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在何府住了两天,把该办的事都办妥了,打算明天就返回京城。
“真希望妹妹再多住几天。”沈氏拉着小姑的手说。
冬昀笑了笑。“我也想再多住一阵子,不过就怕婆母不高兴。”
“这么说也是。”有个强势又尊贵的婆母,当媳妇的只能忍耐。
冬昀趁着要离开前,好心劝道:“大嫂也别吃二娘的醋,主动去关心她和康儿,这样大哥也会认为你心胸宽大,会对你更好。”
以前冬昀根本不懂什么叫家人,也不明白家人的重要性,直到遇见这些人之后,她才得到学习的机会,是他们帮助自己修完这门功课。
“我知道。”
“相公也答应会透过一些关系,看能不能帮大哥安插一个官位,毕竟他是举人,可以为朝廷效力,若是派到外地上任,就不用留在这个家。”为了让大嫂宽心,冬昀又说道。
“真的吗?那真是要谢谢妹妹了。”这么一来,她就不用担心丈夫和二娘之间旧情难了了。“我就等待你们的好消息了。”
“不过这件事先别告诉大哥。”冬昀又开口叮咛。
“我会保守秘密的。”沈氏眉开眼笑地回道。
这对姑嫂聊得正开心,何府的婢女进来回报,并递上兴王妃派人送来的帖子,邀请冬昀到王府作客。
“我都差点忘了,前几天王妃娘娘派了婢女前来,可惜你跟国公爷出门不在。这次王妃娘娘又送来了帖子,可不能不去。”沈氏说道。
冬昀也想趁这个机会亲口跟兴王妃辞行、道谢。
雷天羿得知之后,只好决定晚一天再启程回京。
兴王妃的帖子只邀请妻子一人,他自是不便跟去,但又不放心,于是除了婢女之外,他又另外指派三名随从同行,这三位随从都是宫中侍卫,功夫一流,必要时也能出手保护妻子。
“若见到六皇子,可得忍住,别太冲动。”他谨慎叮嘱。
冬昀也知晓自己脾气不好,只能让桂花在必要时用力捏自己一把,免得真的惹祸上身。
第二天早上,冬昀再度前往兴王府。
这次她直接被迎进后寝宫,一见到兴王妃,立刻上前行礼。
兴王妃脸上的瘀青消去不少,也未见到新的伤痕,不过眉眼之间似乎透着几分忐忑。“免礼,坐吧。”
“多谢娘娘。”冬昀落坐,见兴王妃不时偷觑身边的婢女们,不由得多看两眼,确实比她上回来时多出好几个人,不禁庆幸她在国公府混了好几个月,马上就能猜到原因。
“你跟定国公打算在延平府待多久?”兴王妃问。
冬昀微微一哂。“回娘娘,明天就走。”
“明天?”兴王妃脸上透着不舍,好不容易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真正关心她,谁知这么快就要分开。“你们难得来一趟,怎么不多住些时日?”
冬昀面有难色地笑了笑。“出嫁的女儿也不便在娘家待太久,何况婆母还在京里……今天也是顺便来跟娘娘辞行。”
“这么说也对,那……”兴王妃张口欲言,可又顾忌在身边监视的婢女。
“娘娘上回推荐的好去处,我已经跟相公去游览了一番,果然有趣。”冬昀使了个眼色,暗示道
兴王妃先是愣怔了下,旋即会意过来,这才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真是太好了,我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回京之后,可不要忘了我。”
“我绝不会忘记娘娘的这份心意。”冬昀一面说着,一面悄悄地点了点头,直到兴王妃明白,也跟着颔了下首。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也是听王府里的长史说的……”兴王妃口气顿时变得期期艾艾。“他说现在外头传言,你在同华县抓、抓到一名强盗……据说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就知道对方是官府要抓的犯人……还口口声声说那些被杀的人就算做了鬼,也会一辈子跟着他……说得活灵活现,煞有介事……”
冬昀已经有些忘记当天说过什么话,只是没想到那些传闻连兴王妃都已经听说了,这也散播得太快了。
“是不是真有……真有这么回事?”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做,可若不照那个人的话去做,到时又要受皮肉痛。
闻言,冬昀只好四两拨千斤。“那是因为我认人的本事还不错,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跟告示上头的画像真的很像,就过去试探一下,没想到对方作贼心虚,马上露了馅,就这么抓到了。”
兴王妃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歪打正着,还真吓了一跳。”冬昀把同样的话又搬出来说了一遍。“否则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本事抓强盗?”
