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之禁止穿越 第6章(2)
作者:席绢
  然后,不待赵子昀再说些什么,她面前便平空出现一缕白烟;白烟的形态变化出类似于电脑萤幕的模样,接着,一些画面开始片片段段地播放起来。画质极差,不时沙沙作响,萤幕时亮时暗,像部老旧、即将报废的黑白电视,随时都会在下一秒永久性罢工。

  不过,即便如此,那声音想让赵子昀看到的,都没漏掉。那画面里的人,虽然面目模糊,但大部分声音都很清楚。

  ——喂,你不会是想骗我签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合约,然后夺我的身体吧?

  这个长相,没见过;但这声音,很耳熟。赵子昀一时没去注意那声音说了什么内容,因为她满心的怒火都被那声音给点燃了。这声音!这声音!这该死的、化成灰她都认得的声音……

  ——哈!对,我是罹患了癌症没错,而且我的人生糟透了!活到了三十三岁,嫁了一个烂男人,没学历没能力没外表没担当,总是失业不工作,不是窝赌场就是窝在投注站,没钱就找我要,不给就偷,连我的癌险理赔都给偷去赌个精光,不管我的死活……

  对!我的人生很烂,烂透了!但那并不代表我会傻傻地被你骗!你以为你从我祖传的银镯里跳出来,我就会相信你是我王家千年的守护灵,不会伤害我?哈!如果我家真有守护灵,怎么会几代都那么穷?我爸我爷爷穷得要死,那时怎么不见你跳出来帮忙?啊……什么?你说你只负责不让我王家血脉断绝,不负责荣华富贵?!这算什么!

  这个声音就是窃取了她赵子昀身体十年的那个可恶的小偷的!她现在正在看的,是那个小偷原本的人生吗?一个面貌平凡邋遢、神情贪婪算计的重病妇人?

  但是……为什么她能看到这个?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个?赵子昀就算看似全神专注瞪着那个烟幕上显示的讯息,整个人像是极力在压制着滔天怒火,似乎恨不得扑进烟幕里去撕碎那个小偷.,可,内心却冷静如冰,思索着这些画面看完之后,将要面对什么……

  ——什么?你说还剩三次?你在一千年前跟我祖上某位修道的祖先有过约定,将在一千年之内出手十次,助我王家血脉不会断绝?而千年来,已经被叫唤出来过七次,如今还剩三次?那你可以帮助我什么?帮把我体内的癌细胞给消灭掉吗?啊,还可以让我顺利怀孕生下后代……

  不,我不需要,这太简单了!虽然我不知道我祖先给过你什么恩惠,不过能让你必须付出一千年的时光来报答的恩,一定很大。所以只是消去我身体里的病痛太便宜你了!我不能这样浪费!让我想想,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别想哄我随便用掉一个愿望,我可不是傻瓜!

  这个自认为一生过得很不幸的女人,花了很多时间去想要怎么从那个“守护灵”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她有三个愿望可以使用,却贪心地企图在一个愿望里获得一百个愿望的成果,最好是面面俱到、十全十美。

  赵子昀几乎不用看后面的进展,就知道不管这女人如何谋算,她终究不会有太好的结局……明明刚开始还知道要戒备着那莫名跳出来自称为“守护灵”

  的东西,却终究在无限膨胀的贪心下轻信了这突然降临的好运。或者……这可以称之为濒死之前的狂赌?用平空得来的好运去搏天大的富贵,怎么算都不膀。

  是吗?

  赵子昀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女人不断和“守护灵”谈条件,冷眼看着那个女人被贪婪迷了眼,一步一步被诱哄到那个“守护灵”所指引的方向……

  ——这个身体我不要了!我要一个新的人生!

  ——那个新人生要有美貌,要有好学历,要有好姻缘!我要嫁给那种每个女人都幻想要嫁的白马王子!让每个女人都羡慕我!每个女人都想抢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却对我忠贞不二,谁也抢不走。她们都只是在自取其辱,白费工夫!

