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别念了。”
“教我怎么能不念?你……”
“不要念了,听我说。”蔺致轩强势的打断母亲惯性的喋喋不休。
“好,你说,我听。”儿子神情肃杀,嗓门又够大,石永兰惊觉他这次异常认真,于是愣愣的闭嘴。
虽然知道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母亲,但是若不如此,他根本无法将沉浸在幻想世界的母亲拉回现实。
蔺致轩深吸一口气,镇定的开口,“如果我够狠心,大可以不要回来,反正只要我不回来,你也拿我没辙,然而我却愿意主动回来,这就表示我已经决定面对现实,所以……”
“所以怎样?”石永兰插嘴,急于知道下文。
“所以请你以后别再为我和柔依的事反覆唠叨和啰嗦。”
“啊?”儿子嫌她唠叨和啰嗦,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从没变过,石永兰一时之间下不了台,脸色有些难看。
“总之,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解决柔依跟我的事。”
“你……你想怎么解决?”石永兰焦急的追问。
“如你所愿,我答应再婚。”
“再婚?那太好了,等柔依履行完国外的工作合约回来,我立刻帮你们办喜事……”石永兰喜出望外,时常为分别丧偶的儿子及媳妇操烦而落泪的眼睛倏地闪闪发亮。
“谁都行,就是不要柔依。”蔺致轩再次打断母亲的话,口气凝重果决。
“柔……柔依不好吗?”
“柔依很好,但是,妈,我们应该放手了,柔依不属于蔺家,也不属于你,更不可能属于我,我们该放手让她离开蔺家了。”
之前柔依没爱上任何男人,事情耗着也就罢了,如今她已遇到真命天子,幸福横摆在眼前,明明她只需要再往前迈一步,便可以牢牢的抓住,却碍于母亲的阻挠,致使那一步犹如鸿沟一般难以跨越,事态如此,他怎么能再不闻不问,任由母亲无理取闹的绊住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品格有多高尚,度量有多宽宏,但确实是以柔依的幸福为首要着想,才出此“下策”,同意并说服自己再婚。
只有他再婚,母亲才不会心存“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自私想法,一天到晚打他和柔依的主意,意图将他们俩送作堆。
柔依若选择留在蔺家,她就永远是他的弟媳;倘若她能脱离蔺家寡妇的身份,那么她永远是他的妹妹,他绝无可能把她娶来当自己的老婆,这是他始终如一的心态,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此生的爱情都给了芷盈,即使芷盈尸骨已寒,他仍难以再接受任何一个女人走进他的世界。
“你……真的要赶柔依走?”
“我不是赶她走,是放她自由。妈,让我们蔺家从此成为柔依的娘家,让我们成为她人生必要之时的后盾和靠山,而不再是只会替她制造压力、对她予取予求的婆家,好吗?女人青春短暂,她为蔺家已经牺牲够多也够久了,妈,你真的不能再一直霸占着她了。”
“但是你真的愿意再找个对象结婚?不会是骗我的吧?”石永兰不敢置信,深怕这是儿子一时的权宜之计,而非真心想再婚。
“是的,我愿意再婚,不只愿意,我甚至要拜托你……”蔺致轩忽然语塞。
“呃……拜托我什么?去跟你大舅子报备吗?你放心,他会同意你的,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希望你再娶,你根本不必担心他反对。”
沈俊平是芷盈的亲哥哥,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她去世后,沈俊平从来没说过不准蔺致轩再婚的话,甚至非常鼓励妹婿寻找幸福的第二春,因此当蔺致轩有再婚意愿时,要基于人情义理,口头上跟他报备、交代一下,他绝对不会有任何负面意见,甚至会大表赞同,乐观其成。
“大舅子那边,我会自己去讲,我要麻烦妈的是,开始……开始帮我安排相亲吧!”在母亲的探询眸光中,他好不容易把话说出口。
该死!天晓得要他说出这句话是有多么的困难!
但愿芷盈在天之灵,能理解他必须力挺柔依追求幸福的处境与用心。
他希望蔺家在他的“牺牲”之下,从此天下太平。
与母亲达成协议后,蔺致轩一夜难眠,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心头上,总是充斥着芷盈的身影,以及令他怀念到几乎发狂的声音。
自从芷盈因为车祸过世后,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她,而昨夜却是他有史以来最感痛苦与难熬的一次,不安的感觉挤塞在胸口,驱之不散。
他不知道这份不安到底纯粹是自己心理作祟,还是芷盈在谴责他“变节”?
一早,前往公司的路上,他不断的思索昨夜心痛难耐的原因,直到抵达公司时,看到隔壁空荡荡、连大门都没有了的破旧矮房,才猛地想起昨晚住在他休息室里的那位“娇客”。
不知道她怎样了?
她再三保证会善待他的休息室,不乱动任何东西,即使动过了也会恢复原状,她应该会信守承诺,说得到做得到吧?