“说得也是。”兴王妃当真信了。
该问的都问了,这么一来,她应该就不会再挨打了。
这时,六皇子刚好推门进来,兴王妃脸色顿时发白,慌慌张张地起身见礼,冬昀很不想给六皇子好脸色看,不过最后还是屈膝福身,接着她注意到之前见过的中年仆从就跟在对方身后,突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你们在聊些什么?”元旭明知故问。
闻言,兴王妃结结巴巴地回道:“定国公夫人说……说明天就要回京,我正打算多留她几天……”
元旭跟着落坐,脸上笑得亲切。“走这么远一趟路来,其实不必急着回去……还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才非走不可?”
“倒也不算是急事,只是担心婆母不高兴,才会决定早一点回京。”冬昀硬挤出笑容回道。
他呵呵一笑。“本藩这个皇姑母向来脾气大,确实有这个可能。她老人家可好?回去之后代本藩问候她一声。”
冬昀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
“前几天忘了跟定国公说,若是有机会见到皇上,也代咱们夫妻向皇上请安。”元旭笑意晏晏。
“是。”冬昀回道。
“对了,本藩这几天听到一些传闻,觉得很有意思。”元旭两眼牢牢盯着冬昀不放。想到自己特地派了丁知县前往何府探探她的口风,却没有成功,这丁知县还真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回殿下,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不能相信。”冬昀僵硬地笑了笑,已经猜到六皇子所说的传闻是什么。
元旭笑睇了眼。“传闻当然不可信,不过……万才!”
“奴才在。”叫万才的中年仆从恭谨回道。
“你说说看!”他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是。”朝主子拱了下手,万才这才往下说。“奴才打出生起就有个本事,只要梦到的事就会应验。”
这件事除了殿下,王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对方的特殊能力。冬昀心口一跳,庆幸脸上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在定国公夫人还未到延平府之前,奴才便已经梦到了,只不过当时还不知是何身分,直到那天定国公带着国公夫人前来王府,跟奴才在梦里见到的长相一模一样,这才明白过来。”他可是靠着这个本事才能跟在兴王身边吃香喝辣,就连那些眼高于顶的王府属官都不敢得罪自己。
冬昀故作惊讶。“还有这种事?”
记得她在前世时,也曾想要去接触其它灵媒或有类似特殊能力的同伴,希望能交流一下,然而总会碰到一些阻碍,最后只好自己一个人摸索,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没错,万才确实有这个本事。”元旭想起母妃好不容易利用“百鬼夜行”作祟,让京城百姓陷入不安,再让钦天监监副徐长规假藉天意,让父皇召他回京,本想顺势出兵,好逼父皇退位,万才却作了个梦,梦到他们无功而返,因此决定按兵不动。
而最后果然就如他所料,连京城都还没有踏进去一步,他就接到圣旨,要他即刻返回封地。
从此他对万才的能力深信不疑。
万才依旧紧盯着冬昀。“奴才梦到定国公夫人全身上下发出光芒,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层,而云层上头坐了尊菩萨,正在向你传达一些事……”
“真是越说越荒谬!”冬昀听得是心惊肉跳。
她终于记起曾经有一次和前世的母亲大吵一架,她大吼着不要再当灵媒,打算无视自己的特殊能力,做个普通人,跟其它女人一样结婚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可当天晚上她正要上床睡觉时,就“看到”菩萨现身,要她好好在人间修行,等缘分到了自会得到想要的东西,然而当她问祂要等到何时,菩萨却只是笑而不答……此刻她总算恍然大悟。
“奴才确实作了这个梦,可见定国公夫人不是凡夫俗子,还能知晓天意。”他可是非常相信自己的本事。
冬昀噗嗤一笑,希望能够蒙混过去。“除了国公夫人这个封号,我不过是个普通妇人,哪能知晓天意,殿下还是找个大夫来帮他瞧瞧比较好。”
“殿下,奴才所言千真万确!”万才急道。
“本藩自然相信你说的话。”元旭似乎想要将冬昀看穿。“你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那名强盗,是不是菩萨告诉你的?”
