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明珠朦胧的光晕下,他脸色黑得厉害,害她也忍不住担心了一下。
西夷虎视耽耽,堂堂定西大将军却被她不小心给气死了可怎生是好?
“哼!”他面色不豫,却是微微俯下身来,方便矮不隆咚的小家伙手伸得够高,能多拍抚他宽背两下。
可是他一俯身一低头,却是瞬间苦了她。
因为苏小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恰恰好正对她的耳窝颈项处,醇厚的男子气息不断在她敏感的耳畔轻吐着,鼻息间一次又一次撩拨着她,害她身形越发僵硬不自在起来。
而且有种很怪的感觉自她的心口和小腹间悄悄骚动攀升上来,痒痒的,酥酥的,热热的……
她想往后挪开,可是他索性把整颗脑袋搁在她小小的肩头上,还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气到胸闷。”
一句话就堵住了她跳脚抗议的机会,苏小刀贝齿狠磨了几下,还是只得乖乖地再帮他多拍抚几记,不过终究是耐性欠缺,出口的字句都透着那么几丝恶狠狠……
“你、好、了、没?”
阮清风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善战大将,十分懂得穷寇莫追、见好就收的道理,在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后,终于站直了身子,对着她魅然一笑。
“好了。”
幸亏是好了,不然她都险险管不住自己痒得厉害的拳头。
“我拿手的是刀法,大将军的武器是什么?”
“折凳。”他笑容可掬地道。
“嗄?”她一呆。
“说笑的。”他对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妹妹太严肃了,我说个笑话,让气氛松快些。”
……阿爸,我可以殴打你上司吗?
苏小刀眼角抽了抽,花了好大力气才强压抑下扑上去对他一阵胖揍暴打的冲动,恨恨地道:“哈,哈,很好笑。”
阮清风也略感自己是入魔了,要不怎么感觉大人欺负小孩,男人欺负女人,大老虎欺负小白兔,原来是这么愉快的事儿呢?
“咱们言归正传,十招为限,若是十招内能打掉对方的武器,将对方压制在地,那么就算己方胜了。”他慢条斯理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取出了一只桐油打磨得光亮光亮的栗木棍。
修长圆润,无刺无刃,最是方便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苏小刀选的自然是称手的大刀,刀背厚,刀刃雪亮,把手包覆着精硝狼皮,柔韧好握不滑手,此武器霸气十足,和她本人秀气形象一点儿也不配衬。
但是当他看她举着柄大刀杀气腾腾地站在那儿,一时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威风凛凛的大刀,娇娇小小粉团儿似的小人儿,他脑中却不知怎的自动联想到“刀厚剑重娇难举,佳人软喘气吁吁”一词。
他忽然又有了咳嗽的冲动。
“来吧!”她大喝一声,拍刀为礼。
阮清风连忙收束心神,微微一笑。“请。”
苏小刀嘴上虽然说得震天价响,但她心底也知道京城阮侯府培养出的领袖人物,又是朝廷亲封的定西大将军,武力怎会弱人?所以她分外谨慎,先来了一记试探性的“开山一刀”。
身着月牙白长袍,腰系金带,俨然风流富贵侯门公子的阮清风姿态曼妙,修长大手持着的栗木棍闲若晓风明月,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一扬就挡住了雷霆万钧的大刀劈落。
她的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生痛,心下一惊,更不敢小觑眼前这笑吟吟的美男子了。
好呀,有几下子,果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思绪一掠而过,她俏生生地一扭娇躯,迅如闪电地划横为圆弧,直指他腰间处,可恨栗木棍依然慢发先至,抢先格住了她的刀尖,一抬眼,见他仍是脸不红气不喘,眉眼乱笑的慵懒模样,气得苏小刀一口血都冲上脑门了。
笑笑笑,笑屁啊!
这可恶的家伙打从一开始乔张作致装死耍赖的,就骗得她团团转,还以为他是个傻乎乎不谙世事的二愣子,惹得她一腔热血掏心掏肺,结果搞到最后全是她一相情愿自作自受……
原来他竟是堂堂西境之主,阮家大将军,功夫还好到没天没良?!
她险些咬碎了一口贝齿,小脸黑如锅底,手下越发狠厉凶猛起来。
不行,就算他阴险狡诈满腹机变,老苏家的“开山大刀三十六式”今日也不能辱没在她手上!
