼哭了。
这时,群众屏住呼吸,都沉默了。
大家看到,一名消防员,已偷偷潜至佳洋身后,他一把抓住她肩头。全家欢呼,没事了。但是,佳洋拚命挣扎。“我要让你们后侮!”她跳下去。
小身子从外套滑脱。
啊——群众尖叫,消防员来不及拉住。
小女孩坠落。
气垫还没充好。
老板娘晕眩,腿软。
“不——”老板哭吼。
大家目睹悲剧发生。
王佳洋八岁,死于自杀。
还是在生日当天。
只因爸妈仇视彼此,自尊心强的她,饱受邻居同情,感到丢脸,视死如归,愤恨到只想消失,让父母后悔。
佳洋的心情。
筱鱼完全理解。
筱鱼看着她急坠而下。
四周都静下,她目中一切都像慢动作。
“我可以——我瞄准了,我接得住,我接得住……”咚。
搐地那瞬,发,中,巨大声晌。
众人掩面,不忍卒睹。
她的身子,躺在筱鱼怀里,小小身体被筱鱼紧拥住。
一起仰躺在地。
世间一切,似乎暂停了。
然后,佳洋睁眼,愣了几秒,大叫:“爸——妈——”她意识清楚,她先稳稳被筱鱼接住,才跟着筱鱼一起往后跌。
筱鱼双手麻痛,而身上,佳洋柔软身子,暖贴身前。她松尽气,微笑了,听着他们活生生的对“女儿啊——”
“你吓死妈了!”
老板夫妇冲来,抱住筱鱼跟佳洋,他们崩溃,颤抖,嚎哭。
邻居跟消防员也围过来了;那边,救护人员抬担架过来。
老板夫妇跟女儿哭成一团,哭声激动。
筱鱼没哭,她一直笑。
今儿个,天空特蓝,白云好美,金色艳阳沐浴大地。
原来……从小到大,惊人的瞄准力,就为这一瞬吗?
我好棒啊——
筱鱼紧紧地,紧紧地,搂紧佳洋。她有错觉,好像搂着年幼的自己。
时常感觉快要消失,感觉自己是累赘的存在,无数次无数次在爸妈仇视彼此时,被迫选边站的时刻里,痛恨生于世间。
然而,在多年后这天。
过往的悲痛得到补偿,这么快乐啊,好像神要她活在世上,就为这天,在某一关键时刻,有个小孩,要她保护。
这一刻,她证明了自己。
证明没有人,诞于世上,是没意义的。
即使是地,即使是这个爸妈不爱的孩子,也有存在的价值。
是该理直气壮活着,总有天,在某个关键时刻,她会成为某人命中的要角,缺她不可的存在。
“谢谢你!”
“筱鱼——谢谢你啊!”
老板夫妇也紧紧抱着地。
下午,江紫薇接到婚纱店通知,从法国订制的新娘礼服已到。“我们联络不到乔先生,请问你们下午三点会过来吗?”
“好,我会过去。”她联络乔安贵,他没接,可能在开会吧。
她独自前往。
白纱礼服是半年前就跟法国设计师订制的。
现在,看着成品,抚摸那精致的蕾丝纹,江紫薇眼眶红了。她还能顺利结婚吗?
店员协助她换上礼服,镜中自己美极了,她却没有喜悦的心情。
“这是尾款——”验收后,店员请款。
她拿出乔安贵给的副卡,交给店员。
店员刷不过。“不好意思,还有没有别张卡?”江紫薇困窘极了。“是不是银行联机有问题?”店员、店长尴尬地解释。“应该不是,刚才我们才刷过别人的卡。”
“不好意思……我现金不够,明天再来跟你们结账?”紫薇难堪地走出婚纱店,愣在街头。
太鼓之战被迫取消。
晚餐时,方利泽见到筱鱼赴约,难以置信。
“现在是怎样?右手包成这样?真的受伤还是怕输给我?”
