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艺术灯投射在比人高的水族箱中,鱼儿在浅蓝色的水中自在的游着,在珊瑚礁和海草、海葵中嬉戏。一颗水泡惊吓了一只小龙虾,它反射动作似的倒弹,撞到了张口取食的大蚌,大蚌紧夹起大嘴,连带的也吓到了在蚌壳上吃着藻类的小丑鱼……
一颗小水泡扰乱了一池宁静。
第一次进入这家酒吧的人都会被这一室的浅蓝色宁静所吸引。很多人来了第一次后,就会三不五时的往这里走,也许是因为在这喧嚣吵闹的都会夜里,难得有个地方能够让人身心一起得到休息。
齐靖衡和殳怀焄一前一后踏入这家店,各自坐定,点了饮品。
“我发觉我们俩还真有满多地方一样的。”殳怀焄先起了话头。
齐靖衡正看着水族箱里那只贪吃的小丑鱼。“是满多的。”
“喜欢的馆子大部份一样、喜欢的乐器也一样,连衣服也常穿同一个品牌。”
“连心情不快的时间也都差不多。”看女人的眼光也很像,他们都喜欢上尹劭洁。
“是啊。”靖衡曾说过,他心情不好时就会想到这里喝几杯。上一回高培兰逃婚,他也是在这里喝到挂的。而他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糟而且真的很想喝一杯时,就会到这里来。“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想约你到这里喝一杯,没想到你倒是先开口。”只要约在这里,即使没说,也知道对方心情糟。
不过很显然的,这只属于他们的奇怪习惯,像他们隔壁桌的男女,一看就知道是热恋中的情侣,桌上还摆了个男人方才送女友的礼物。可见不是每个人心情糟才会往这里跑。
“你不是在准备职业移民,为什么心情糟?”齐靖衡先开口询问。好友觊觎他的尹秘书,他当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不过尹劭洁每次和好友约见面、吃饭都会告诉他,显然她很在意他的想法,对怀焄似乎也真的只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连他送的玫瑰她都只敢放在厕所除臭用,而没端上桌子碍他的眼,这让他平衡了一些。
怀焄算是他谈得来的朋友,看中同一个女人也只能说怀焄有眼光,只要抢不赢他,他还是他的朋友。是朋友者,多少得关心。
殳怀焄长吐了口气。“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尹秘书吧?”
齐靖衡扬眉。“干么,追得不顺利吗?”尹劭洁前天告诉他,怀焄发现她怀孕了。
这早在他的预料中。一个嗅到面包味、奶油味就会吐得淅沥哗啦的孕妇,很难藏得住她怀孕的事实吧?他早警告过尹劭洁,她不听,还说要请怀焄的事不能拖。
既然不能拖,那当然要替她选一家能够早点“结束”的餐厅。刚好那家饭店的台菜也的确不错,他当然大力推荐。
哼!饭店一楼有面包外卖区,他就不信那顿饭吃得能有多尽兴,不!以尹劭洁在家闻到刘妈带来当早餐的餐包都吐到虚软看来,那顿饭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阻止怀焄和尹劭洁一起吃饭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反应必然引起细心的怀焄的怀疑,甚至发现什么。
一般男人只要发现喜欢的女子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通常是连想也不用想就会退出。除非……真的陷得太深,喜欢得无以复加,已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陷得太深,喜欢得无以复加,非要不可吗?他对尹劭洁有这么深的情感吗?
初初知道她怀孕时,他承认,那种嫉妒的愤怒火焰几乎沸腾了他的血液,他很想把那个男人揪出来挫骨扬灰,然后就是全然心疼尹劭洁。
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而尹劭洁坚持要生下那个孩子,他就告诉自己,如果他真的爱她,对于她受再多的苦也不愿放手的孩子,他也有把握去爱他。
他知道怀焄一直对尹劭洁有好感,时间可远推至他第一次在几个哥儿们的聚会看到来接他回去的尹秘书就开始。
只是后来即使陆续有机会见面,他和尹劭洁总缺了那么一点“临门一脚”的交往机会。也许是她早心有所属,也或许是怀焄对于感情太谨慎,是个标准的“总是相中别人老婆”的悲情人物,以至于他们总是错过彼此。
怀焄对尹劭洁有好感的时日的确不短,可毕竟没有真正的交往过,应该不会有太深的情感才对。
“尹秘书告诉我,你知道她怀孕的事了。”
“我的确很吃惊!”他看着他。“你知道劭洁有个暗恋好多年的人吗?”
“我听她提起过。”齐靖衡有些嘲讽的说:“是个谜样的人物呢!向来只闻其人,从没见过。”他还曾经推测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只是尹劭洁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喜欢到无以复加的男人的孩子,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让宝贝成为父不详的孩子。
殳怀焄仔细端详他说话时的神情。“你那时说,尹秘书拒绝和你一起外派,甚至想辞职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嗯。”
“那为什么她后来没有辞职?”
