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齐若馨噘起嘴角,不悦地凝眉,“我们这是逃往哪里?”之前她心情紧张,顾不得辨识方位,现在与他闲聊几句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听完他的话后,她沉默了刹那,内心里闪过些迟疑。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顾虑,他紧抿了下嘴角后开口。
“我才没有这么想!”齐若馨再度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们好歹也待在一起半月之久,难道我还会疑你的为人?只是我失踪了这么久,我的家人怕是十分担心我了。”
他微微一愣,内心深处倏地涌现出一股雀跃,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的信任他。
“等我们到了安全之所,自会替你去军营送信给可靠之人。”一说到“家人”二字,雷利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的家人……他们都在军营?”
“不是。”一想到她的失踪将会引起怎样的混乱,她就不自觉叹了口气,“他们都在璘阳城里,我这次来军中帮忙,是瞒着他们出来的。”
“难怪你要女扮男装。”雷利觉的眼里闪过了然,“为了不让人发现?”
“哈,你这个人偶尔也还有点头脑嘛。”齐若馨将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调侃的语气里却流露出一丝寂寞,“我的家人不喜欢我继续当巫蛊师,他们希望我早日嫁人,可是却一点也喜欢他们替我挑选的那些人选。”
“原来是这样……”他脸部的线条倏地紧绷,“他们就那么急迫的想要将你嫁出来吗?”
“雷利觉,你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有多霸道……我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兄弟姐妹虽然很多,但都是同父异母……只有他和同父同母的姐弟,我们也算从小相命一起长大,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管理家业,年纪轻轻唯我独尊,脾气火爆得很。”齐若馨继续隐瞒自己,不知为何,与他相处越久,她就越发开不了口说出真相。
“那也不能随便就把姐姐嫁出去啊!”烦燥不安的情绪从他心底不断冒起。
“你这个草莽之人怎么会知道,一般女子如若过了十八岁还找不到婆家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何况到了我这样的年龄……”她没来由的心情低落,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年纪真的不长年轻了。
“你怎么了?在我们……”雷利觉倏地停顿了一下,“在我们那里,二十五岁没有婚配的女子也大有人在,你应该没到二十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二十五?”她瞪了下双眼,“你们那里是哪里?龙溪国里居然还有这样不在意女子年龄的地方?”
“真没想到,像姑娘这般如此厉害的巫蛊师,也会为了自己的年纪犯愁,也难怪你的家人急于将你嫁出去。”他夸张的猛烈摇头,回头斜睨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揶揄的挑衅。
“我才不在意呢!嫁不嫁人是我自己事,任何人也不能替我做主!”她拍打着他的肩膀,秀雅的脸上浮现出执拗的决心。
“这就对了。”雷利觉紧绷的心情这才缓缓放松下来,他不自觉吹起了小调。
“姑娘你年轻貌美,又有本领,一定要精挑细选,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
“奇怪了,今日你怎么莫名其妙的夸奖起我来了?”她不自觉的将放在他肩膀上的双手轻松地垂在他胸前,侧过脸去审视着他刀刻般端正的脸庞。
“难道我说错了吗?”
“那倒没有,说找年轻貌美的向来大有人在……”不过她从来都觉得那些都是谄媚之词,全无真心罢了。
“你不要以为我这个年级就没人要了,来提亲的人可以排上整个璘阳城一圈不止……”只不过那些人也都是冲着她的公主身份来的,才不会管她到底是圆是扁,性情如何,人品如何,容貌如何。
“像我这般草莽从未去过璘阳城,也不知璘阳城到底有多大,姑娘你就随意吹嘘吧。”他停在一棵树梢之上,略作休息的同时,也不忘揶揄她几句。
“你不信我的话?”她恼怒的捶打他的肩膀。
“信,我信。”
“这还差不多……”她不是没有发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戏谑表情,奇特的是居然并不想要相他多做计较。
“如果我们现在是在璘阳城,像你这般无礼对我,又将我扔在荒野,又老是点我穴道,还总是对我下命令……被我那个弟弟知道了,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一定会让你好看。”
“姑娘都是如此这般‘好’脾气了……想必令弟的脾气定然十分骇人。”他斜过脸去,双眸里闪烁着熠熠的戏谑光芒,紧紧盯住她的蛾眉皓齿,顾盼眼波。
“在家里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整天在我耳边唠叨非常烦人……不过这段时日离家出去后,我才知道在他的羽翼之下,我有多么的幸福……”回望着他专注的眼神,齐若馨的心跳倏然漏跳了一拍。
这个男人,有着一双比天空还要深邃、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双眸,让人在他的面前,仿佛毫无掩饰。
“想家了?”雷利觉再度背着她前行,犹豫了一下后,伸出一手握住了她垂在他胸前的柔荑。
