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心机那么重!”这件事他从来没提过。
“是你太单纯、太容易信任别人。”他感慨道:“原来你暗恋他?唉,你选了一个很麻烦的对象,我会想想有没有办法可以帮你。”
“千万不要!”邹丹菱连忙婉拒。
“要自然而然在一起才是上天注定,外力强迫就没有那份命中注定的感觉了,我还年轻,我也还在拼事业,多得是时间慢慢来,你管好你自己就好,拜托别再天天买醉,你伤身、我伤心,还一起做下糊涂事,人家好好的筹备婚礼,我们两个在这里唉声叹气算什么?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我三生不幸!”
“呵,知道了,别那么嫌弃我,我保证今天开始不会再酗酒,给你惹麻烦了。”他抹抹脸,事情谈开,心情舒坦多了。
“早餐你先吃,我去洗把脸就来。”
“嗯。”
邹丹菱目送着他进厕所,门关上的同时,她脸上的轻松笑脸也跟着消逝。
她清楚看见,当自己表示不必他负责时,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一夜未眠,努力地武装自己的情绪,要自己在他醒来时表现得淡定从容,不成为他另一个压力来源,明明做到了,完美地瞒天过海,达成了她的目标,为什么当瞧见他真的轻松垂肩,她却痛得差点泪水夺眶而出?
理由,她当然明白。
因为她太痴,心里其实还抱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期盼他待自己还是不同的,或许他会突然觉得她才是对的人,会心甘情愿地想对她负起责任,试着来爱她。
而他那个小小的动作,打碎了她全部希望。
压抑的泪水像突然溃堤的大水倾泻,她心慌地用双手不断拭去,双颊偏又立刻布满泪珠,眼看着苏亦耘很快就要出来,她知道,一起共餐对自己而言还是太勉强,她真的办不到!
“我约了朋友见面,先出门了!”
她像逃难似地拎起以包夺门而出,恰巧射过被同时开门离开厕所的苏亦耘撞见。
“约了什么朋友,跑得那么急?”
苏亦耘拿起她买的早餐一看,她根本没吃,打开门想追上去拿给她,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只好再悻悻回到屋里。
“丹菱说得没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咬下一口爆浆的芝麻馒头,心里有了决定。
不为了别人,就为了不让丹菱继续为他劳心伤神,也该振作起来了。
三个月后。
邹丹菱坐在医院诊间外,不是等着看病,而是已经看完病,听完医生的“宣告”,双脚发软走不出医院,只能先坐坐再说……
他怀孕了……
这辈子她连统一发票都没中过一回,横财不发,偏偏在怀孕这档事一次就中大奖,真的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没错,她骗了苏亦耘,根本没吃什么事后避孕丸,她怎么好意思进药房买那种东西?
何况自己除了工作运尚可之外,既没有横财有没有男人运,百分百一夜留种这种事是小说里女主角的命,像自己这种万年配角哪会有这么准的事?
结果,就是准了。
“唉,你这傻瓜,为什么偏偏要来跟我呢?”她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喃喃自语。
拿掉?她想都没想过,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交到的好运,居然让一辈子都得不到苏亦耘爱情的她,有了生下他孩子的机会。
只是这孩子未出世就注定得不到父亲的疼爱,想到这一点她就满满的内疚与不安。
再想到她一个未婚妈妈要怎么把孩子带在身边养大,她头更疼。
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再辛苦也要将他抚养成人。
只不过,这样的她还能和苏亦耘维持朋友关系吗?
她咬着下唇,毫无头绪。
两个月前,苏敬祺和林嘉蓉顺利结婚,当晚苏亦耘立刻搭机远赴法国,说是要继续攻读博士学位,顺便在那儿为和朋友合伙的设计公司寻找设立分店的合适据点,试试商品外销欧美的水温。
她明白,他是要避开和大哥、大嫂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尴尬,没个三、五年不可能再回来。
原本她很难过,因为连她也只能靠着视讯和他说说话,再也不能想听他声音就拿起手机打给他,想见就约出来见见,如今却觉得很庆幸,至少只要她小心别跟苏家人有接触,这几年内都不会让他发现孩子的存在——
好吧,她承认,这是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
纸包不住火,何况她的生活圈就在这里,怎么藏得了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就算避得了苏家人,也避不开她和苏亦耘所有的共同朋友,等她肚子一大起来,消息肯定没多久就会传到他耳里,算算日期,孩子的爸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怎么办?”邹丹菱紧张地双手紧紧交握。
她没想过拿孩子绑住他,更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深爱他的大秘密,可是她当他的面扯了大谎,明明说吃了药,却又生下他的孩子,他不是笨蛋,前因后果多想几遍。迟早会发现自己以朋友的假面偷偷爱慕着他。
到时候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看错人,认为她是可怕的心机女……
一想到可能会被所爱的人厌恶、嫌弃,她连胃都开始抽痛。
“小姐,你没事吧?啊不然下一下就轮到我,我让你先看好了。”坐在她隔壁的欧巴桑看她脸色发白,好心地关心询问。
“谢谢,我刚刚才看过医生,只是头晕在这里先坐一下,现在没事了。”
邹丹菱不好意思地谢过欧巴桑,和对方客气寒暄几句后连忙起身离开,因为她这才想起自己只请了两小时事,现在多了个小宝宝要养,工作赚钱对她而言可是最重要的事,其他事情就等下班后再去烦心了。
时间有点紧迫,她直接搭计程车回公司,打卡时间刚刚好,不多也不少,总算松了口气,也幸好没被人瞧见她飞奔进门打卡的狼狈模样,不然可糗了。
“对了,我现在是孕妇,怎么可以用跑的?宝宝,对不起,妈咪以后一定会小心注意。”
回到自己座位她才想起这件事,连忙摸摸自己肚子,也算安抚一下里头的小生命。
她敢这么嘀咕,当然是因为知道董事长这时间正一个人去嘉义新店巡视现场销售情况,看看动线等等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事必躬亲是他的工作原则,也正因为董事长随时会突击检查,大家才不敢松懈。
这时候,反倒是她能乘机松懈一些,不过这不是她的个性,领人多少薪水做多少事,就算没人盯着,该做的事她一样也不会偷工减料,所以明明知道董事长不在,她依然打起精神做事。
只不过今天状况不同,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这件事不说不想就能不想,多少还是令她有些分心,眼睛盯着电脑荧幕,居然想起要不要去买件孕妇用的防辐射衣,接着想到自己身为秘书怎么好意思穿着那种东西上班?忍不住摇头笑叹自己的蠢念头。
忽然,她放在皮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苏亦耘的来电。
“亦耘?”
