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很欣赏你。”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种人,对爱情偏执,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至于不要的,就完全毁灭!他们都是一样,包括她。
“至少,他没有阻拦我。”
他怎么会阻拦呢?他恨不得世上所有的人,都从他跟颜宛如的身边消失,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单纯的自由,无人打扰;她想,这才是父亲不阻止夏远航的唯一理由吧?他是世上最、最无情的人,却也是世上最专情、最最恐怖的人!除了爱人,其余皆是阻碍。
如果他爱的那个人,不爱他,那就是一件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所以,这世上颜宛如只有一个,这是姚逸洲之幸,也是颜宛如之幸。
“夏远航,你何不放过你自己?”她不说放过她,因为,他在她的身边,受伤的那个人会是他,她的性格太决绝,太极端,她其实不适合与人相恋。
如果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他们分离十年,彼此都学会爱人与被爱,学会珍惜与被珍惜,也许,他们还可以试着在一起;可是,并不是。
你以为爱是什么?爱情可以战胜一切,那是神话、是传说;性格缺陷之所以是缺陷,就意味着是改变不了的、是深入骨髓的;她就是这样了,改不来,也……不想改!如果十年之前的她,是年轻、是冲动,那么十年之后的她,只会更偏执、更可怕!他为何不放过自己?为何还要这样不依不饶?他难道不知道,她真的害怕吗?
“放过自己?”他冷笑。“谁又来放过你?”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是偏激、只有她是可怕的嘛?其实他们都一样。
“姚水晶,如果可以,比起爱来,我更想要恨你!”爱她,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可是,却也是世上最、最甜蜜的事情;他宁愿辛苦。
“我知道。”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毕竟,她也觉得恨比爱容易。
她永远忘不了,她说分手时,他转身而去的背影。
他以前明明说过,她就是别扭,她就是不可爱,明明不想,可是却倔强地永远不会说出口,他哄了她无数次之后,却在她最需要他哄的那次,真的放手了。
她永远记得,她出院的那天,他出现了,她曾经在脑里幻想过无数次,她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他,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她越来越失望、越来越接近疯狂,后来他出现了,却只是远远的站在那里,看她走掉,他的眼中除了冷淡,再无其它。
然后,徐靖远给她看了那段录像;原来他的放弃,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那个说,永远都不会放开她的那个人,最终还是真的放开了她;那个说,这辈子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那个人,最终,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她在机场,看着那个自己发疯一样爱着的男孩,笔直地走向出境口,连头都没有回过;她就那样站在他的身后,他都……看不到。
那一刻,她真的恨了,恨透了他!
这世上,谁会真的陪谁一辈子,谁会真的相信地久天长?可是当年,她信了,她真的信了!所以他走后,她就发了疯;她迁怒、她入魔,她毁掉一切她想毁掉的东西,同时也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当母亲心痛地为她哭泣时,姚逸洲直接将她送到瑞士,她一个人在美丽如画的城市里,静静地生活,佯装平静……一直到那对双胞胎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甜甜地睡着,稚嫩无辜,看到他们时,姚水晶生平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哭泣。
软弱之后,她终于回到原来的自己,冷静而自持,不再茫然,不再迷失,她是姚水晶,永远都不会再走错路,作错选择。
可是她还是错了!
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在同一人身上栽倒两次,原来最愚蠢的人,就是她。
他说,他恨她,可是,她的恨,并不比他少。
他们都恨,到头来却发现,他门都没有错,或者他们都错了;那么,谁怪谁?怪命运是一种懦弱,那就只能怪对方。
“姚水晶,这辈子你欠我的,一点一滴都要还给我!”
她唇边的笑变得又冷又狠,“孩子,是吗?我欠你一个孩子,对吧?”
“是!”他轻轻地说:“你欠我一个孩子,十年前,我们本该有一个孩子的!”
她转头,望着他,“可惜,你在我身上永远也得不到。”
“什么意思?”他紧盯着她,眼神锐利。
“因为,在十年前,我就已经不能再生了。”她的笑容太过明媚,从未有过的明媚。“你这辈子,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孩子。”
她为什么会答应他那个做情人的提议,她为什么会?就是为了今天!他心心念念的报复,只是为了让她补偿他一个孩子,可是当他发现,他永远也不能得偿所愿,他的仇恨,永远也没有办法消失时,他的心,会是怎样的?