“我带你去的地方有一个很厉害的神医,接骨的本事一流,不了一月,我保证你就能痊愈。”
“要一个月那么久?”她羞赧地动了一下手指,却并没有将手掌从他手心里抽离,他的掌心里布满了练剑的茧子,虽然精糙,却也莫名的让人感到强大与安心。
“我想我会无法施术下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断骨,气息不能贯通,也自然无法施术了。”
“我的好姑娘,你是断骨,哪里有那么容易好啊?”他呵呵的大笑了几声。
“笑什么笑?雷利觉,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她虽然嘴上责备,但眼里的笑容也跟着他的笑声,缓缓地荡漾开来。
“你先不要问,到了就知道。”他微笑的嘴角突然掠过少见的阴霾,笑声也停了下来,他并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但他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为了她的安全,他也只能将她带去那个地方了。
“这么神秘啊?”她嘟起嘴角,心情一放松,就觉得倦意不停的涌来。
“好吧,随便你,反正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侧过脸去,她埋进他宽厚的脊背时,打了上哈欠。
感觉到她细腻的脸颊贴附着他背部的肌肉,还有她那纯然信赖与依赖……雷利觉的心房仿佛倏地被人大力撼动一般微微紧缩,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与欲望也悄然在身体里膨胀。
如果他可以像这般一直背着她,直到他们全都白发苍苍,还让她可以倚靠在他的背脊上安睡,那该多好……她真的以为他不敢把她怎么样吗?
嘴角撇出一抹假装洒脱的笑痕,他们之间终究是要分手的。
她有着她的位置和要回去的地方,而他也有他的责任和必须要去做的事。
他已经耽误太久,也到了该去完成的时刻了……
齐若馨张大她的玲珑大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眼前的那块木头匾额。
“燕云寨”——头号大的烫金字让她差一点无所适从、大声尖叫。
站在山门前半晌,她这才缓缓转过身去,恼怒的望着雷利觉,却一言不发。
“这里是我家。”雷利觉抓了下他散乱韵的黑发,对她微微一笑,“你不是说想要洗澡吗?我这就让人去帮你准备。”
她的确一路上都在嚷嚷着“臭死了”,半月没有洗澡,只能简单的擦拭身体,这让喜爱干净的她几乎抓狂。
“你以为用洗澡来诱惑我,我就会走进去?”她杏眼一瞪,倏地扭过身去。
“我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而是……开始的时候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再说,到了这里,你自然就会知道了。”走到她面前后,他的笑容里带了三分讨好,七分亲切,“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你相信我。”
“你居然还敢说要我相信你?”齐若馨猛闭一下双眸。
“原来你就是这个什么燕云寨里的人……所以那天才会把我困在山谷之中!”一想到当天她所受到的屈辱和惊吓,她就气得全身发抖。
“我不是因为你说燕云寨什么才那样对你,只不过因为你一路引缠不休,所以才……”
“谁纠缠你了?”他的解释却让她更感愤慨,“雷利觉,你知道不知道那是我齐若馨这辈子所受到的最大屈辱之一,我第一次受制于人,束手就擒!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自尊心受损的痛苦,你根本就不能明白!”
突然之间,她感到非常的委屈,原来一路上,他还是在戏弄她,欺骗她!
“捉弄我是不是很好玩?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呢?看我被耍得团团转,你很高兴对不对?”
一股苦涩莫名的涌上眼眶,亏她那么信任他,可他却一直刻意隐瞒了真实身份!
气恼之下,她扭头就走上下山的道路。
“喂,你先别走……我怎么会无端捉弄你,怎么会存心耍你?”
见她突然间转身,雷利觉焦躁不安的跟上她的脚步。
“不是存心吗?“”她不悄的斜睨他一眼,心口隐隐作痛,“我问这你是谁,可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还敢说你不是存心隐瞒!”
雷利觉双唇紧抿,眉眼紧蹙,却还是不得不伸手拉住她的左手,“我承认我是有意隐瞒,但你先停下来,好好听我解释。”
“我才不要!”她眼眶一红,不明白自己为何想要流下眼泪,“你又会说一大堆谎言来骗我对不对?从一开始你就玩具在戏弄我……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必须对你心存感激,任你为所欲为!”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他握紧她的手腕,眼神转瞬间变得凌厉认真,“如果你觉得我是存心戏弄你,欺骗你,我也不话可说,可是现在,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人离开,这样太危险了。”
“要你管,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他的话再度让她心里一酸,热泪无声的滚下了脸颊,“你……你这个混蛋!就只会欺负我。”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欺负你呢?心疼还来不及呢!”见她晶莹的泪珠,雷利觉的胸口倏然紧缩,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一说出口后,他就立即脸色惨白,不知所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