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在我这儿。”
丁妮娜泼辣地再度截断她的话,不悦地斜睇她一眼,然后一把将苏亦耘拉到自己身边。
“你干么向她道歉?你说,我送你的皮衣为什么会在那女人身上?她是你新看上的女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这可不是普通的皮衣,是我找人为你订制的,一件就要十多万,你怎么可以随便丢在别的女人那里!你——”
“好、好,别吵到其他房客,进房里我再跟你好好解释……”苏亦耘刷卡开启房门,一把将啰嗦不停的丁妮娜先推进房再说。
“丹菱,真的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苏亦耘一手拉着房门,高大身躯完全遮住门里友人的视线。
“我才抱歉造成你的困扰,谢谢你的皮衣,我先走了。”
因为身体和心理都很不舒服,邹丹菱像念经一样飞快说完便要离开,却被苏亦耘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呆住。
“很痛吧?”
苏亦耘左手抚上她脸颊上泛红的五指印,像是担心太用力会碰碎一般的轻柔,衬着好听又充满安抚力道的磁性嗓音,光听就让人怒气化为绕指柔。
“是我的错,我先跟朋友解释清楚误会,改天再上门向你致歉。”
话才说完,房里那个又开始吵闹,问他还在和邹丹菱啰嗦什么?苏亦耘转头安抚对方几句,又回头朝她摆也无奈苦笑,这才进房、关门,独留她一人呆杵在走廊。
呆杵,因为她心跳好快,还需要一些时间让空白的脑袋恢复动力。
邹丹菱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近距离的温柔抚触和柔声安慰便意乱情迷,瞬间连自己姓啥名谁都忘得干干净净,只会傻站,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清醒一些。
太可怕了!
她环抱着自己双臂,终于察觉到其中危险。
苏亦耘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太危险,不是能当朋友的对象,因为自己根本无法抵挡他的魅力,用平常心相处,对她而言,他就是所谓的“致命吸引力”吧?
幸好他已经有女朋友,自己做不来横刀夺爱这种事,更不想跟房里那个泼辣女再次交手,相信他女友应该也会阻止他继续和自己有所连络,所以就这样一拍两散最好,别留给自己任何深陷的机会。
何况他女人一出手就是送上十多万的皮衣,这么昂贵的衣服借人,眼睛居然连眨都不眨,一点也不担心被私吞,看来他的身分搞不好也是富家公子,她连做朋友都高攀不上,还是做回路人甲比较实在。
“再见了,苏亦耘。”
邹丹菱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回房。
也罢,就当一切不过是自己旅途中的小小插曲,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将一切忘光光——
尤其是那个有生以来,头一个令她意乱情迷的男人!
外国的月亮真的有特别圆吗?
根据邹丹菱一夜望着窗外的详细观察,其实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圆嘛!
当然,她不是因为特别有考证精神,所以硬撑着不睡,相反的,她超想倒头大睡,偏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唉!”
她叹一声,放弃和睡神见面聊天的可能,毕竟高挂天空的都从月亮变成了太阳,也差不多该起床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
是啊,新的一天,可惜脑袋依然是昨天旧旧的那个,想忘的事一件也没忘掉。
失眠的可能原因有很多,可以说是时差还调不回来、怪罪肚子吃太撑,或者昨天那杯咖啡的咖啡因太重,但事实却只有一个,就是她整晚脑袋里都想着苏亦耘那个男人。
因为太好奇了,好奇他的身分、好奇他和女友解释到后来究竟会是什么情况?
好奇他说改天再上门向自己致歉,到底是随口说说还是真放在心上?
于是瞌睡虫被好奇心杀光光,越想忘越是将人往心坎里放,像卡在喉头的骨刺,怎么也没办法说咽下就咽下。
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为什么会轻易记挂在心上?
“邹丹菱,你还真是没用!”她握拳敲敲自己的脑袋,希望能多少清醒一些。
是啊,想破头又怎样?那个男人从此以后跟自己毫无关系,多想无益,为他失眠一夜已经很过分,新的一天开始,该把心思放回工作上,反正那个男人带着女友度假疗伤,不会有事,也不关自己的事,对吧?
“只是,买好的礼物没用了……”她来到桌前,拿起搁在上头绑着蓝丝带的礼物盒。
昨天她趁着董事长没留意,在试吃行程中自己觉得最美味的那间店买了现做糕点和巧克力,打算送给苏亦耘,多少表达一些谢意,可惜昨晚发生的一切像场闹剧,让她措手不及,连礼物也忘了送出。
想必此刻他正拥着女友好眠,自己更没有再去608号房找他的打算,这份礼物浪费可惜,幸好今天早上董事长约了要和原料供应商见面,喂猪行程下午才会开始,刚好当成早餐。
“叩叩叩。”
她才刚解开丝带,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她用英文询问。
“客房服务。”外头的人也用字正腔圆的英文回她。
“客房服务?”她重述,一头雾水。
“我没有叫客房服务,是不是送错房间了?”
邹丹菱才说完,外头的服务生立即回复她房号和登记英文名字,全都正确无误。
“难道是董事长善心大发,额外给的员工福利?”