大刀如狂风暴雨般猛袭而来,沉沉压得人几喘不过气,阮清风面色微肃,心下不禁暗自赞了一声……果然不愧是苏铁头教养出的女儿,这一手凌厉刀法恐怕足以和一校卫级军官相比了。
阮清风立时将原本认真对打的一分心思加到了三分,为免再剌激她,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隐约感觉到,她好像不是很高兴看自己在这时候笑。
苏小刀手上的招式到了疾如流星的“开山八刀”时,直取他面门而去,他若是不想被砍个正着,就得闪身后退,可是刚刚在苏小刀刻意……也是他假意不知……的战术计画之下,已将他逼至山壁边,后头已退无可退。
她见状心下大喜,在刀锋直吐的威势之下,不忘留两分余劲好收刀,免得真的划破了他那张美夺天人的祸水脸,给自己和阿爸惹来大麻烦就不好了。
在电光石火间,阮清风高大的身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身法消失在她面前,她眼前一花,身后已然被个粗大硕长的硬物抵住了。
“你输了。”他矫健精实的胸膛紧紧挨着她柔软的背后,低下头来靠在她耳畔轻轻一笑。
她耳际不争气地一阵酥麻,膝盖不知怎的软如春水,小脸热辣滚烫得厉害,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可恨的撩拨,又见可恨的撩拨……
“作、作你的春秋大梦!”苏小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抖得不成样。
“我的兵器正抵着你,你还不打算束手就缚吗?”他懒洋洋地笑道。
哎,阮清风长到二十三年来,头一次发现自己还挺有“调戏轻薄少女”的下流天分,不过以前没有别人引起过他这种天性啊。
“我的刀还在我手上呢,所以不算!”她一颤,荡漾四散的心绪立刻警醒反应过来,大刀瞬间反手往后一戳……
刹那间好似划中了什么!
“唔!”身后一记闷哼声起,她后方压力霎时一消,可是苏小刀还来不及欣喜自己一击即中,就被他那记痛哼声吓坏了。
不不不会吧?她她她真的剌中他了?
吓得苏小刀再顾不得其他,飞快丢了大刀,回头急急扑过去,接住了他如大山倾倒玉柱坠落的挺拔身躯。
“喂,大、大将军,你、你别吓我呀!”她小脸惨白成一片,哆嗉着唇儿,话说得结巴破碎。
他软软地挣扎着往下倒,她尽管再有力也扛不住一个大男人全身的重量,再加上唯恐自己重伤了他,这下子祸可闯大了,越发慌得手酸脚软,整个小身子也跟着他跪跌在地。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大腿上,俊美脸庞朝着她平坦香软的小肚肚,一动也不动。
“大将军……大将军……阮、阮清风……你怎么了?你伤了哪里?我帮你去叫军医来好不好?”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在他头脸上胡摸瞎抹,乱检查一通,颤着声儿问。
“胸口……疼……”他气若游丝,脸挨得离她的小肚肚更近,几是埋在那馨香柔软少女幽香中。
“胸口?”她仿佛瞬间捞着了救生浮木般,心下略定,小手摸上了他的胸口衣襟。“哪里?哪里?”
“下面一点……下面……”
一切只怪夜明珠惹的祸,光晕不够亮,一切太朦胧,这才致使“宵小之徒”有偷香窃玉的机会。
“这边吗?”她的手急忙忙从上胸口摸往下胸口。
只觉怀里的高大男人颤抖了一下,好似是给疼的,她越发心急了。
“再下面……”他沙哑低微的声音都快不好意思起来了。
可小手如酥酪似凝脂,软暖娇柔不可言,摸摸索索间,直如引火燃焰,令人如痴如醉,晕晕然、醺醺然,怎生休……
太堕落了,阮清风,你真真太堕落了……
“再下面不是胸口啊?”总算苏小刀脑子没太不好使,小手在摸上了他骤然绷紧如铁的结实小腹时,困惑地问了一句。
啊,要糟。
阮清风一僵,赶紧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我自己来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咳咳,我怎么能毁了妹妹的清白……咳咳,呢?”
“哎呀,咱们学武之人不拘小节,摸个几下有什么了不得的?”她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觉得一阵难受内疚,破天荒地放柔了嗓音,小小声道:“大将军,你别怕羞,我会很温柔的,你要是疼的话就叫出来……”
不行了,他真的不行了……
阮清风只觉鼻头一阵温热如潮,汹涌而出,他火速地捣住了鼻子,迅速自她身上翻身坐起来,浑似作贼心虚地背对着她。
“大将军,你还好吗?”她的手好像抹到了什么,仔细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血?!”