“我那天说过的吧?”她逼近他,近到可以看清楚,他黝黑瞳孔在听到她的话时,缩了一下,“我说过,你后悔的那天,一定、一定记得要让我看到,我会慢慢欣赏。”
现在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突然激动起来,用力挣扎,手脚并用,甚至连牙齿、指甲都用上,可是都不能撼动他分毫;他就那样搂着她,贴得紧紧的,就连心跳都可以感受得到。
“姚水晶,你不要再对自己狠了。”他任她咬着,咬得鲜血淋漓、咬得撕心裂肺。“不要再惩罚自己、不要在憎恨自己。”她拿自己的最痛,当成回击他的工具,任自己痛得体无完肤,她太绝,太偏执、太可恨、太……让他心痛,让他爱之若狂!
眼泪,就那样流了出来。
一滴一滴,慢慢地滑入她的发丝之中,渗透,湿润,“姚水晶,你恨我吧!永远、永远都不要原谅我,就这样恨我吧!”
她沉默,然后,爆发!
一个巴掌重重地甩上他的脸庞,“恨!我当然恨,怎能不恨?夏远航,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去哪里了?当初我一个人躺在地上,满地都是鲜血,我的肚子好痛,我好害怕,你去哪里了?我躺在病床上,疼得恨不得死掉,你在哪里?在哪里?医生告诉我,由于我的情绪太激动,血一直止不住,子宫壁变薄,以后怀孕的概率低于百分之十,你该死的又在哪里?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你可以抱着我,吻着我,告诉我一切有你!可是你呢?你只会顾住你那可笑的自尊,你永远主动地抛下我!你说,有选择的时候,我只会选姚氏,不会选你;我告诉你,我就是只要姚氏,我不要你!因为姚氏不会背叛我,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让我痛苦!我永远、永远都不要选你!你就抱着你那该死的自尊,滚到地狱去吧!”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在他的皮肤之上,带着伤、带着痛,一直烫进他的心脏深处。
他眼里满满的痛苦、满满的后悔,酸的、苦的、涩的汁液,像毒液一样侵入他的心脏;他伸手搂住她,任她怎样挣扎都不放手;他亲吻她的嘴唇,在哪里尝到咸咸的滋味,带着苦涩带着刺痛,“姚水晶,一切有我、一切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就算死,都不会离开你。”
“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她咬他,用力地、拼命地咬,破皮、流血,恨不能饮尽他的鲜血,“你给我滚,给我滚!”
他抱紧她,让她咬、让她恨,却不会再让她离开他。
“对不起。”他低低地说着,“对不起,水晶宝贝。”
她崩溃了,在他怀里大声地哭泣,哭得气都喘不过来,终于,她伸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泪如雨下,“夏远航,我们的孩子,他死了……死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明明不舒服,还要逞强;我不应该去南部出差,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害死他的,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坏妈妈,所以不要我,并且再也不给我机会来弥补。”
他一点、一点吻着她的泪水,“不会的,我们告诉他,妈妈是个好妈妈,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他要恨就恨爸爸,他要爱妈妈。”
他知道她有多么爱小孩,她将自己来不及给予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其实会是一个最好的妈妈、最完美的妈妈。
她软弱下来了,终于发现,其实自己可以不用一直那么坚强、不用那么一直硬撑;他在她的身边,任她折腾,也不会放开她的手;当年到现在,整整十二年,她所想要的,不就是他那双坚定而永远不会放开的手掌。
爱什么、恨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抱着她、他吻着她,将她十年前的伤口,一一抚平;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等待的,就是他跟他说“一切有我,你还有我。”
有他,有他……
哭累了、心伤透了,只有互相拥抱,才能舔舐十年前留下的伤口;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可是撕开一看,原来里面早已腐烂不堪。
他们是彼此的良药,只有对方才可以治愈,也只想要在对方的怀里伤心,整整深埋十年的伤,一夕揭了开来,痛是肯定的,可是只有那样痛过,才会有机会复原、才会有机会……重新开始。
她抽泣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低下去,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蛋涨得通红、发丝凌乱、身子颤抖。
他记忆里,有着无数姚水晶绝美的画面,清冷的、宁静的、别扭的,还有甜蜜的;可是他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姚水晶,是最美的。
还能更心动吗?
走了这么久、走了这么远,一回头却发现,他想要的,只有她、只有她……
就算当初以“恨”为名,也只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重回她身边的理由而已,因为,在心底最深处,他一直都是明白的,他,不能失去她;就一如,她也不能失去他一般。
他们相生相依,缺一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