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早晨,因为昨夜的一场雨,空气中还带了不少水气,小草咖啡店的玻璃窗上布满露珠,偶尔,小露珠聚集成大水滴,会沿着窗面流下,在玻璃上形成一条条小水流。
“欢迎光临。”大门挂着的铜铃一响,店里的服务生立即齐声招呼。
来者是店里常客,他很自然地走到老位子坐下,等待服务生上前为他点餐。
“早安!”一个身材有些圆润,穿着短裙,套着工作围裙的女服务生来到桌边,她脸上漾出甜甜的笑容,熟练地开口,“A套餐,饮料是热的无糖美式咖啡对吗?”
“嗯。”常客微笑回应。
“请稍等,餐点马上为您送上。”
女服务生前脚才走,后脚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喂喂,骆大老板,为啥这批铁盘的价钱和我当初进的差那么多?”梁岂佑手上拿着一叠报价单前来兴师问罪。
分店预计六月开幕,按原先计划当然是直营,但岳媛前阵子找他私下谈了许久,希望能以独资加盟,起先他还不太愿意,后来她和他聊起她的过去,自开始工作后,她就一直有计划的存钱,原本是希望能买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但现在有这个机会她想有间属于自己的店。
岳媛诚恳的态度感动了梁岂佑,但他担心要她一下拿出一大笔钱,压力会太大,他虽然答应她,但有个附加条件,开店前,所有资金都先由他负责,开始营业三个月后,再依营收情况,让她自订金额分期偿还,等款项还完,经营权才归她。
虽然目前所有帐目完全透明,但因为分店还没开张,所以支出还是先由梁岂佑负责。
“铁价前阵子跌了。”骆士其摊开报纸,简短回应。
“屁!这东西只会跟着原物料涨,啥时跌过了!”当他没买过他家的东西呀?
“好,铁盘不说,那碗咧?白磁盘?水晶杯?哇靠!你娘的,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你知道和我上一家的进价足足差了多少吗,二十几万耶!”算完他差点没吐血。
“你进的东西都是高单价,才会差那么多。”
“那你要不要告诉我,这些订制品为啥价钱能落差那么多?量产了吗?”
“怎么可能。”骆士其白了好友一眼。客制化的产品,公司绝不可能量产成类似款式转卖,这是商业道德。
“不好意思,为您送上餐点。”这时,女服务生送来了餐点。
“不可能,那这是怎么回事?啊?”梁岂佑拍打手上的纸本。是他信不过好友,但当老板的,当然要将所有帐目弄清楚。骆士其没有马上回答,他等服务生把餐点放好、离开后,才慢条斯理的说:“你现在是想要问什么,问这批报价怎么会那么便宜?还是问你下次进货能不能比照这个价格?”
梁岂佑闻言一愣,他根本还没想到那么多。“都有。”
“这批报价是公司连一毛都没赚的成本价,”回答完第一个问题,骆士其顿了下,接着回答第二个,“不可能再报这种价钱给你。”原先给他的价格,已经低于市价许多了。
“成本价?”
“对,我心情好,难得一次不想赚钱,不行吗?”
“靠——”梁岂佑低咒一声。大老板说不想赚,不行吗?当然行!“那我再追加一批!”机会难得,他要一次买足囤货才行。
“另外算。”翻着报纸,骆士其凉凉地丢出一句。“现在叫货已经不是同一批了。”
不用问,梁岂佑知道好友的“心情好”肯定也没了。“去你的,怪里怪气。”。
他不满地碎念。“算了算了,反正这批货也不是我的。”他只是觉得奇怪,新店截至目前为止,所有开支都比过去便宜,连装潢的也说这批是原物料低点时进的货,可以算他便宜一些。他娘的,价钱便宜他高兴归高兴,问题是,都不是便宜到他呀!满嘴嘀咕,梁岂佑还是拿着资料窝回楼上办公室算帐去。
骆士其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吃早餐、看报纸。
好友刚才的疑问,他可没唬他,批价表的确是他心情好的情况下签的,小肉球可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店,使出全力在压低成本。
既然他和她已经达成共识,以后生活一切开销都由他负责,她又有自己的计划,希望自己的店是靠她的力量赚来的,他不反对,也乐于看她努力。
首先,她先来和他谈咖啡机、烤炉、甜品展示柜等大型机具的价格,后来又发现小草的杯碗餐具全是委托骆升客制化的商品,一批餐具买下来,价格甚至比大型机具还可观。
她那几天晚上,动不动就在他身边蹭着,缠着他杀价,“老板,盘子再卖便宜一点嘛!”、“杯子啦,杯子太贵了!”,既然买家都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对卖家提出来的各种要求有求必应,价格,当然要阿莎力的给出去。
骆士其想到这,逐渐堆起笑意,不禁开始幻想,接下来,她还会再跟他谈什么交易呢?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突然听到杀风景的调笑声——
“妹妹,动作那么俐落,有偷练哦?”
“呵呵,没有啦。”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呀?”
“我没感觉耶。”
“阿妹,你笑起来很可爱耶,要不要再努力一下,你再瘦一点一定很漂亮,到时我一定追你!”
“呵呵呵呵呵……”去死吧!
唇畔的笑意逐渐敛去,骆士其冷冷地将视线移向声源,接着放下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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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过来睡觉了。”到了就寝时间,骆士其先躺上床,朝搬了张桌子就在他房间搭建成自己办公室的小肉球招唤道,
“噢。”岳媛关掉桌灯,抱着厚厚一叠资料钻进他为她掀开的棉被里。
新店开幕在即,她趴在床上,继续看着应征者的履历,一条银链垂在她胸前,银链上还挂着一只戒指。
“老公,这个适合吗?”她抽了张履历给骆士其。
“可以试试,但要看面试的情况。”他大略将履历扫过,“二十五岁,离婚,结过婚的女性稳定性通常较高,但她太年轻,过去的工作经历还不足以当参考,也有可能会非常不稳定。”至于是哪一种,面对面谈话马上就能得知。
“嗯……通知这个。”听完她点点头,在履历上做了个记号。
“这个呢?”她又抽了一张。
“不用考虑。”只瞄一眼,他果断的回道。
“为什么?”