不能怪他疑心病重,毕竟她是陌生人,太轻易的相信陌生人是非常危险的事。
但是,纵使危险,他也总是放任自己涉险了……
嗯,多想无益,干脆实地去瞧瞧比较快。
停好车子,蔺致轩进入公司,匆匆的回应员工们的问候,来到专属的休息室门前,抬起手,准备敲门。
这时,员工小玲从前头的茶水间走了出来,相隔起码十公尺,看见他的动作,不觉露出狐疑的表情。
“老板,你……”进自己的休息室还要敲门喔?
“我……手麻麻的,做一下手部运动,没事的。”她没敢问出口,蔺致轩倒是自动解释,两只手煞有介事的甩了甩,演得挺好的。
“喔!是,老板,你慢忙。”小玲笑着走开。
“好,你也慢忙。”微笑的目送她消失眼前,蔺致轩忍不住暗暗咒骂,该死!
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这样撒谎?
看了看走道的前方,确定没有员工再走过来,他回头又抬起手,正要敲门,另一个员工又从储藏室冒出来。
该死!他不禁再次咒骂,在员工来不及发问的狐疑神情下,干脆连门都不敲了,直接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门锁,飞快的推门而入,并关上门。
“喝!蔺先生,你怎么就这样进来了?连门都不敲,很没礼貌耶!”谷承梦坐在床边,惊骇的抬起头。
“我是想敲。”但现实不允许他敲。
“你这样冲进来,万一我在换衣服呢?啊!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对我怎样?”
她双手护胸,花容失色。
“你……又来了!”神经病啊!到底谁想对她怎样?“我刚才有两次要敲门的时候都被员工看见,哪还敲得下去?”为了止住愤怒的音量,他咬牙切齿的说。
“为什么敲不下去?”她不懂耶!
“最好你进自己的房间都会敲门。”蔺致轩悻悻然说道。
“啊!对喔!我都忘了这是你的休息室,不好意思。”
“你……”好啊!这家伙,才借住一夜,就反客为主了。
“一大早的,不要生气嘛!”她赶紧陪笑脸。
他突然吼道:“谷承梦!你手里拿什么东西?”
“喔!你的数位相框呀!嘿,蔺先生,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对不对?长得好漂亮、好有气质,身材好好,你艳福真不浅……”谷承梦把存有芷盈倩影的相框举到他的眼前,大力称赞,丝毫没发觉他怒气冲大。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你说过不会乱动我的东西!”一把抢回相框,蔺致轩的额头暴出青筋,斯文俊朗的脸庞顿时变得好狰狞。
“我……我以为这没什么,看一下不会怎样,而且我也说过,如果真的动过你的东西,会归回原位,恢复原状,并没有弄坏你的任何东西……”完全没料到他会气成这样,谷承梦当下被吓坏了,急急解释。
她希望他不要生气,却反而让他动大怒了,好可怕。
“谁说不会怎样?”
“不然……会……会怎样?”她压不住好奇心的问出口,语气却又怯生生的,唯恐一个差错,他的魔掌便往她的头脸招呼过来。
“会……”会怎样?其实看了不会怎样,他就是不高兴他与芷盈的回忆被人动过、扰乱过。“会让我想翻桌、想揍人。”
“你……”情绪非得这么激烈吗?“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模样太吓人,谷承梦跳离他几大步,急忙摆动手,要他别靠近。
“你给我滚出去!”
“是,我这就滚,谢谢你昨晚的收留,若是有机会,我必定回报,谢谢,再见……”不至于连滚带爬,但是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倒真像被地雷炸过,要命就快闪,别迟疑啊!
“站住!”他猛地大喝。
慌乱的扭转门把的动作顿住,她吓得浑身僵住,脸色惨白。
“我已经道歉了,请你不要揍我。”
打从出生以来,她没被人揍过,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尝到被揍的滋味,她罪不至此,对吧?对吧?
白目!谁要揍她啊!
蔺致轩的手往阳台方向一指,怒声开口,“后门!”
“啊!是,你规定我只能走后门,对不起。”被他吓得都忘了还有后门这回事了啦!顾不得家当没拿,她拔腿就跑。
唉!蔺致轩是怎样?没事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昨天她把垃圾堆在他公司的门前,他上门理论时都没这么恐怖。
望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踉跄背影,他余怒未消,捧着相框坐在床上,满心苦楚。
被无边的思念反覆煎熬,是他最熟悉的痛。
谷承梦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为什么偏偏在他心情最矛盾的时候来惹他?
满腹郁闷苦无发泄之处,不经意的看见墙角堆着她未带走的家当,他愤恨的站起身,往行李箱猛踢了两脚,依然无法息怒,纵然行李箱是无辜的,但是看到它们就难免想到它们的主人,碍服极了。
谷承梦,可恶的女人!
她把行李留在这儿是什么意思?打算天黑时还想再来睡一晚吗?
不,休想,门都没有!
又补踹了行李箱一脚,蔺致轩气冲冲的转身,大步走出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