“我无事。”他继续背对着她,俊美脸庞涨得老红,尴尬地低声道:“咳,这次比试是你胜了,我答允你,明日便可投军,到大帐做大将军亲兵。”
“现在是说谁胜谁负的时候吗?你都受伤流血了。”她喉头因焦急心慌忐忑和莫名的揪疼而堵住了。
“快给我看伤口!”
“不……”他这才发现自己应得太急太大了,忙压低了嗓音叹道:“比武哪能没有个小伤小口的,你放心,待会我便上药去,你先回去吧。”
“可是我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她咬着下唇。
“咳咳,阮七!”他扬声唤道,“领小刀姑娘出大营。”
“是!”不知从哪儿闪出来的一个黑影恭敬道,又惊了她好大一跳。
“大将军,不行的,是我打伤了你,我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就自顾走人呢?”
苏小刀虽然脑子鲁直,却也是个明事理的,一想到自己拿把刀砍伤了人家大将军,他没有降罪责罚她,已是他心胸宽大,将军肚里能撑船,可她要是真就这样拍拍屁股便走,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不妨事,我没有怪你。”他用袖子压住鼻子,努力制止鼻血再流,柔声地。
可他越是温柔好性儿,苏小刀心里就越不好受,一股深深的渐愧负疚感铺天盖地而来。
“大将军,对不起,都是我任性了。”她下唇咬得更紧,小手慌乱不安地紧紧绞了起来。
他一怔,听出了她语气里沉沉的沮丧愧意,心下不由一软,也难得地细细反省了自己一把。
哎,缺德不缺德,阮清风,你怎好意思把个单单纯纯、浑若璞玉的小妹妹吓成这模样了?
可教他老实坦然相告,承认此间种种皆因于自己方才一时兴起的捉弄邪念……
呃,没可能。
“阮七!”他左右为难,最后索性低喝一声。
阮七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指弹出,一股气劲破空点中了苏小刀的昏穴,阮清风迅速回身接住了她,低低叹了口气。
“阮七,”一双铁臂有力而温柔地揽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他脸上掠过一丝罪恶感。“爷是不是不大厚道啊?”
“爷看中这位姑娘了?”撇开暗卫的面无表情不谈,阮七个人是有吃惊到眼睛快掉出来的感觉。
“看中嘛……”阮清风心念一动,不觉摩挲着下巴。“好似也还未到那个地步,觉得有意思,好玩好逗倒是真的。”
“……”
“怎样?”他眯起凤眼。
“……爷确实不大厚道。”阮七幽幽道。
他俊脸一僵,眉心微抽。“没叫你说实话。”
“属下知罪。”
“罢了罢了,带她出去吧。”他小心翼翼如捧着易碎珍宝地将怀里的小人儿交到阮七手中,却在阮七当真要接手时,动作又迟疑犹豫了一下。
“爷?”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了看阮七“光溜溜”的大手,再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心口微闷了一下,最后皱眉硬声硬气道:“撕下你的衣角,把你左右手各缠密些。”
阮七自打十二岁追随大将军以来,还从未接过这么奇怪的任务指令,向来木然的脸色也难得地错愕了一瞬。
“嗄?”
“嗄什么嗄?这是军令。”他眸光一沉。
阮七一凛,急急地撕下衣角,左手缠右手、右手缠左手,直到密密缠成了黑色的手套状,不见半丝肌肤显露于外。
阮清风总算看得顺眼了些,这才“爽快”地把怀里小人儿交到阮七手里,不忘恫吓道:“只准扛不准抱,违者军法处置啊!”
阮七险些软脚……真是……压力好大。
苍天,为何今日轮职的是他?
不是他前头的师兄阮一、阮二、阮三、阮四、阮五、阮六,不然后头的师弟阮八、阮九、阮十、阮十一也行呀!
可怜暗卫高手阮七冷汗湿透背,却也只得紧张兮兮地扛着昏睡的小姑娘,面上恭敬心下哀号地去远了。
留下俊美无俦一派华贵风流——只要不看两管鼻血破坏画面的话——的阮大将军清风侯公子,在原地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终于左掌一击右掌,恍然大悟,朗笑一声。
“哈,我可总算想明白了!”他脸上笑得好不雪霁天晴朗,好花处处香,端的是迷人荡漾。
“昨日既是她一片诚意待我,我今日又怎能不一片诚心待她?况且一个香喷喷软呼呼的小妹妹,怎能教阮七那等粗手大脚的鲁男子熏臭了?”
是故,方才他一切失序违常的言行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