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优倒退了好几步,手扶着身后的办公桌才稳住身子,脸色瞬间刷白,“不可能,我一直看着喜乐,连BOBO都没办法靠近她的身,更何况别的狗?搞不好喜乐送来之前已经受孕了,兽医有时候会算错受孕日。”
她努力回想那个星期的每个细节,她一直都很小心看着,几乎没出过店门一步,即使上楼也会叮嘱阿宽和小洁,怎么可能出差错?一定是搞错了……
她那毫无血色的小脸亵慢难以置信和慌乱,夏天阔却认为那是推诿责任的作戏。
“看来你这个女人一点都不诚实!”夏天阔本来还对她稍有好感,心想如果她勇于认错或许还可能和解,但她的死不认错让他感到很失望。原来她只会靠耍嘴皮和那张无辜的表情做生意……而他最鄙视那种做生意不诚实、存着侥幸心态的人!
“喜东送来那天才去过兽医院,这里有兽医师的诊断证明,说它正处于发情期,尚未交配……”他像是有备而来,从口袋掏出几张纸,“你说兽医师可能算错受孕日,但总不会两个兽医师都刚好算错吧?”
他将三张纸摊在桌上,莫优以颤抖的手拿起来一瞧,那都是附近最大兽医院的医师证明,明明白白写着喜乐的受孕日期是它到宠物店的第二天,让她百口莫辩。
试着冷静下来回想每个细节,那天是公休日,她都在家,喜乐可说几乎没离开过她的视线——她急着跟夏天阔解释当天的状况,但他的表情却是愈来愈轻蔑,好似看待一个骗子。
“事实摆在眼前,你再说下去我都当作是在狡辩,我想法官也会这么认定。”他冷冷地威胁着,故意忽略由心底角落蔓延开来的莫名心软。
证据会说话,莫优不得不承认夏天阔说的是事实,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绝望。想到即将面对的难关,她感觉身体被一块大石狠狠撞上,不知所措的她只能承受。
见她开始掉眼泪,夏天阔轻嗤一声。“收起你的泪水,别指望我会心软。”
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可用之人和无用之人,以泪水作为武器的女人则是无用之人中最低等的!
轻蔑的话语唤回莫优的自尊,她擦干泪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担当。现在再去追悔已经来不及,目前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因为敝店的疏忽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夏先生,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她深深一鞠躬,表情带着赔上一切的决然。
夏天阔倒是对她这么快就回复镇定感到诧异,依事态的严重性,大多商家都会抵赖到底以推卸责任,但莫优的态度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他的讶异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你当然没话说。只要你照合约赔偿,至于已经造成的错误,现下只能亡羊补牢。”
最后一句话让莫优怔住。“你说……要怎样?”
“当然是处理掉!兽医说第一次发情就怀胎对母体较危险,我不会让喜乐冒险生下小狗。再说,喜乐只能生下和它一样有着纯正血统的后代,而非来历不明的杂种狗!”
“不可以!”一听到他要扼杀喜乐肚中的小生命,莫优再也无法冷静。顾不得两人正处于对立状态,她出手抓住夏天阔的手臂哀求着:“虽然生下来不是纯种狗,但那也是几条小生命呀,请你不要伤害它们!”
她打算带BOBO去结扎,所以那可能是它和喜乐唯一的宝宝,可以说是“爱的结晶”呀!知道他讨厌泪水,但她却忍不住声泪俱下地为小生命求情。
“结果你能让喜乐生下来,狗狗我来养,如果我没办法,也一定会找到人照顾它们……”
她的态度再次出乎夏天阔的意料。见她放下身段来求他,却不是为了那五百万赔偿,而是向几只尚未出生的小狗请命,那恳切的语调和泪水让他有些动容。
但他的感受不仅于此,由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女人香刺激着他的感官,他从不知女人不擦香水也能有这种好味道!而且,那两片微翘的嫩唇看来如此饱满鲜嫩,如刚采的草莓般诱人;甚至他最讨厌的泪水都让她看来楚楚可怜,像个渴望被原谅的孩子…
夏天阔讶异自己脑中怎么产生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尤其对一个犯错的女人……但他的语气却不知不觉跟着放软。“你还是关心自己能不能付得出五百万再说吧!”
“我……根本付不起!”她怎么想也不可能筹出五百万。
当初开这家店,她一毛钱也没跟别人借,只靠前几年在证券公司当营业员存下的积蓄。如今犯下这样的错误,自尊心超强的她还真没脸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更别说借钱了。
“我只剩下这家店,还有二十万的存款……”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攀着他的手臂,赶紧缩回手拉开两人的距离,颓然地垂下头。
如今只能任人宰割了。
“你想告我毁约或怎样都可以,我也可以把所有的财产都赔给你,但是请你别伤害喜乐和BOBO的宝宝,好吗?”即使天都已经塌下来压倒头顶,莫优还是不忘帮那些未出世的小狗狗求情。
这份执着反常地感动了夏天阔,一如之前愿意把喜乐交给她的不寻常。
“你为什么执意要留下那些小狗?杂种狗根本没什么价值……”生意人凡事讲求利益与效率,更不可能做出损己之事,因为他是如此宝贝喜乐,不会让他冒着危险生下不想要的小狗。
莫优急于反驳,“对我来说,每一只狗狗的出生都有他的价值,就拿BOBO来说,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弃在路边,但是缘分让我们相遇,他让我找到开宠物店的信心,也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充实,这就是每只狗存在的价值。即使他是杂种狗,但BOBO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就像你对喜乐的疼爱,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啊!”