  ——我不要重生!我是要一个新的身体、新的开始!我这样的人生,活过一次已经太多了

  ——父亲早死,母亲改嫁,没有好相貌,没有好学历,又穷,只能在社会上做着最劳苦的工作,领着最微薄的薪水、嫁最糟糕的男人!这种日子我受够了!你不是会算命吗?你不是有神通吗?你就给我找一个有好命格的身体……

  啊?不不不!不要父母双全!我不需要别人的父母!你给我听好,我的要求是-有钱有房,父母双亡!这样我就不用应付那具身体的家人亲属,孤女的身分还能让未来的丈夫更加怜惜不是吗?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父母双亡的命格得有个好姻缘,能嫁个让她富贵一生的丈夫,下半辈子有花不完的钱!

  有钱有房,父母双亡!

  赵子昀听得目眢欲裂,双眼泛满血丝。那个小偷轻描淡写说出的“理想条件”,刺得她心痛如绞、鲜血淋漓。她的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她的父亲在她十六岁时病逝……她的失恃失怙,惨痛的年少岁月,竟是旁人眼中再“理想”不过的情况。

  ——啊,这人叫赵子昀啊?名字跟我真像。我叫王紫云,她叫赵子昀,也算有缘,就她吧!才十八岁,刚考上大学,真是太好了!你又说她有个极好的姻缘,她未来的丈夫是白手起家、飞黄腾达的命数,还英俊得不得了!我就要她,另外两个人选我不要了!虽然那个富家千金有点可惜,不过她长得没这个赵子昀好看,而且她兄弟多,以后我看分到的家产也有限,也就出嫁前能有几年好日子罢了……不然你再算一下,富家千金会嫁到比她家更有钱的人家吗?

  啊,不会?那算了!

  赵子昀的人生,就在这个叫王紫云的女人的挑挑拣拣之下,因为条件吻合她的需求,于是“幸运”中选,成为她的新人生起点。

  赵子昀眯着眼,毫不意外地看着眼前的烟幕化为白烟,然后四散消失在这片空间里。它想让她看的都演完了,其它激不起她更大怒火的画面,自然就不用再播映下去,是吧?

  “所以呢?”她问。

  你看起来很冷静。那声音在赵子昀脑海里道。

  “如果你觉得失望,那真是抱歉了。”

  你随时都在害怕会再度失去身体吧?

  “与你无关。”

  你的害怕是对的。我们可以合作。

  “不。”毫不思索地拒绝。

  你不该拒绝。你的处境并不安全。她随时可以回来。

  “那也是我的事。”

  你会答应的。那声音很是笃定。

  赵子昀再不理会它,低下头,暗自找寻着离开这里的办法。这个地方令她厌恶,她怀疑这里正是禁锢了她十年的地方。不见天日,没有自由,灵魂能量被消耗,日渐稀薄消散……不!她再也不愿意待在这样的环境,她要出去!

  我没让你走,你就无法离开。现在,我们谈一谈——

  “不!”赵子昀仍然拒绝。她深恨那个叫王紫云的女人,但也恨着这个共犯。他们的罪孽一样重,没有谁比较无辜,都是一样可恶!她愤怒地挣扎,想要离开这里。

  你需要冷静。无机质的冰冷声音像在下达什么指令。

  赵子昀头皮发麻,不妙的预感瞬时爬满全身,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缓缓向她逼来,像空气被实质化为硬墙,正朝她缩拢空间,一寸一寸地,将她拘得渐渐无法动弹……

  不丨别想困住她!她再也不要被拘禁!谁也别想企图缚绑她的自由!

  纵使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她也断然不愿束手就擒!

  没用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你安静下来……咦!等等——

  赵子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她疯狂地挣扎着,只想将身上的压力都给推开……用头去撞、用牙去咬、用手去推、用脚去踹!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拚命使力。

  她没听到那无机质的电子合成音最后略为高扬的惊呼,也没有感觉到有另外一股突来的力量挟住她两臂,将她往上提起!

  她猛然张大眼。当看到一张担心的男性面孔近在咫尺时,她知道,她离开那鬼地方了,她回到身体里来了。

  “子昀?”