那天听了万才的话,他马上派人出去打听,才知晓同华县那件案子之所以能破案,全是这个女人的功劳,里头肯定藏着不欲人知的秘密。
她佯装一脸无奈。“当然不是……”
“别想骗本藩!”为了成就大事,他必须要知道上天会选谁当皇帝。“你一定知道将来谁会坐上皇位!”
“这种事也只有皇上才会知道……”冬昀下意识挺直背脊,没想到六皇子真的问了。“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元旭见她表情出现一丝动摇,便从椅子上站起身,这也让场面顿时陷入紧张。“你一定知道是谁,只是不肯告诉本藩!快说!”
“既然这个人可以梦到,殿下不妨直接问他。”冬昀指着中年仆从。
万才一脸惶恐。“奴才唯独这件事梦不到……”
“你一定知道!”元旭大声嘶吼。
到底还要等多久?
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坐上那张龙椅?
父王若是传给其它兄弟,我绝对不服!
皇位是我的!是我的!
他在心中呐喊。
冬昀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我只是个普通妇人,没有那种通天的本事……”
见她就是不肯承认,元旭扑过去。“快说!”
冬昀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及时躲开。
桂花连忙护住主子,朝已经听到一愣一愣的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要她们快出去求救,让随行的侍卫赶紧过来。
“殿、殿下……”兴王妃也吓白了脸。
万才也慌了,万一定国公夫妻回到京城之后,随口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只怕很难收拾。“殿下冷静!”
幸好在这当口,一名奴才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定国公亲自前来接他的夫人回去,已经在后殿等待。
“梦终究只是个梦,殿下千万不要当真……”听到丈夫来了,冬昀撑起有些发软的膝盖,开口告辞。
没想到才走出房门没几步,她就听到屋内传来清脆有力的巴掌声,接着是女子的呜咽声。
冬昀立即回头,就要冲进去。
“……夫人,不可以!”桂花急忙拉住她。
“可是……”她有些于心不忍。
桂花死也不敢放手。“夫人忘了爷是怎么交代的?”
一听,冬昀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清醒了。
“夫人就算再有本事,也救不了娘娘的,眼下还是先救自己吧。”桂花不得已,只好凑到她耳边道。
冬昀一脸挫败地低喃。“我也知道救不了,可是……”
“爷还在等着,咱们走吧。”桂花赶紧拖着她离开。
冬昀和丈夫会合之后,整个人都瘫在他身上。“相公怎么来了?”
雷天羿见妻子脸色苍白,也知道真的出事了。
“你走了之后,我总感觉到眼皮在跳,心头也很不安,所以就来了……出了什么事?”他并非迷信之人,可事关妻子,加上他从她身上见识到这个世上真的无奇不有,也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回去再说。”冬昀有气无力地回道。
待雷天羿得知六皇子身边有个同样具有特殊能力的仆从,当下决定不等到明天一早,也婉拒了何家人为他们夫妻饯别的提议,立刻启程回京,以免夜长梦多。
三辆驴车很快地往回京路上走,连片刻都不敢停歇,且还不走官道,专走小路,就算六皇子事后派人追来,也不容易赶上。
直到离开蓟县,夫妻俩才稍微松了口气。
冬昀坐在驴车上,拍哄着趴在胸前睡觉的儿子,庆幸这次真的是有惊无险。
“还好六皇子没有证据,否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在没有离开延平府之前,还是不要说得太早。”雷天羿沉吟。
她马上紧张起来。“相公的意思是他不会就这么死心?”
“六皇子显然对皇位十分执着,肯定会用尽各种手段,还是不能大意。”他已经吩咐那几个随行的宫中侍卫小心防范。
“我看他的眼神和表情,真的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冬昀摇了摇头。“权势的诱惑真的太大,更别说成为一国之君。”
雷天羿冷笑一声。“如今有了物证,只等岳父搜集更多的证据,就算萧德妃再有能耐、娘家的势力再大,也无法袒护下去。”
“……最可怜的还是兴王妃。”冬昀只遗憾自己帮不了对方。
雷天羿摸了摸妻子的发髻,他也爱莫能助。“躺下来睡一会儿吧。”
“嗯。”冬昀躺在儿子身边,脑子还是乱糟糟的,睡得不是很安稳。
直到一行人离开延平府,危机才算解除,只是京城还有更大的难关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