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柳延秀吐血难止。
那密医被找到了,得知自己卖出去的毒,毒杀的对象竟是尊贵的太孙妃,想不到这个有胆制毒害人的家伙,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当场吓得撒尿软腿,突然心脏麻痹,暴毙而亡。
没了解药的柳延秀性命垂危,元牧面色铁青,下令所有太医设法找出解毒之法,否则全数论罪,但这世间的毒千百万种,这解药岂是这么容易调出?能延命两天已是极限,就算日后皇太孙真要论罪,众太医也无计可施。
“牧,你别急……咱们都走过那么多的难关了,眼看幸福就在面前,我是不会错过也不会放弃的……”柳延秀握住他的手说。
两天来,他日夜不闭眼的守着她,他的忧急,他的悲怒,她都感受得到,若易地而处,她也会一样心碎焦急的,但此刻,她所能做的就是安抚他,直到自己咽下最后口气的时刻来临。
元牧睁大眼眸却吐不出半句话,她的劝慰他又怎会不懂,但这谎言却听得他心酸不已,有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在对她点首后,不禁落下男儿泪。
她伸出颤抖的手为他抹泪。“哭吧,这泪是为我而生……若真无法承受就哭吧,在我面前哭,总比一个人孤独伤心的好。”
“延秀……别放我一个人独活。”他抓住她的手,痛哭失声。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簌簌滑落。“不会的,我答应为你生儿育女,还想与你赏枫看日出……让你为我画眉梳发……为我……”
“你要的每一天我都会为你做到,只要你为我活下。”他紧抱住她。
她微笑了。“嗯,这容易……咳咳--咳咳咳--”她用力咳了起来。
见状,他大惊,急唤,“太医!”
床榻旁立了五、六位太医,他们立即惊慌地上前察看,之后,几个人的脸渐渐黯黑了下来。
“如何?”他疾言厉色的问。
“启票皇太孙,太孙妃已经……已经……”群医惊慌不已。
“说!”他暴问,表情吓人。
“呜呜……请皇太孙节哀,太孙妃时候要到了。”几个人同时趴在床边惊惶悲哭。
“时……时候到了?”元牧倏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没听明白又好似不可置信。
“你们、你们竟敢……竟敢说出这种话……你们竟敢?”他指着在地上颇抖哭泣的太医,惊怒交加到连声音都破碎了。
“牧……时候到了不代表什么……我……我还活着……还、还活着。”床上的柳延秀气若游丝的说。明明气数已尽,那脸上竟还能展笑。
他倏然回身望她,见死气已爬满她的脸庞,他身子一晃,“咚”地一声跪地。
“延秀--延秀--”他两眼空洞,无意识地唤着。
“你别怕…我不死,上回…皇爷爷下旨赐毒,我都能死里逃生了…这回一样的……死不了…我死不了--”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微。
他一颤,起身爬到她身边,激动地捧住她冰凉死白的双颊,吼说:“我信你,我信你,你说不死的,我信你!”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要相信。
原本虚弱得即将合上的眼眸再度睁开,她朝他扬了唇瓣,脸上开出一朵笑花,那花色苍白,却是极为美丽,美得令他永生难忘。
“延……秀……”
“我爱你,不管生与死,我都在你身边,你记住,我在你身边…只要这样想……只要这样想,你就能活下去了…”她伸手想再次抚摸他,但尚未触及手就已无力的垂下。
“不--”他抱着她软下的身子,愤然的向天怒吼,像是伤痛撕碎了他。
此情此景令锦华宫上下无不伤心落泪,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皇太孙是如何的深爱妻子,两人鹣鲽情深,如今殿下痛失至爱,如坠地狱,他的悲痛他们感同身受,而太孙妃待人更是温婉善良,她一死,一时锦华宫内哭声四起,悲恸不已。
“大喜,大喜,有解了,有解了!”正当众人悲切难当之际,张劳拉着太医之首,两人跌跌撞撞的由外奔进来。
“有解药了?”几个正哭得难过的太医一听,忙止泪。
“解药在哪里?”元牧崩离的心神一振,速问。
“在此,这是老奴由死去的密医那搜来的。”张劳手中拿了瓶药罐子兴奋的说。这两天,他不眠不休的在那密医住处搜索,几乎将那破屋子的每块砖瓦都掀翻了,才找到这东西。
“确实是解药无误?”他激动的向那被张劳拉着跑得满身大汗的太医确认。
“没错,方才老臣花了些时间检试,已确定是解药无误,只是……不知是不是还来得及?”太医边抹汗边慌问。在进锦华宫前就听见一片哭声,莫不是人已经去了,他们迟了吧?
群医们闻言,急急忙忙冲上前去。“殿下,失礼了!”
众人将柳延秀自元牧怀里抱出,见她已无气息,几个人心惊的相视一眼,绝望之下,仍抱着知不可救,姑且一治的心态,将张劳带来的药丸强塞进柳延秀的口里,但她已无知觉,无法吞咽,药丸又滚出唇边,群医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苦叹这位娘娘当真命数已尽,回天乏术了。
“让我来!”元牧推开众人,先将药丸含入自己口中,将其咬碎,再贴着她冰凉的唇将药粉送进她口内。他沉住呼吸,双目紧紧盯着她,眼中尽是无声的吶喊--
吃下吧!
你说过不会让我独活的,你说记得花烛下永不分离的承诺。
你说的,你说的,那就做到,喝下解药!
活过来,活过来,你若走,我同死,你听见了吗?我同死,绝不独活!
“啊!太孙妃吃下解药了,有救了,有救了!”有人见柳延秀的喉头动了一下,忽然大喜的喊。
闻言,元牧眼里进出喜悦之光,渐渐地,他感受到她的唇不再冰凉,有丝暖气徐徐透出,失温的身躯再度温暖起来,当药粉全部送进后,他覆上她的身子,听见她原本几乎停止的心跳,又开始缓慢的跳动,他感激地再一次流下男儿泪。
“延秀,吾妻,谢谢你没有忘记咱们夫妻生死与共的诺言。”他轻喃。
“红红?”柳延秀让人搀扶着站在门边向殿外望去,惊见红红竟然跪在外头,也不知跪了多久,那身子虚弱得都快倒下了,连忙问向身边的宫娥,“这怎么回事?”
“那罪人敢毒杀您,原本皇上要问斩的,但是殿下出面要皇上将这人交由您处置,殿下说,这是您的人,要生要死全照您的想法,而这人自从您中毒后,就跪在这等您问罪。”宫娥解释说。
“天啊,那她不就在这跪了五天?”她心惊。自己中毒后,至今才有办法下床舒展,而红红在这段时间竟都跪在殿外受罪,她心疼不已。
“五天算什么,她敢对您做出这种事,就算跪断腿也是罪有应得!殿下还让人送水送食物,已经很宽待了!”宫娥气愤的说。
她晓得身边的人为自己愤慨心疼,也不好为红红辩解什么,只得再问:“殿下真求得皇上让我自己处置她?”
“是的,不止她,还有傅金曹,他涉及与前太子一同谋逆,论罪当斩,但皇上念及他是您的亲人,死罪可免,但活罪--同样的也由您决定。”
她苦笑,皇上这是不放心,想试探她吗?想瞧她会怎么处置挽声?
“傅金曹目前人在哪里?”她叹声问。
“那傅金曹被皇上押禁在自己府内,等候您的发落。”宫娥如实告知。
“嗯,我明白了。”她点了头,心中已有定数,瞧见了跪在外头的红红,身影似摇摇欲坠,立即又吩咐道:“你们先将红红带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