  沈维埕双手手掌钳住赵子昀的双臂,虽然终于叫醒了正在作恶梦的她,可是见她全身剧烈颤抖、眼睛瞪大、嘴唇哆嗦的模样,却像是还没从梦魇里脱离的样子。

  “你还好吗?你醒过来了吗?”他以最温和舒缓的声音问着。

  “你、你……”赵子昀沙哑的声音像是干渴了三天三夜,急促的喘息像是怎么呼吸都无法将氧气送进肺部。她十指像鹰爪猎食般紧紧扣住他肩膀,不敢放松半分力道;像是如果放手了,又会再度跌回那黑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我在这儿,别怕。我陪着你。”他放开对她双臂的抓握,转而敞开怀抱搂她入怀,大掌在她背后轻轻拍抚,像白天那样,像是想要将她身上的所有惊怖都给拍走一般。

  “你怎么会……”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刚好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从那可怕的地方拉出来。

  “你一定没注意到我们住的是家庭亲子房,两个房间中间的墙有一扇共通的门。”沈维埕看着她的眼,解释道:“我正准备入睡,突然感觉到心神不宁,心跳失序,很是坐立不安。”

  他不认为这是因为下午那场意外事故的关系。毕竟当时他并没有受到太大惊吓,没道理到了三更半夜会突然觉得害怕……他的反应神经还没迟钝成那样。

  “我没有办法解释这种感觉,总之,我就是觉得你这边可能有状况,所以开门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会看到你一脸痛苦地翻来覆去,像是要挣脱什么,所以我就叫醒你,费了好一点力气。”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应该给她喝一点热开水压压惊,正想放开她回身去倒水……

  “你不要走!”赵子昀惊恐地连忙将他抓得更紧。

  “我没要走。只是去给你倒杯热开水,你别怕。”他轻声安抚她。

  “不用!我不需要喝水!”她就是不肯放。

  虽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清醒过来的,但她知道沈维埕这个人的存在对她有益无害;至少,他让她醒来了,不是吗?

  基于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她不需知道沈维埕为什么能帮到她,她只要知道他就是可以便行了。

  “子昀,你只是作了恶梦,已经没事了。”

  “不,不只是恶梦!”她一个用力,在他没有防备之下,将他给拖到床上,翻身压住他;也没想什么别的,就是不让他走,只有压制住他,他才走不了。

  忘了两人性别上的不同,忘了现在是深夜,忘了他们身处的地方是一张。

  床……更忘了,除非男人纵容,不然通常女人的力量是压不住男人的。

  “你这是……”他暗自深吸口气,极力让自己忽视压在身上的躯体有多柔软,以及,她压住他的姿势有多么不妥当……她一条腿挤在他双腿间,不只压住了他男性最不受控制的某个点,还磨磨蹭蹭地动着,要不是他真的感觉到她的不安,几乎要以为她是在诱惑……以前,她对他求欢时,就是这样“直指重点”的。

  他以为经过了近十年的亲密生活,两人之间的性吸引力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全是亲人情分;可,现在,他发现,并不。真奇怪,就算灵魂换了一个,但身体没有变啊,怎么……只是不经意的磨蹭,就轻易让他情动……

  真是,太奇怪了。他极小心地动了下,想让她的腿离他的重点部位远一点……

  “你别走!”她低吼。连忙以双腿圈夹住他的腿,锁得牢牢的,不让他有离开的可能。

  命令式的语气,紧紧抓攫的双手,让他们的身体……更贴近了。

  沈维埕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及情动的身体,看着因为恶梦而抖颤着的赵子昀,她现在这模样非常矛盾,既强悍,又脆弱;像是虚张声势,却又带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好像他既是她的救赎,又是她的猎物……

  真是要命的……吸引人。

  沈维埕看在眼底,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心里被打动了,便再难控制住身体的反应……于是,也没打算走了。

  “好,我不走。”就着昏黄的床头灯,他目光从她瞪大的双眼慢慢下移到她粉色的唇瓣,忍不住想着:不知道她的唇是否像她正抓着他肩膀的手指那样冰冷?

  然后,他不只是想想而已,而是低下头以吻去探温。

  他在干什么?!赵子昀眼珠瞪得快蹦出眼眶,像是不明白他的唇啄着她的唇是在做什么。

  然后,她低喘出声:

  “你在吻我?”