她自然地将手掌放在心窝上,模样看来极为真切,却也说到夏天阔的心坎,他的确疼喜乐像疼自己的孩子一般。
“你果然伶牙俐齿…”但他却不直接承认被她说服。夏天阔外表看来冷酷,内心却没他自己想得那么铁石心肠,只是想得比较实际。喜乐怀第一胎的风险较高,但顺利生产的机率也不低,如果怀孕过程受到悉心的照料……他不断衡量着她的话,脑中忽然萌生不曾有过的念头。
虽然这样做对他并没有好处,或许最后可能牺牲了喜乐,但盘旋脑中的主意竟令他感到微微兴奋。
“这样好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可以保证让喜乐平安产下小狗,我就放过它们,这些小狗的抚养权归你。”他说得淡然,深邃的眼眸却闪动着玩味的光彩。
抬头仰望的莫优不自禁陷入那谜样的眼波中。“我……有什么本事?我又不是兽医……”
这个男人的眼睛好像藏着某种磁石,有时让人不敢直视,有时又难以移开目光,尤其现在看她的眼眸好似打着什么主意;但那样的提议却又令她心底泛出微微的兴奋……
“我可以留下喜乐的胎,但你必须住进我家亲自照顾它,直到它平安生产为止。”他平静地宣告着。他只是想测试这个女人能为这些小动物牺牲到什么地步?如果每个生命都有它的价值,那他要看看她的价值在哪里!是个能言善道、只做表面功夫的女人,抑或如她表现出来的认真执着、热爱每个小生命?
他向来不做没意义的事,但这个女人却能激起他“善心”的一面、或许他也想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没有这个东西,更想摸清她的本性。
而且,喜乐需要一个“特别看护”,她是最适当的人选。
莫优猜不透他的转变,只觉这提议听起来匪夷所思。“那……我的店怎么办?”
“你不是说过这家店是你仅有的?今后理所当然由我接收。依我的估计,这家店的产值一年不过一百万,大概净赚个八成,就分七年摊还本金及利息。等喜乐生下小狗,你继续回来店里工作,但扣除管理费用手利润全归我,你就当做白工还债七年,还算合理吧?”
夏天阔理所当然的接收她的赔偿,而且很快做出处分,在莫优眼里看来有如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魔王。但莫优无从选择,虽然她还是搞不清楚错在哪里。况且,一家小宠物店怎么斗得过大财团?这样总比关掉宠物店并且要她拿出五百万还债来得有人性,看来她还必须感谢他的宽容。
尽管百般不愿,但莫优还是得向现实低头。
“是的,夏先生,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赔偿你的损失。”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却显得有气无力。
“那小狗呢?还要不要?”夏天阔还真不喜欢她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他宁愿这女人像之前那样信心满满,甚至无惧地响应他的凌厉眼神。
“我要!”一提起狗狗,莫优的精神就来了,连忙露出急切的表情。
“那就跟我回家!”夏天阔说得淡然,“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莫优还真有些慌乱。
“给你三天时间处理手边的事。三天后我会先叫律师带和解书过来让你签。原则上你还是这家店的负责人,你不在这段期间,我会找人来当店长,原有的员工也继续留任。不过,以后店里所有帐目都必须由我公司的会计部门审核,每月盈余直接汇入我的帐户……”
他接着逼近莫优身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来极具威胁感。“这三天你别想跑,我会派人盯着。如果你逃走了,我有办法以敢快的速度揪出你送进监狱!我向来说话算话。”
莫优努力咽下狂猛的心跳,他那警告的眼神就像主宰地狱的魔王,正宣告着她这辈子只能永远被困在地底深处,但她仍挺起背脊不愿被打倒。“我……同样说话算话!”她已经输掉未来,不想连自尊都赔上。
“很好。”夏天阔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莫优却读不出那抹微笑的含意。
她还在做垂死挣扎。“那……照顾喜乐这段时间,我可以带BOBO去吗?”
“你以为我会让欺负喜乐的坏蛋进家门吗?”夏天阔轻嗤一声,仿佛嘲笑她的天真,随之掉头离去。
目送高壮的背影,莫优隐约看到他背后长出一对黑色翅膀,犹如魔王的羽翼。
她如泄气的皮球跌坐椅子,全身冰冷得直发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一场恶梦,却始终猜不透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不知失神了多久,直到耳边一直传来异样的声响,莫优转头一看,BOBO前脚正趴在玻璃门上,不断以右掌晃动把手。
“BOBO!”她反射地起身冲到玻璃门前看着第一次做出这个动作的狗儿,终于知道百密一疏的破绽所在!
她以仅存的力气打开玻璃门,BOBO连忙绕在她身边撒娇,她跌坐地上抱着BOBO的颈子,欲哭无泪。
BOBO歪斜着头任由她抱着,心里想:妈咪,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