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远卧床三天后,烧早就退了,但还是被周凌春强制留在床上静养。
“不让我出房门,至少也替我备桶热水沐浴吧。”殷远无可奈何地道。
周凌春想了下,便答应了他。晚上用过膳之后,她让岁赐替他烧桶热水擦澡,岂料岁赐竟把浴桶都给搬了进来。
“夫人,爷不能忍受擦澡,不让他沐浴,他脾气会不好。”岁赐好心告知。
“谁让你多嘴,弄好了就出去。”殷远没好气地道。
岁赐看看他,再看看周凌春,马上意会,二话不说地离开后,不忘拉着周呈煦一起去周呈晔那里闲聊,摆明了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爷的好事。
“相公,我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泡澡,要是一个不小心又烧了起来,那不是又要折腾一回了?”见他褪去外衫,她顺手接过,回头搁在篓里,嘴上不住地叨念,想了想还是决定——“相公,还是擦澡就好,我帮你——啊!”
她用双手遮眼,却忍不住从指缝中偷觑他美丽的luo背。
“没见过吗?”殷远凉声问。
“见过……”可是没有心理准备,冲击太大会让她胸口不舒服。
“你确定要继续看下去?”他说着,毫不在意地褪去长裤。
周凌春吓得逃到床上,背对着他,双手捣着发烫的脸。呜呜……她应该让四哥先拿座屏风过来的,房里没什么好遮蔽的东西,到底要她把眼搁到哪去,要是不小心看到什么,怎么办?
“总算活过来了。”殷远沉入浴桶里,满足地吁了声。
“现在是春暖乍寒,入夜后还是冷得紧,你别泡太久。”她抚着胸口,平复着羞怯的心情。
“要我别泡太久,不如你来帮我吧。”
“帮你?”她音调拔尖了起来。
“帮我擦背。”
“擦擦擦……背?”那美美的背?天啊,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的身体里真藏了个浪女,要不为何他一开口,他那美美的背就一直在她眼前飘来飘去?
“凌春,来帮帮我吧,我觉得有点冷。”
“冷?”一听他喊冷,美背和羞怯瞬间消失,她快步走向他,先从花架上抽了条大布巾披在肩上,将他一头如缎般的黑发拨到一旁,拿起搁在桶缘的手巾替他擦背。“就跟你说风寒初愈,真的不适合泡澡。”
“我浑身又黏又臭的,你以为光是擦澡有用?”
“那也没法子,我大哥这儿不用皂球,毕竟皂球市面上并不多,价格相当昂贵,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
殷远想了下,问:“你铺子的货楼里有官球制作的书籍吗?”
“有,而且还是那原本闻名天下的张家皂球坊,当初战乱时,张家怕断了祖传秘方,所以将秘方当给了当铺,赎期三年早就过了,但我还在等张家来赎回呢。”
“张家恐怕已无后人了。”一场战火可以摧毁多少家圜?更遑论是百年不消停的内忧外患。
“我不知道,但就凭这一点,绝不能让周氏当铺倒下,货楼还有太多当物是属于各行各业的传承秘法,我等着人来赎回呢。”
“我原以为当铺和票号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哪是,当铺和票号打一开始都是为了让人周转给人方便而设立,只是有人存心变了,才会让人误解。”
“是是是,你犯不着擦这么大力。”
周凌春吓了跳,就见他的肩头果真被她擦得一片红。“对不起,疼吗?”她满面愧疚地轻抚他的肩头。
“亲一口就不疼了。”他抬眼笑道。
“不正经。”她羞涩地垂敛长睫,不想不小心瞧见不该瞧见的。
“凌春,回丰兴后,把皂球的秘方卖给我吧。”他轻抚着她的颊。
“你要做什么?”
“我可以找人合作做皂球。”瞧她一脸难以置信,他不禁摇头失笑。“我毕竟是商人,在商言商,而皂球绝对是一门能做的生意,也许我找人打探张家的后人,要是找得到,可以一块合作。”
周凌春徐徐地笑弯了水眸。“听起来很不错。”
“那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奖励?!”
“奖励?”为什么是她给?
殷远一把勾下她的颈项,吻上她的唇。
她感觉他的吻落在唇角,舔过她的唇瓣,教她张口回应着。
殷远心旌一动,含吮着她的舌,挑诱勾缠着要她回应,大手沿着她的腰肢往上,吓得她赶忙打住。
“别闹了,水都快凉了。”她气喘吁吁,面容泛红地推开他。
“也是。”他从浴桶里起身,周凌春整个人呆愣住。
“你你你……你干么突然站起来!”啊,她要遮哪里?
“水都凉了,你还不让我起来?”瞧她羞得垂着脸,却又不住用余光偷觑,他不禁勾斜了唇。“娘子,你在看哪?”
