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倾雪被两母女一来一往的对话给逗笑,不知不觉三个人分完了带来的糕点,绝大部分都落入了陈瑾的肚里,吃完之后陈瑾一脸的满足。
陈大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陈瑾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目光一对上宁倾雪又旋即换上慈爱的笑,在宁倾雪的坚持下也改了称呼:「阿宝,你若是累了就闭眼歇会儿,这几日都得赶路,不到天黑马车是不会停下来的。」
「谢谢婶子,我会照顾自个儿的。」宁倾雪眼角余光看到陈瑾拿着装水的竹筒,小心翼翼像捧着珍宝似的喝了一口。
陈瑾对上宁倾雪的眼,热情的把手中竹筒给她。
宁倾雪目光一柔,边城的百姓都明白水很珍贵,一滴都浪费不得,愿意与她分享是真心把她当朋友,她拿起自己身旁的竹筒。
「谢谢你,阿瑾,我也有。」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唇,转头对陈瑾甜甜一笑。
她的甜笑令陈瑾眼睛发着闪光,阿宝真是太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与她在边城所见的姑娘都不同,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宁倾雪白嫩的手上,对比自己黑得跟木炭似的手,可真是天差地别。
难怪平时不见宁倾雪出府,这样的姑娘,别说是将军和夫人,就算是寻常人家也只想好好的呵护在家里。
喝了水,宁倾雪对上陈瑾盯着自己发呆的眼神,侧着头,不解的对她眨了眨眼。
陈瑾露齿一笑,忍不住摸了她的脸,「你歇会儿,我给你腾地方,让你能坐得舒服些。这都塞满了东西,一路可不好受,瞧你这娇弱的小模样,若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可得让人心疼了。」
陈瑾的年纪明明比宁倾雪还小,但个子身长摆在那里,强者自然要保护弱者,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姊姊。
宁倾雪看陈瑾再往后缩就要塞进药材堆里了,连忙岀声制止,「你别忙,我只是外表看起来娇弱,其实很壮实。」她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自己纤细的腰,「真的!若是累了,我会歇息的。」
陈瑾打量着她,心中怀疑,但见她一脸坚持,只好勉为其难的说:「好吧,你可别跟我客气,有事都得跟我说。」
陈瑾的关心令宁倾雪感动得点了点头。
一行近百余人从边城出发,连夜赶路,如愿的在隔日午时与屈申城的大队人马在驿亭会合。
当马车停下,宁倾雪没像陈瑾一般迫不及待的好奇下马打探,她只是在马车内简单的动了动手脚,知道没一会儿功夫便要继续赶路,就没费心下去走动。
果然阵吵杂之后,两方人马集结而成,由前头传来喧闹声,陈瑾一脸激动的爬上马车,「阿宝、阿宝,我方才在前头见到了庸王世子。」
看着陈瑾激动微红的脸,宁倾雪忍不住失笑。
「别笑,」陈瑾脸上没有一丝羞怯,在边城的姑娘可不兴娇羞腼腆那套,「世子爷长得高壮,我特地跟着丹丹一行人挤到前头去瞧得更仔细。」
丹丹?宁倾雪眼底的光亮一闪,「你说的是丁丹丹,丁副将的闺女吗?」
陈瑾点头,「是啊,就是她,丁副将一家人平时有个病痛风寒的都是找我爹医治,我是与她一起长大的,有些交情。你也认得她吧?」
虽说宁、丁两家的亲事,长辈心中已有默契,但宁倾雪至今还没听到兄长的同意,自己的爹也没胡涂到把事情宣扬得众所周知,所以她没打算多言,只是浅浅一笑,柔声说道:「我与丁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陈瑾也没有多想,径自说道:「方才我跟丹丹还有几个姑娘一起到前头去瞧,庸王带来的军队约莫五百人,虽人数不多,但气势惊人,庸王世子好威风!」
宁倾雪带笑听着,心知肚明在上位者手握权势、富贵,确实容易吸引姑娘的爱慕心思,更别提庸王世子年纪不大,还未娶妻,人长得也不差,自然能让这群小姑娘为之倾倒。
「不过若论长相,最好看的还是阿宝的护卫。」陈瑾一看到自己的娘亲上了马车,立刻收敛神情,飞快的在宁倾雪耳际丢了一句。
她的护卫?宁倾雪的印象浮现李尹一的模样,五大三粗,长得是还不错,但与庸王世子相比并不出色。
「是啊,你的护卫就跟宁大夫站在一块,两人气度不同,但一样的好看。」
宁倾雪闻言脸色大变,「宁大夫?我哥哥?」
陈瑾点头,「是啊,丹丹看到宁大夫可激动了,方才我听她说,等入夜扎营,她还要去找宁大夫。」
宁倾雪脑子一阵昏沉,没听进陈瑾的话。
赵焱司明明答应过她,为何宁齐戎还是出现在前往吴越的路上?