“我说服了她。”他告诉她,他很需要她!“我最多只能接受留职停薪。”齐靖衡犹豫着,是不是该把他对尹劭洁的心意说出来。“其实──”正要说出口时,隔壁桌传来女孩子惊喜的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哗哇,好漂亮!我好喜欢,谢谢!”
由于那女生的嗓门不小,不少人都转头看去,隔壁桌的齐靖衡和殳怀焄也不例外。
方才摆在桌上的礼物原来是个漂亮的八音盒,和齐靖衡送给尹劭洁的那个水晶南瓜灰姑娘八音盒有点像,只是这个八音盒没这么精致。
收到礼物的女生迫不及待转动发条,音乐叮叮咚咚的演奏着,她的愉快轻笑声和满足的神情,让齐靖衡想起尹劭洁收到礼物时的情景……
“尹秘书喜欢的曲子。”
殳怀焄惊讶。靖衡也知道?也是,靖衡毕竟当了劭洁四年的上司,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舒服?他连这样的事也想“独占”吗?劭洁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的想法、她的喜、怒、哀、乐……
他对她会不会投入得太深了?他试探的问:“劭洁好像很喜欢八音盒。”
“就是因为这样,之前我到英国出差才帮她带回来一个。为了找那个八音盒,我还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逛街,不过值得啦,至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比它特别的八音盒。”
“她的八音盒是……你送的?”受怀焄努力压抑心中的激动。他想起第一次和劭洁约去吃饭,在一家专卖舶来品的店里,他想送八音盒给她,她拒绝时说的话。
我最喜欢的那个八音盒已经有人送我了,真正喜欢的一个就够了。只不过那八音盒坏了,好像修不好……
“是啊。”怎么,他不能送她东西吗?为什么怀焄的表情这么难看?“不过那八音盒坏了,我正在联络原厂看怎么处理。”
原来……原来劭洁最喜欢的那个朋友是靖衡!孩子……孩子果然是靖衡的。他问过劭洁,她只承认孩子是那个“最喜欢的朋友”的。那时候他还把她口中“最喜欢的朋友”和靖衡是分开的,没想到……他们其实是同一人!
靖衡知道劭洁暗恋着他吗?
不!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他方才就不会一脸嘲讽的说“是个谜样的人呢”这样的话,可见劭洁对他还是处于暗恋的状态,她甚至没有让他知道肚子里的小孩是他的。
只是,劭洁为什么要瞒着靖衡?她这样暗恋着他,难怪会发生那一夜,既然有了孩子,她绝对有筹码和靖衡谈,她为什么不?
殳怀焄啜了口酒,心情更糟了。他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劭洁喜欢的不是他?他嫉妒靖衡,非常的嫉妒他!原来男人间再坚定的情谊,也禁不住喜欢上同一个女人的考验!
“喂,干么突然不说话?”
“我说了心情糟的原因了,那你呢?”
齐靖衡喝了一大口的威士忌。“高培兰回来了。”
殳怀焄讶异的看着他。“她?!她回来?为什么?”
“不知道。”
“她回来就回来,你心情在糟什么?”拿起杯子突然定住,抬起头看着好友。“你不会对她还余情未了吧?”
“两家的长辈最近似乎见过面。”他没有回答殳怀焄犀利的问题。
高培兰是他第一个想娶回家的女人,他喜欢她是真心的。她的逃婚给他打击不小,甚至到现在一想起还是愤怒不已。他不禁自问,在他恨着高培兰的同时,是不是也意昧着……他其实还喜欢着她?
那尹劭洁呢?和她在一起是一种极度放松、极度愉快的状态,他知道自己非常喜欢她,无论如何都想和她在一起。
这辈子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让她摆脱他!只是,当他非常确定非尹劭洁不可的同时,为什么高培兰还能牵动他的心?
对于感情,他一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完全无法忍受现在这种状态!
这种事要早点厘清得好!
靖衡为什么不直接回答他的质疑?“一个背叛你的女人你还能对她有情,该说你爱得太深?还是鬼迷了心窍?”殳怀焄故意如此说。如果靖衡真的回到高培兰身边,那么他和劭洁的可能性就大大的增加了。“还有,两家长辈为什么见面?不会是当不成亲家死不罢休吧?”
“我也觉得奇怪,当初我叔叔介绍这门亲事时,我妈可能因为是叔叔介绍的还一度反对,为什么这次她会这么积极?”
“连反对的人都赞成了,看来你和高培兰的事有谱了。”奇怪?殳怀焄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纳闷着。高培兰为了别的男人而逃婚的事,大家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