  “对。”又吻了下,这次吻得久了点。

  为什么她的身体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赵子昀轰轰乱响的脑袋发出了这个疑问;然后,她突然想到,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就算身体是,也已经分手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叫。

  “你不喜欢吗?”他停止吻她,但两人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多少,他呼出的气息温热地吹拂在她脸上,那热气,让她的脸几乎要燃烧起来。

  “我当然……”她下意识地要怒斥他的侵犯,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冰冷的身体正在变暖,很明显的在变暖。不是错觉,也不是因为他过度接近而产生的情动……她很确信才刚从困境逃出生天的自己没心情去想那些有的没有;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种荒谬的猜测悄然浮上心头,她怔怔地盯着上方那张极近的俊脸,虽羞于启齿,却又急于求证。于是,不给他开口发问的机会,她双手突然转而捧住他的头,不让他动,而后奋力起身,扬起头将唇撞向他的,让四片唇瓣再度胶合。

  她以为自己不会接吻,她以为这样莽撞的力道会让两人受伤,甚至再不幸一点的话,恐怕有人会嗑断门牙。

  但,出乎她的预料,并没有。

  她没有撞坏自己或他的大牙,当她的唇碰上他的时,她的身体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贴近、她吸吮,当他舌尖探向她时,她的唇也顺势微启,将他接纳……她,她竟然会接吻!而且非常娴熟!

  “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在换气的空档,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看向沈维埕的目光甚至不再理直气壮,反而闪闪躲躲的。

  沈维埕低笑,鼻尖疼爱地磨磨她的,道:

  “还要继续吗?”

  赵子昀脑袋昏昏沉沉的,又太过贪恋那温暖,知道可以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就想不断地索取,于是拒绝去想那些太过深入而伤人的问题……比如爱或不爱;比如沈维埕对赵子昀而言,只是一个曾经暗恋过的陌生人;跟他谈了十年恋爱、有过亲密关系的是王紫云,不是赵子昀,她不该跟他有亲密的行为。她跟他,是已经分手了的、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可是,她却说道……

  “要。”

  很卑鄙,她承认。

  因为他身上有着能让她温暖起来的奇特能力;因为她不想让他离开,生怕自己会再度被拉回那虚无空间里;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安全了。

  她不在乎他曾是王紫云的男人,不在乎两人并不相爱,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她只要他留下来。

  很自私的,就是要他留下来。

  于是,当他的唇再度吻住她时,她全然接受,闭上眼,顺从他的带领,配合他……这并不难,她的身体完全知道该怎么做。

  而赵子昀,觉得自己的灵魂一半在身体里,一半抽离出来。

  身体里的那一半,热烈地投入他所给予的欢愉,从吻,到衣衫渐解,到完全袒裎相对,互相膜拜对方的身体,半点也不生疏,轻车熟路地知道该怎么探索对方,知道怎样能让对方感到快乐……

  抽离出来的那一半,冷眼看着,情绪万般复杂,有着看六片的尴尬、有着被侵犯的羞愤、有着被爱抚的惊颤、有着……有着曾经最迷恋的那个男孩,竟然真的正在与自己发生肌肤之亲的震撼感。

  除此之外……

  最真实的是,她的身体被一种奇特的温暖给浸满,被密密地保护住。

  她看到了,在他们身体合而为一时,她左手腕上的紫玉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流光,将两人交握的十指照得莹亮。

  他身上的某种能量,不断地被她手上的镯子吸纳,又经由镯子转化成温热的暖流,传递到她身体内,将所有的冰寒驱逐排挤出身体之外。

  沈维埕这个男人,之于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或者说,这只紫玉镯,到底连系了她与他什么?

  而,赵子昀能清醒去想的,也就那么多了。当她脑袋愈来愈模糊,来不及发现自己抽离出来的那——部分清醒已经被毫不客气地拉回体内,再也脱离不出来时,她的全副感知,已被一股身体很熟悉、灵魂却很陌生的高潮战栗击中,然后,在无尽的高热与震颤中,失去所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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