护卫……卫护?她的护卫由始至终只有李尹一一人,这次去吴越,阿孋留在将军府,李尹一为护她安危,还是随行左右,如今人就在前头替她驾车,所以丁丹丹口中的护卫是——赵焱司!
想起上次狩猎时丁丹丹误会赵焱司是她的护卫,当时她没多做解释,所以今天丁丹丹口中所言的护卫,十有八九是他。
此刻她也顾不得赵焱司若知道自己没听话留在将军府里心中会如何气恼,一心只挂念自己的兄长,她有些坐不住,想要立刻去找到宁齐戎,但也知道这想法不切实际,马车已经开始移动,众人正在赶路,她不能添乱。
原本说得兴奋的陈瑾这才注意到宁倾雪脸色阴晴不定,「阿宝,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宁倾雪对上她关心的神情,连忙挤出一抹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累,歇会儿就好了。」
陈瑾闻言,连忙挪了挪身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确实该累了,你靠着这里歇会儿,方才庸王世子已经交代了入夜便扎营,到时能吃点热呼的东西,还能睡个安稳觉了。」
为了不让陈瑾和陈大婶担心,宁倾雪最终只能按捺自己的心急,闭上眼假寐。
好不容易挨到了入夜时分,大队人马寻了一块空旷之地扎营准备休息。
宁倾雪坐的马车在一行队伍中偏后,除了将士外,从边城来的一行人分成了两边,陈大婶与两、三个婶子各负责其中约五十人的饭菜。
简单的大锅菜汤,加上个馒头,就凑合了一餐,宁倾雪心头压着事儿,没什么食欲,但在陈瑾热情的招呼下还是吃了点东西。
晩上,为求隐私,她没与一行女眷共宿在营帐之中,而是在白日乘坐的马车上整理了个位置,夜宿马车上。
李尹一一个汉子就没太大的讲究,直接席地睡在马车旁的空地。
好不容易等到了热情的陈瑾依依不舍的回了营帐,宁倾雪才出声唤道:「尹一。」
李尹立刻机灵的上前,「小姐。」
宁倾雪将马车上放下的车帘拉起,依靠着外头营火的微光,看清马车外的李尹一:「你到前头去,尽可能别惊动旁人,找到我哥哥来一趟。」
李尹一看着四周,掂量了下觉得没什么危险,这才点头,「是。」
看着李尹一走开,宁倾雪了无睡意的半卧在马车上,没一会儿功夫就听到外头轻微的动静,她立刻激动的坐起身。
不过眼前出现的却不是预料之中的兄长,她下意识的露出一抹笑,但又猛然想起赵焱司让自己待在将军府的交代,笑容随即一隐。
赵焱司冷着脸,轻松跃上马车,顺手将拉上的车帘放下,马车内突然一暗,宁倾雪想躲,但就这么丁点大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逃。
赵焱司长手一捞,将她稳稳抱进怀里,阴沉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满,「你怎么在这里?」
他语气中的隐隐怒气令她没来由的心虚,低喃道:「我……我爹同意我来的。」
提到宁九墉,他冷冷一哼,「以为搬出你爹,我会放过你?」
宁倾雪轻缩了下肩,随即露出一抹讨好的笑,识趣的沉默着。
看到她的神情,他忍不住捏了下她的鼻子,他心中虽有气,但无形中消去不少,「这一路舟车劳顿,真不知你来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微侧着头,轻柔的说道:「救人。」
他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傻,心头气恼她不顾自身安危,但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将人赶回去,很快的便决定不与她置气,抱着她的手一紧,在她的头顶印下一吻。
「胆子倒是比以前大了。有一事或许你会感兴趣。」
她不解的微微拉开两人距离,好奇的看他。
「郡王妃的脸毁了。」
她的身子因为他的话而一僵,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话全梗在自己的喉间。
「无话可说?」他带笑的问。
