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医生后,在翟浚谦坚持下,席舫因仍是由他背着送回宿舍。
只不过为避免流言闲语,在即将到宿舍前的小径,他便放下让她自己走,他则是从旁搀扶着她。
“还会痛吗?”看着她轻皱眉,他仍是止不住担心。
“还好。”席舫因刻意舒眉,不想让他多操心。
“你这几天上课怎么办?”
“早点出门就好了,我可以慢慢走。”
“还是我来接你?”他自告奋勇。
她赶紧摇摇头,“不用,应该过几天就会比较好,我不想麻烦别人。”
听到她说“别人”两字时,翟浚谦的心不免沉了一下,但他随即振作。
“没关系,我最喜欢别人麻烦我,真的。”他不擅长失望。
席舫因侧过身瞪着他。
奇怪,这个人都听不懂人家的拒绝喔?不过他的执着,倒教她渐渐心软了。
“你知道我们在课堂上辩论的那件事情,被刊登在BBS上吧?”她试着跟他动之以情。
“你说游鱼乐吗?我知道啊,没想到炒得这么火红。”他笑道。
那位原PO不知是哪位?竟将他们的争论几乎可说是一字不漏的贴到BBS上,甚至还加上爆笑的评论,就连他自己看了,都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
“难道你不觉得看到自己的事情被擅自公布出来,感觉很不好?”席舫因不懂,为何他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不会啊,相反的我还觉得贴文那个文笔还真不错,他的笑点都还满高级说。”这世上最好多一点这种吃饱没事做的人,看看席舫因会不会因此干脆认了他们这段感情。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为什么就是一直学不会,跟他争论不外乎对牛弹琴啊。
席舫因嘟着嘴,看起来好可爱的生着自己的气。
“舫因。”忽然有人唤她。
翟浚谦看到一个身材高瘦、戴着金框边眼镜的斯文男子朝他们走来。
男子走到席舫因面前停下,低头看到她被裹成木乃伊的右脚踩,“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韦哥哥,你怎么来了?”席舫因看到男子露出恬静的笑靥,看得翟浚谦很不是滋味,心中警铃大作。
“伯父伯母担心你一个多礼拜没回家,叫我来看看你。”被唤作韦哥哥的男子,虽然是跟她说话,眼神却落在她身边俊朗的男孩身上。
这个男孩太过出色,让他无法漠视,他和舫因是什么关系?他迫切想要知道。
他轻轻牵过她的左手,大有跟搀着她右手的翟浚谦相抗衡的意味。“舫因,这位是?”
“我刚遇到有人抢走我提包,是他帮我追回来的,他……是我学校同学。”席舫因简单解释,不希望有人对她和翟浚谦的关系再多做揣测。
“是这样啊!真是谢谢你。我是韦晟勋,家父跟舫因的父亲是‘非常好’的朋友。”韦晟勋刻意强调“非常好”三个字。
“你好,我是翟浚谦,资工系。”他话说得简洁有力,和韦晟勋的介绍比起来,却不见丝毫薄弱。
听见翟浚谦的名字时,韦晟勋觉得似曾听过,但随即又因为别的事情分了神,忘了去深思。
席舫因看着眼前两人,一边是五年前的雪泥鸿爪,一边是五年来的风清云霁,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两名男子早在见到对方第一眼的当下,就开始较劲起来。
韦晟勋是她救命恩人的儿子,大她两岁,自从认识她之后,他便坚持要留在台湾念书,韦父拗不过儿子,只好让他一个人留在国内,并拜托她父母多照顾他。
但这几年来,根本都是韦晟勋在对她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对她而言,他是一个值得尊敬依靠的大哥哥。
但席舫因却不敢去深思,韦晟勋对她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感情?就怕自己还不起。
“你来很久了吗?怎么没先告诉我?”
“你的手机打不通,是不是又忘记带手机?”韦晟勋径自打开她的提袋,拿出她的手机来检视。“关机了?”
“可能刚刚包包被抢走时不慎关机了吧。”席舫因拿回手机,对韦晟勋理所当然的亲密态度有点反弹。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但她不希望翟浚谦误会他们的关系,韦晟勋之于她一如兄长。'
但末了,她却又为了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好笑。
才想说不要在意翟浚谦,才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心里想的和口里说的却是两回事?
“我载你回家一趟,明天一早再载你到学校。”韦晟勋接过她的提包并搀扶着她。
“我先送舫因回家,不好让伯父伯母等太久。”韦晟勋看似有礼的宣示自己的主权。
席舫因这时才看见翟浚谦心情躁郁的脸,他一向神采飞扬,此刻却显得心事重重。
他有好多事想问她,但眼神却不停的飘向韦晟勋轻扶在席舫因腰间的手,他咬着牙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冲动。
难道说,这五年来不见她的日子,她的身边已早有人陪伴?
难道说,这就是她一再拒绝他的原因吗?
坐在校园的湖畔,翟浚谦习惯性的和张正传一同对饮明月。
“你说,刚刚你送席舫因回宿舍时,出现了情敌?”
“嗯。”翟浚谦闷闷不乐。
他早知道席舫因家境不错,但那个叫韦晟勋的显然比她更胜一筹,刚看他开的高级豪华房车,那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所能负担得起的名车。
“担心什么?你怕比不上他啊?”张正传一拳槌在好友肩头,想给他一点振奋的力量。“你可是我们埔里之光啊!再说你家家世应该也不输给那个叫什么韦……韦小宝的吧?”