她嘀咕着,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不错耶,饭店的客房服务她还没尝试过,想像着偶象剧中可以悠闲在床上吃着精致餐点和场景,让她忽然有点兴奋起来。
“是你?”
门一开,邹丹菱霎时一脸错愕,用盖子罩着餐点的推车是有没错,可是站在外头的不是饭店白衣白裤的服务人员,而是苏亦耘。
“是我。”他挂着一脸笑,对她的意外一点都不意外。
“邹丹菱小姐今天专属的客房服务专员。”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她不记得有告诉过他。
“很简单,跟柜台打听一下就成了。”他指指餐车。
“有什么疑问待会儿再说,东西冷掉就不好吃了。”
僵持在房门口也不是办法,邹丹菱犹豫半刻,终究还是退到一旁,让他推车进房。
“我知道你有满腹疑问。”苏亦耘回头,果然看见她正想张嘴发问。
“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后随便你想知道什么都能问,好吗?我快饿瘪了!”
他掀开罩着餐盘的几个大锅盖,食物香气立刻扑鼻而来,邹丹菱原本没任何饥饿感,这么一闻也开始有点嘴馋。
“牛奶是热的!”
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饭店只提供冰牛奶、冰果汁,外头都开始下雪了,这种天气一早就要她喝冷饮,真是要人命!虽然也有咖啡和热茶能选择,可是习惯了每早来杯牛奶,只能硬着头皮喝下,真是慈溪到牙齿能打颤,再搭上冷火腿、冷起司、冷优格,实在教人太佩服法国人的肠胃了。
“看来你也和我一样喝不惯冰牛奶。”苏亦耘笑指着餐盘。
“不只牛奶温热,我还请厨师帮忙将火腿片煎烤过,可颂和黑麦面包全是刚出炉,还附带味美料多的热浓汤,所以说,不趁热吃岂不是很可惜?”
她笑了,同意他的说法,决定暂时什么都不想,先将热腾腾的美味早餐送进肚里暖暖胃再说。
“好吃吗?”苏亦耘笑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候只要是热呼呼的食物,没有不好吃的。”她抬头瞥他一眼。
“只是没听过客房服务会有服务生留下来跟客人分食的。”
“呵,所以你要跟饭店投诉吗?可惜我只是“角色扮演”,饭店管不了。”他笑呵呵,不以为意。
“何况你不认为两个人吃饭要比一个人独享来得美味?”
邹丹菱不否认,有他在一旁,的确“秀色可餐”。
同时,她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女友呢?”她吃下最后一口巧克力可颂,假装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如果让她看见你来找我——”
“妮娜不是我女朋友。”他一口否认。
“不是?可是她昨晚的口气分明就是在吃醋——”她顿了顿。
“不是女友,难道是老婆?”
“呵,越说越夸张。”
他笑着,忽又静默下来,像在考虑什么似地端详她几秒,然后离开原先坐的木椅,来到她身旁坐下。
“我未婚、无女友,妮娜跟我顶多只能算是床伴。”
床——床伴?!
邹丹菱后脑勺一阵麻栗,没察觉自己身体立即反射性地往右挪离他远一些。
太意外了!
不只是因为在自己生活圈里从来不曾有人能如此坦然说出这两个字,更因为她已经将苏亦耘定位在热心好男人的形象,忽然由他口里冒出这么直白又唐突的解释,让她脑袋瞬间大当机。
“吓到你了?”
苏亦耘光看她那双清流瞳眸便知她处世单纯,“床伴”这种事对她而言肯定很难理解,不过他想交她这个朋友,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来得好。
“吓倒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得这么白。”她有些困惑,不明白他的用意。
“一般应该不会跟刚认识的解释得这么清楚吧?”
“一般绝对不会。”他点点头,赞同她的认知。
“平时我对外人当然也只说是朋友,敷衍带过,可是对自己的朋友当然要实话实说。”
自己的朋友……
邹丹菱擦手的动作突然僵住。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真心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所以才有问必答,诚实以对?
不是随口说说,就出出差法国这几天见见、聊聊,回国后仍旧会继续保持连络?
换作在昨晚之前,这个答案会令她十分开心,可是这男人刚刚说了什么?他未婚、无女友,却有个火辣床伴——
好吧,对朋友诚实是优点,可是有床伴的男人不就等同于花花公子?
虽然对方只说要当朋友,并非提出当床伴那样的惊世要求,可是小绵羊和大野狼在一起,怎么想都好像很危险……
偏偏他是帮了自己两回大忙的恩人,他说想交她这个朋友,手中还握着能连络上她的名片,这时候她除了笑笑接受,还能说什么?
何况即使察觉了苏亦耘这男人的危险性,心中已经滋生的好感也不是脸盆水,说倒就能倒个精光。眼前的他依旧是笑得如此无害又温暖,和“花花公子”吊儿郎当的邪魅形象一点都搭不上边,想厌恶都无从厌起这个人——
惨!这表示今天之后大家还会见面,不是摆明了像在兔子面前吊了根浸毒的红萝卜,一咬就要命,偏又在眼前晃呀晃,逗人嘴馋,慢性折磨吗?
欸,她能不能对这危险男人说句“谢谢再连络”,立即逃之夭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