宁倾雪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她不擅长说谎,也就不费心的试图辩解。她不如自己外表所表现的胸怀大度,她心中有恨,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她在给郡王妃的桃花粉中下毒,不是没想过会被人发现,但她早拿捏好在桃花粉之中加入的毒树树液分量,等郡王妃发作,掺了毒的桃花粉也该没有剩余了,就算怀疑到她头上来也是死无对证,只是她没料到,发现的竟是赵焱司。
她心中五味杂陈,她总说他满腹算计,其实她也不遑多让,只是她一心想要伪装,私心里想让人相信她仍旧是那个天真良善的福宝,但只有她自知道,她不是,她早就变了。
她将头一撇,不想看他眼中可能浮现的厌恶。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都做了,她不会后悔,若被厌恶,也是她的选择。
看出她的情绪蓦然低落,他勾起她的下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以为我会讨厌?」
她轻咬着下唇,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是最好的。
「福宝,」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我很高兴。」
高兴?宁倾雪眼底闪过惊讶。
「我确实高兴。」他扬起嘴角,「至少知道你不是单纯得过分,日后也不用时刻担心你再受欺负而不言不语。」
他的话使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思才道:「你难道不会认为我太狠?」这么一说,等于承认确实是她动了手脚。
他轻触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狠?这点程度下手还是轻了。」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厌恶,反而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
「你若想取人性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甚至会在一旁给你递刀子。」
赵焱司话里眼里满是纵容,令宁倾雪觉得跟他在一起久了,自己早晩晚会被他带坏,「郡王妃重视相貌,毁她容颜已是天大惩罚。」
赵焱司想起郡王妃疯癫的模样,郡王府鸡飞狗跳,郡王颜面尽失,似乎真比取之性命更令人快意,但在他眼中,这样的惩罚对郡王府一门还是轻了。
「有一事得事先告知你,」他的大手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宁修扬也来了。」
宁倾雪抿着唇,宁修扬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过他的到来也不令人意外,郡王府不会放过在任何一丝博取名声的事件中缺席,金银珠宝重要,名声也不能毁。
「他来得突然,我本不打算让郡王府插手此事,但郡王临行之前突在发话,让宁修扬领人随行,庸王世子不好驳了郡王颜面,只能勉为其难同意。」
她微垂下眼,语气有些闷闷不乐,「他来了便来了,只是为什么我哥哥也在随行之列?」
听岀她声音隐隐的低落,赵焱司抱着她的手一收紧,「我有一事得借助他之力。但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他有事,不然我还有何颜面见你?」
她静静的待在他的怀中,最终轻声一叹,她并非不相信他,只是疫病来势汹汹,只怕非人力所能及。
察觉她心中未出口的担忧,他不由轻笑,「别烦,你拘着过去记忆,却忘了疫病只要提前控制得宜,一切都会不同,不单是对百姓,甚至对大夫都不会是威胁。」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猛然点醒了她,他说的有理,只要提前防范于未然,不让疫病蔓延就好了。她不禁感到一阵羞愧,自己一心只顾念兄长安危,却无心顾及可能伤亡的百姓。
她的声音含着掩不去的激动,拉着他的手,「所以在大雨之前,你已派人去吴越了吗?」
他点头,虽说阻止不了大雨,但至少江河溃堤一事能够避开。
她心头一松,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