“我没有!”她吓得迎视他的脸,就见他笑得又坏又恶劣,她更加羞得不知所措,羞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
她没有偷看,真的没有……顶多是有点好奇……
“娘子,把大布巾给我,我有点冷。”
“喔……”她怯生生地递出大布巾,就见他正盯着自己。
他一头乌发披在肩头,衬得那张稍嫌苍白的俊颜越发白皙妖冶,尤其是那双深邃的勾魂眼,与他对上就好似要被摄走了魂。
他走近她,吻上她的唇,双臂强而有力的箍紧她,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
……
几天之后,周凌春和殷远一行人决定回丰兴城,为了一年一度的当铺流当竞卖会。
“怎么不多待几天?”周呈晔将一只雕刻精细的木盒交给了她。
“不了,下个月有流当竞卖,我要是不早点回去,三哥和锦春、绣春会忙不过来。”周凌春喜孜孜地打开木盒,就见里头放的是一支羊脂玉玉簪,簪体毫无赘饰,透光莹亮,一看就知道是上品。
周呈晔心疼地抚着她的发。“让你辛苦了。”
“才不辛苦,那是我该做的事。”话落,不禁笑得有些腼腆。“大哥,我可以把这支簪送给殷远吗?”
“那是你爹留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置无人能置喙。”虽说他打从心底讨厌殷远,但只要殷远可以善待凌春,他可以勉强接受。
“多谢大哥。”
周呈晔噙着笑,轻拥着她。
“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吧。”殷远从外头走来就见到这一幕,嗓音不自觉的冷了。
周凌春吓了一跳,直觉要推开周呈晔,岂料却被他搂得更紧,脸都埋到胸膛了……“大哥……”不要闹了,她跟相公真的不好交代。
殷远面对他的寻衅,哼笑了声,向前一步,抓住周呈晔的手与他较劲,逼迫他松手。
然而周呈晔并非省油的灯,一个擒拿反抓住殷远的手腕,这一抓还抓到了他手腕上的翡玉环,掀袖一看,神色一怔。
周呈晔缓缓抬眼,清俊的眸杀气隐现。
“大哥,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是不赶紧上路,恐怕到时候得在野外露宿呢。”见两人像是僵持着,周凌春从周呈晔怀里钻了出来。
“……殷远,你真是个幸运的男人。”周呈晔笑着,眸色森冷。
“是啊,我一直是个很幸运的男人。”
周凌春不解地看着两人,直觉这话听来话中有话,可又并无不妥。
“请珍惜我的妹子,别让我为她破例前往丰兴城。”
“我会珍惜她,倾尽一切保护她。”
周呈晔唇角掀了掀,松开了手,抚了抚周凌春滑顺的发。“凌春,你真是个傻丫头,真教大哥担心。”
他不信凌春没发现殷远手上戴的正是周家传家宝,可说来也许是命运弄人才会教他俩各戴一环,彷佛两人姻缘是命中注定。
“大哥,傻人有傻福。”虽说她不知道自己傻在哪里,但有时候人傻一点,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告别了周呈晔,一行人启程冋丰兴城,回程少了走马看花的玩乐,自然是比去程要来得快。
一回到丰兴城,周凌春歇了一晚,隔日便进了周氏当铺,开始清点这次要竞价的物品。货楼共有五层楼高,上头四层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物品,昂贵的金银玉饰,古玩逸品罗列一区,便宜的就连破被碗盘都有。
能够参与竞价卖出的,必须是已过了赎期依旧无人赎回的流当品,而且有一定价值以上,但也不能把昂贵的全摆上,因为百姓的荷包深度有限,有时光为了温饱就费尽心思了,哪有闲钱再购置其它。
所以一些能用的东西,稍作整理后还是可以便宜卖出,好比绣被布匹便是寻常百姓用得着的。
可这么一来,事前要准备的事又多又杂,得先查赎期、分类,再从中选择,毕竟竞价地点就在当铺里外,能摆放的流当品有限。
“连这些碗盘都会有人买吗?”殷远问。
因为周凌春有时忙得连殷府也不回去,殷远只好拨空到周家……并非帮忙,纯粹是站在一旁当监工。
“会,去年竞价时,这些碗盘卖得相当好。”因为她都以低于市价便宜卖出。
“这些破锅破盆也有人要?”
“……破锅破盆?”她有收那种东西吗?
周凌春疑惑地望向角落里的殷远,走过去就见角落里搁放着一篓蒌铁制的破锅盆,甚至连农具的铁耙都有,教她愣住。
谁收的?她疑惑地翻看却未见上头有竹牌。没有竹牌就无法得知是何时典当,又是何人典当,何人收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上登基的第一个元旦大典上就颁诏,破损的铁制品一律交由官府,是吧?”
“是啊。”正因为皇上初归大位,为了平定天下颁了许多诏,只要与当铺有关的,她都会告知其它人,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又是谁收了这些?
虽说数量不多,但有心人要造谣是很容易的。
“把这些交给我,我拿去官府。”
“我再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我和知府有交情,我拿去他感激我都来不及。”尽避他也认为周家人疼她入骨,但不代表所有的周家人都护她,好比那对姊妹。
“你近来好不容易才和徐家议和,要是一个大意,说不准徐家会大作文章,那就不好了。”商场上的事她虽然懂得不太多,但尔虞我诈的商场鳖计时有所闻,还是小心为上。
殷远闻言,微讶道:“原来你也很清楚徐家并不会因为我妥协而让步嘛。”
“唉,有时暂保一时风平浪静也是好事。”商场上本就步步为营,只要小心别给对方机会出手就好。
“暂保一时风平浪静?”他哼笑了声,不忍笑她太过妇人之仁。
徐家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只是不做得过分,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只为了保护他的家人。
“反正这事先搁下,等竞价结束之后我再处理。”周凌春叹了口气,又回头擦拭有些蒙尘的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