“方利泽,你多疑的毛病要吃什么药才会好?我买给你。”他叹息,看着坐在对面的廖筱鱼,她右手臂戴着护具。“我好伤心。”期待一整天的说。筱鱼安慰他。“是韧带受伤,又不是不会好,休养两个礼拜,之后做点物理治疗就会好啦。”筱鱼把事情经过详述一遍,得意洋洋。“我现在才知道,我真是非常厉害啊!”
“神经病,弄不好你会被压死!还好只是手受伤。那么小就学人家跳楼,王八蛋。”
“什么王八蛋?她也是因为太伤心。”
“用跳楼这招是要逼死谁啊?嗟,现在的小孩真可怕。”他打个寒颤。“还好我没小孩。”
“小心一直这么刻薄将来下地狱。”
“我当然高兴她没事,可是她害我不能跟你比赛这点让我不爽。”
“Comeon,你不知道事情轻重吗?”
方利泽激动地摊开双手。“我苦练那么久,每天打到手臂酸痛就为了雪耻——”
“不然就当我输了,你赢了,你第一名,可以吧?”
“少敷衍我……还好骨头没事。所以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大家都知道要闪,结果你跑出去接,她爸妈都不接了你接个屁?”
“哪是,她妈昏倒,她爸也有抢着接,只是没瞄准。嘿嘿嘿,我天赋异禀啊——”方利泽笑了。“是是是,我亲自测试过你厉害的绝技。”
“对啊。”他们相视而笑,谈及过往时光。
这时,服务生陆续送上晚餐。
他觑着她笑道:“亏我还请你吃饭,搞什么。”
“谢谢喽。”她今天好高兴,昨晚也是,最近走运了吧,感觉整个世界都宠着她啊。方利泽看筱鱼打开包包,动作迟缓地拎东西出来……难道?
“不准!把那家伙收好。”方利泽抗议,筱鱼硬是将心爱的大鱼请出来,摆桌上。
“喂,这么高级的餐厅放只破玩偶在桌上,能看吗?”
“唉哟,有什么关系嘛。”筱鱼笑嘻嘻地抚着大鱼。“你看看,方利泽开了这么大间餐庁,还请我们吃晚餐呢。好厉害对不对?”
“嗟。”他啼笑皆非。
筱鱼看起来心情很好喔,她还拿出相机,将满桌子菜跟大鱼一起拍进去。
真受不了,方利泽翻白眼,随她去。
桌上有一杯蜡烛,闪烁着。
落地窗外,茄苳树梢,悬着灯泡,绽着青蓝光。
方利泽就坐在对面,陪她晚餐,跟她抬杠,两人品味美食,啜饮红酒,拉杂地聊起往事。
我们这样算是在约会吧?
筱鱼感动着,超浪漫的啊。美中不足是,因为手伤,吃相诡异。
方利泽看筱鱼戴着护具的手不妊弯曲,拿汤匙,喝汤后,她把嘴巴凑近,慢慢喝。一匙一匙地,一碗浓汤,就喝了快半小时。
“唔——”她满足地笑,竖起大拇指。“你请的厨师不错,很好喝。”接着,她挑战纽约辣鸡翅。一手刀一手叉,而且还制造出很大的嗓音。
“看不下去!”这样要吃到民国几年?
方利泽端来辣鸡翅,拿刀叉,分筋剔骨,将鸡翅拆解得骨肉分高,刀刀精准,片片利落。筱鱼看着他专注的模样、流畅的势子。
哇噻,他使刀叉的样子超帅的!
方利泽叉起一块片下来的鸡肉,递到她嘴前。“喏。”
“呃——”
“嘴巴打开啊?”
“要喂我?”
“你这样慢慢吃,鸡翅都冷了,到时嫌我们家厨师弄得不好。快张嘴啦,看什么看,张嘴!”
“啊——”筱鱼叼走鸡肉。
他很快地又支解了一小块牛肉,一祥递到她面前。“喏,红酒炖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