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制养阎王蛊,幼蛊刚至成蛊,初期照三日喂食九转魂生丹磨成的细粉,后期佐以制蛊人之血,最后加上……后将蛊虫泡进千冢谷日落河的河水中,封两年。取其水饮用,死,无解。
*
从谷月涵得知要下嫁杭家大少爷那天开始,便一直排斥这桩婚事,甚至多次以身子不适拒绝丈夫的求欢,逼得他向外发展。
两年前的春天,杭逸言让一名年仅十六的村姑怀有身孕,当时他心想夫妻感情不睦,妻子应该不会反对他将人迎进门纳为妾,因此和她提了一下。
谁知她表面虽温顺的点头,却怕失了在杭家的地位,当夜便和义兄合谋杀害丈夫,她先重金收买两名市井混混,潜入村姑家中将人奸淫致死,而后在丈夫补品中加入过剧药材,让他身子一下子承受不了而暴毙身亡。
身为孀妇自是多爱怜宠,她又加倍对公婆好,讨他们的欢心,为长远之路预设伏笔,她想他们若疼她入骨,一定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最后同意她改嫁小叔为妻,成全她的痴恋。
她设想得十分周全,几乎天衣无缝,不漏一丝破绽,可惜在紧要关头,察觉她意图的杭远云忽然有一天语重心长对她说,杭家是有名望的大户人家,绝不容许一丝差错,若有人刻意坏了伦常,他定不轻饶。
「唯有搬开绊脚石我才能得偿所愿,他们的死不能怪我,只能说遗憾,若是当时我嫁的是二表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谷月涵仍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反而怪罪别人让她犯错,自始至终没有悔意,只怨怼杭家人错待她,负了她一生。
「妳怎么说得出这么冷血的话?爹娘待妳并不薄,大哥更不曾对妳有过一句恶言,为何妳还不知满足,贪心的想要更多?!」杭君山声声指责。难道她幼时的颠沛流离全忘了吗?没有杭家的收留,她早就客死异乡。
她不知悔改地怒目横视。「谁教你不娶我的,还以行医为名避走他乡,上至公婆,下至打杂的小厮,谁不晓得我心里只有你,可有谁愿意代我说句话?!」
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每一道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和嘲笑,暗地里窃窃私语,指她自作自受,凤凰当不成反沦为小母鸡。
那股怨意越积越深,最后变成报复的恨,丈夫的存在也让她越来越无法忍受。
「大嫂……妳,不,妳不配为人兄嫂,谷月涵,我不娶妳是因为我不爱妳,我无法想象和自己妹妹结为连理的情景,我走了是让妳学会放开,没想到……」他的一念之差竟害死至亲。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写意说的没错,他的仁厚之心成了帮凶,纵容她一犯再犯,终至不可收拾!
「你骗我,你待我极好怎会是不爱我?我不相信,分明是你现在迷恋美色、喜新厌旧,才会以一句不爱我来搪塞,我从来就不是也不想当你妹妹!」她想当的是他的妻子,从小到大不曾改变过意念。
待她极好……杭君山痛心极了,没想到他的和善关怀也成了一种罪愆。「妳对大哥没有半丝愧疚吗?」
如果她后悔了所做所为,看在多年情分上,他不会太为难她,毕竟有缘成为一家人,老天也会给予慈悲心,放她一马。
但杭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在人人仇视的目光下,她唯有避居他处,才能化开众人对她的怨恨,这也是为什么帮她安排这门亲的原因。
一脸不在乎的谷月涵嗤哼一声。「我只怪自己没在成亲前先要了他的命,不然也不会白受这些年的苦。」
「那爹呢?妳总该有句抱歉吧!」
「的确该抱歉,早知你赶得回来,我会早一点送他上路,让你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如他大哥一般,反正都说出口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闻言,杭君山心痛得不想再为她找借口。「杀人是要偿命的,妳以为妳逃得过吗?」
这是她的本性吗?还是大家都被她蒙骗了,十几年的相处竟不知她心如毒蝎,连待她好的亲人也不放过。
该害怕的,谷月涵却低低轻笑。「死无对证,你拿什么让我定罪?」
「爹还在厅堂,他就是铁证。」明摆着的证据,不容她狡辩。
「铁证?」她有恃无恐地要他开棺验尸,这毒是不留证据的。「明明是你医术不佳,伙同妖女加害老父,他是死在你们手中,与我何干。」