“呵,没错,是我。”手机那端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在上班吗?现在方不方便讲电话?”
“可以,董事长去嘉义了,办公室里就我一个,目前手边没急件要赶,聊一下没关系。”其实只要是他打来,她排除万难也一定要和他多聊几句的。
“我好想你……”
她笑了,多像情侣间的问话,可惜那只是他的玩笑话,当不了真。
“是是是,上回你说好想我——煮的红烧鱼,上上回你说好想我——老家寄来的鱼干,这回你又想我的什么了?”
“想念你的笑声,笑一下来听听?”
“呵,你又发什么神经?”她真笑了,为了他多少惦着她,哪怕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好。
“要不是发神经,我怎么会自找苦吃,大老远跑来这里读什么博士?”苏亦耘苦笑自嘲。
“说正事,后天我有事要飞韩国一趟,只能停留一天就得赶回法国,你要不要也请假飞来和我碰面?”
苏亦耘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时常碰面聊天不觉得,现在联络没那么方便了,忽然觉得满想念有她在自己身边陪着笑闹的日子。
“我——”
话到嘴边,邹丹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自己的月事并不准,就是开始有孕吐的情况发生,她才想到怀孕的可能,连忙跑去看妇产科,要是在他面前发作,他肯定会硬拖着她去看医生,到时候——
“好可惜,那天刚好有重要的外国客户要来公司参访,我不能去。”她忍痛回绝。
“你知道的,董事长最讨厌我们因私忘公,我们公司请病假事后要补医生证明,请事假随便掰理由又容易被戳破,老实说我要请假飞到韩国见朋友,他可能会直接祝我一路顺风,留在韩国永远不必回公司了。”
“呵,有那么惨?”他有些失望,但很能体谅。
“我就说,你什么人不爱,偏偏爱上那种机车男,听你的口气就知道,现在还在暗恋ing,一点进展都没有,真的不考虑让我帮忙想想办法?”
“你才离开几个月,又不是几年,我暗恋都多久了,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发展?我说过了,你千万别插手,绝对不准你跟谭景闳说穿我暗恋他的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邹丹菱故意加重语气,很怕他爱友心切,一个想不开真的扮起红娘,让那个冷酷男真误以为自己暗恋他,别说工作可能保不住,她也没脸见人了。
“那么严重?你放心,没你的允许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两个人聊了一阵,苏亦耘那里似乎有人按铃来访,不得不匆匆结束通话,邹丹菱还在这里意犹未尽地痴望着手机,好希望自己能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立刻穿越空间去见他——
“邹秘书,你暗恋我?”
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询问突然由邹丹菱右前方传来,她抬头望去,整个人像被雷劈中,想都没想到此刻人应该在嘉义的谭景闳,居然会出现在办公室里,而且好死不死地听见她刚刚扯的大谎。
“不、不是,我——噢!”
她立刻弹身站起,胀红脸否认到底,因为太紧张不只结巴,还咬到舌头,痛得她惨叫一声。
“拿我当借口,说暗恋我,尚可接受。”谭景闳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旁,将一本小册子放在她桌上。
“要是敢对外宣称我是孩子的爸,请你直接打包准备回家吃自己。”
撂完话,谭景闳看也不看她,直接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邹丹菱看了眼他放在自己桌上的东西,赫然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孕妇手册!
“什么时候弄掉的?”她低声惊叫,对自己的一时粗心懊悔不已。
但重要的不是被谭景闳发现自己已经怀孕的事,而是从他刚刚口气听来,似乎早知道自己说暗恋他,会是为了欺骗某人的借口。
连“某人”是谁,他都知道吗?
她敬畏又害怕地直盯着董事长室大门。
那男人,莫非会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