翟浚谦苦笑,埔里之光?听起来就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亏这家伙想得出来这样安慰人的方式。
“他们感情看起来很好。”其实他担心的不是家世,他从不认为她是如此势利的人,怕只怕他这五年的空白,早已有人填补了。
“感情好?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们有跟你说吗?”张正传不信,经过今天的见面,他可以肯定席舫因还是喜欢翟浚谦,就连白茉莉也是这样认为,不过他们相同的疑惑都是——
为何席舫因不叫席舒嫚?又为何她要装成不认识他们?
“笨蛋,这种事要说出来就不希奇了。”翟浚谦依旧郁郁寡欢。
“那……那该怎么办?”连白茉莉都曝了光,就算想安排她去席舫因身边卧底,只怕都很难了吧?
“我也不知道。”连一向鬼点子多的翟浚谦也束手无策了。
为何她频频拒绝他的好意,那些隐而不察的症结点不找到,似乎很难再向前进一步。
“管他的,你就追你的啊,你翟浚谦做事,什么时候会先问过别人意见了?”
张正传鼓励他,“想爱就大胆去爱,拖拖拉拉一点都不像是翟浚谦了。”
“也是。”翟清谦长吁一口气。
随着年纪渐渐增长,很多事不再像之前一样简单,做事难,人心更难,每个人都把真我藏起来,到底有什么是可以一眼看得通透的呢?
“只要想起我和茉莉,你应该就会有动力去追求幸福了吧!我们可是要靠你才能通往幸福的彼岸,在你幸福以前,就请先踩踏我们的不幸福吧!”张正传阳刚的脸庞,却刻意装出泪湿衣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说真的,就算我没办法和席舫因在一起,你和茉莉也一定要幸福啊!”他双眼凝望如墨夜色,灿灿星斗正映照他现在的寂寥。
他们等他已经够久了,然而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打的是一场没有把握的硬仗,如果可以,他不想拖他们下水。
如果说爱情有赏味期限,幸福是不是也有?
而他的爱情与幸福,是否都已经超过了期限?
席舫因一早有课,所以她昨天晚上还是回到宿舍,以免今天上课时太赶。
一早,黄嘉文才发现她的脚包得跟猪蹄一样粗,追问下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她跟席舫因是相当要好的朋友,虽然自己也很喜欢翟浚谦,但仍替她感到高兴。
“他对你好好喔。”黄嘉文一脸羡慕。“你不要拒绝他啦!这样会遭天打雷劈喔!”
她搀着席舫因,一拐一拐的从宿舍走出来。
“有这么严重吗?”席舫因失笑。
“当然,因为你暴殄天物啊!你看看多少人求之不得,而你却避之唯恐不及。”黄嘉文啧啧出声。
“我有这么明显吗?”
“有!”黄嘉文发誓,“我要是翟浚谦,一定伤心死。”
席舫因偏头,回想这段日子对翟浚谦的态度,似乎真的冷漠了些,但是和五年前他对她的狠心不理比起来,似乎是小巫见大巫了。
虽说那时他们年纪都还小,但女孩子心思总是较为早熟纤细,也许他根本已经忘记,甚至丝毫不放在心上,但她却还需要时间来释怀。
“舫因,翟浚谦来找你耶!”黄嘉文每次看见翟浚谦,都比谁还要来得兴奋。
“谁说他一定是来找我的?”席舫因嘴上虽然这样说,却忍不住将眼神调向他。
“早!”翟浚谦神清气爽的站在女舍阶梯下,跟她们道早安。
经过一个晚上的苦思辗转,他终究是决定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是失败了,也只求无愧于心。
缘起缘去,各自生灭。
“翟大帅哥,今天怎么这么早?”黄嘉文热情的挥手回应他。
“我想席舫因一早应该有课,她最近行动不太方便,我干脆送她到教室去。”
他搔搔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她们这才发现他侧边架着一辆脚踏车。
“哟,这么功夫,还特别去买一辆脚踏车?果真是用心良苦啊!”黄嘉文故意亏他。
“嘉文,你别这样——”席舫因脸红嗔道。
“没有啦!昨天时间太赶了,来不及去买车,所以先跟宋政颖借来。”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抢来的恰当些。
宋政颖一早骑车去上课,中途却被人连抢带抓的丢下车,看着翟浚谦骑着车绝尘而去,他也只能自叹倒霉。
“香车配美人吗?OKOK!舫因,我扶你上车,难得有这么帅的车夫,不坐白不坐。”
翟浚谦好痴情呢!他的用心连周遭的人都感动了,所以她下定决心倒戈站到他这边,立志要帮他抱得美人归。
“我自己可以走到教室。”席舫因紧张的推辞,若非行动不便,她早已连退几步。
“自己走?舫因你嘛帮帮忙!”黄嘉文作势看腕表,“刚刚我们从三楼寝室走到这大门口,一共花了十五分钟,这样算起来,等我们走到教室,应该刚好吃中饭了吧?”
“可是——”席舫因为难,若是让他载,也许这件事又会很快传遍整个校园。
但最困扰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她的心——
若这一次不再拒绝,往后,还拒绝得了吗?
脑海中忽地浮现那年,他那贼兮兮的笑。
还是,你想要我载你?
她用力挥开脑海中纷飞翻腾的记忆,太鲜明了,原来,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曾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