「妳还死不认错,那碗加了料的汤药是妳端给父亲饮用的!」她为何完全变了另一个人……不,她只是变回原来的她。
「有谁瞧见了吗?药方是妳开的,药是下人抓的,我这众所皆知的孝媳亲侍汤药,有谁敢说我一句不是?我可以告诉你,出了这厅堂我是半句都不会认,这厅上皆是你们杭家人,我说是你们逼罪也行。」
「妳……」她竟能驳得他无言以对。
「先告诉你,加罪于我第一个跳出来不服的必是街坊乡里,他们会说二少爷怕家产旁分,连个寡妇也容不下,诬陷入罪好顺利赶走兄嫂,独占财产。」她这几年的工夫可不是白下的,成功塑造百姓眼中的佳媳孝妇,就是为了这一刻。
「谷月涵呀谷月涵,妳心肠何其恶毒,我杭家真是错看了妳。」悔不当初,竟将恶狠引进门。
「你不负我,我又怎么频生心计。」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
「妳不过是以爱为借口,贪恋家产地位罢了,妳……妳……」她阴毒得让人找不出骂词。
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杭君山已经不认得眼前心机深沉的女子,她年少的娇羞和楚楚可怜已从记忆中一笔一笔抹去,只留下丑陋的闇影。
「我早说过不用跟她讲仁义,她的心已经腐蚀了。」苏写意适时开了口。
本来她提议别费心思,直接让官府抓人,却是杭家人执意要给机会,若方才谷月涵同意嫁人,那这件事也算结束了。
「写意……」杭君山一脸疲色的垂下眸,嘴角抿着苦涩。
看他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害她骂人的话顿时没了下文。
「好吧,你该问的都问完了,招供的事就交给我来。」苏写意从怀中取出一只漆白木盒,目露冷意的走向谷月涵。
「……妳……妳想干什么?」她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刚刚气势还很张扬的谷月涵心一惊。
「没什么,只是想物归原主。」纤指一掀,打开盖子。
她一看,吓得连连倒退三步。「血……血丝虫?!」
「可惜爹走的那天妳早回房了,看不到那精采的一幕,这些全是杭老爷死后由他口中所爬出的虫子,我猜牠们正在寻找宿主,妳这孝顺的媳妇就帮公公喂养牠们吧。」多孝顺的事啊,她这么爱装孝顺,那就装彻底一点。
一条条细如发丝的赤红小虫在盒底蠕动着,上百条互相推挤令人反胃,苏写意拿着木盒朝她走近,作势要让她吞下所有小虫。
惊骇极了的谷月涵一退再退,返到无路可退,她背抵着墙,面色惨白,惊惧地想把自己压入墙内,不让虫儿近身。
「来呀,把嘴张开,我一条一条喂妳,妳不用担心会死得早,牠们只会一小口一小口咬食,慢慢吃光妳的内腑,妳也不用担心我会作主让妳嫁给他人,这会妳变成我的玩物,我会让妳明年还能赏上元节花灯,然后在我面前慢慢死去。」苏写意语气轻柔,像要喂她吃糖糕。
「拿开!不要靠近我……走开……啊!不要……我不想死,妳拿开……我……招了,我什么都招,上官府那招也行,是我大哥给我的虫卵,我把牠们放在茶水里……」
惊吓过度的谷月涵一五一十全招供,她可以不怕死,一刀赴阴,可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比死还可怕,她不想活着受罪。
连带的,她也供出仰赖杭家鼻息的谷耕书,兄妹俩狼狈为奸,为谋夺家产而使尽一切手段,无视抚育恩情恩将仇报。
「你们都听见了,没有半点冤枉,她承认谋害丈夫和杭老爷。」
苏写意话一说完,停放灵柩的幕帘后陆续走出数道人影,其中不乏衙门捕快,还有叫人诧异的是杭远云夫妇,以及神捕铁仲秋。
「……爹……你……你不是死了?!」有鬼啊,连着惊吓数次,谷月涵承受不住的昏去。
*
房里,因为聚集了几大名人,方圆数里,是行家都能嗅到一丝不对劲,避开杭家大宅,宁可绕道而行。
「那不是血丝虫?」话是刚从孝服换上白衫衣的杭君山口中而出,声音难掩惊讶。
「当然不是,那宝贝多好用啊,我得养在尸体里好生照顾,拿来陪你们演戏多浪费。」嫩绿罗裙少女安坐椅子上,喝了口茶,气定神闲的解释,「那是银蚕的幼虫,甫出生月余细如毛发,通体赤红,外形与血丝虫相似,待成虫后才会转变成遍体透白。」
苏写意坐在师妹鲁清墨身旁,盯着桌上的杯子一会,抬手举杯,也喝了口茶。
事情总算了结,杭君山松了口气,坐在亲亲娘子身边,顺手拿了茶杯喝一口,一抬头,见他对面的君子剑欧阳不弃对他笑,他也回以笑容,连忙招呼,「欧阳兄,远道而来怎么不喝口茶?」
欧阳不弃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摇摇头,婉拒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