“大你一岁,硕士刚毕业,你们年纪太近,男人企图心强,尤其他学历不错,在这行不可能做太久,也容易自视甚高,更糟的情况是他瞧不起你,爬到你头上教你怎么做生意。”光看履历,他就已经可以想像之后的情况。
岳媛吐吐舌,连忙将履历塞到最下面,利用完大老板挑选员工的敏锐度,她装乖地滚到他怀中蹭了蹭,“老公,你好厉害哦。”
抱住这颗滚动的小肉球,骆士其轻笑。“小猪,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桌上那叠。”这家伙早选好一批了,现在只是将犹豫的人选交给他做二次筛选,有没有他其实都没差。
“哎唷,信任你才问你的耶。”她把玩着他手上的戒指。
过完年不久,他在某天晚餐开动前,在饭桌上向她求婚了,过程虽然不怎么浪漫,甚至还很杀风景的警告她,“不答应就没饭吃”,但她还是被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由于她还正值接手新店的忙碌期,两人决定先订婚,等店里的事稳定下来后,再补办婚宴及度蜜月。
至于店里几位对她讥讽抵制的员工,在领完年终奖金后就都离职了,几位都是比她资深的员工,她从一开始就猜到,他们那么不服气与抱怨,不可能再久待。幸而大部分员工,尤其是被她带过的,都知道她脾气虽好,对工作却非常要求,八卦个几天后,就没有再听到其他不满的批评了。
现在,一切混乱都已雨过天青了。
“老公老公,你怎么会那么疼我呢?”转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岳媛一张嘴甜滋滋的。
自从知道她的冷淡反应可能会让他担心误会后,她抓到机会就会向他撒娇示好,表述自己的爱意。
骆士其也放任她的行为,并乐在其中。“嗯?你觉得我哪里疼你了?”只是还是会习惯性地测试一下她的诚意。
“很多啊。”她的语气活像在哄小孩。“你从来没要求我减肥,也不干涉我的想法和决定,你只会默默听我说,再客观的给我意见,我硬要做,你也一个“好”字答应,虽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我知道,这不是每个男人都做得到的,这是你疼我的方式。”
现在她终于想通骆士其和前男友的差别在哪了,他的体贴太低调,低调到根本不容易察觉到,他是从日常对话中了解她,再依她的习惯,慢慢融入她的生活,找到两人相处的平衡点。
不像她的前男友,约会一定要出门,也不在乎她还有一堆工作没做完,动不动就挑剔这、挑剔那的,常常一副他最大的模样,不过虚长她三岁,就大言不惭地教训她捐款不切实际,还不如自己留着,少接点案子,有钱有闲的玩乐。
骆士其的体贴是全盘包容,让她一直保持最真实的自己、保有自己的梦想,他爱她,是爱全部的她,对此,她真的很感动。
“噢,没想到小猪真的懂。”听完未婚妻的解析,他轻笑出声。
“那当然。”她又在他怀中讨好地蹭了蹭。“老公,我好爱你哦。”
骆士其搂着她,任她的小头颅在胸前乱钻,他的笑意不减,却没有任何回应。
“老公?”岳媛也发现他对自己的示爱没半点反应,狐疑的偷看他。
“嗯?”
“你怎么没反应?”
“我在等你接下来的话。”他笑。谄媚也做足了,该是谈正事的时候。
“厚——你怎么这样!”小肉球的反应和某人真是如出一辙。
“小猪,晓彤爱乱教,但你不必什么都学。”连撒娇方式都这么像,他根本不需要动脑,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早知道就不该让她们俩见面的,这两个家伙一见如故,感情好是不错,却也教他头大。
“呃……”计谋被戳破,岳媛尴尬地顿了下,气虚的反驳。“还好呀……我觉得满好用的……”瞧她学得多透彻,效果也不错。
“别对其他人乱讲就好。”若只用在他身上,他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说吧,想谈什么?”
“没了啦,租约也签了,厨具、餐具全订好了,装潢也确定,剩下的就是等装潢完后叫货而已了……”她边说,边用食指在他胸前划圈圈。
果然,剩食材。“小猪,从我身上揩了那么多油水,你很开心吗?”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他摇头轻叹。人家卖他人情,他之后自然得还回去,不晓得公司会因此少赚多少。
“揩你油水,我没有因此开心呀。”手被抓住的岳媛抬起头,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晓彤说你太理智,除非够疼,否则很难打破你的规矩,所以每当你帮我一次,我就知道你是因为疼我而妥协,我心里都会很感动、很感动!”她说得感人肺腑,连她都被自己感动了。
骆士其笑了出来,但还是摇头。“小猪,知道我只是妥协,就不用白费力气再加演一场。”演得那么入戏,想骗他还是骗自己。
“诚意总要做足嘛。”她吐吐舌,“好啦,说正经的,没折扣没差,食材是挂在总店那统一订的,价格已经不错了,我如果另外下单,不只量不够,作业也麻烦。”
听她自顾自地解释,他爱怜地揉揉她的发。不需要他担心,小肉球懂得拿捏分寸,通常她已经事先评估过,认为由他帮忙比较有利才会开口,就是知道她作决定谨慎细心,他才不担心。
“嗯,你确定就好。”就算她想硬拗,他也会答应,只要确定她真的想这么做。
他让她平躺在床上,沿着眼鼻往下轻吻,一手探进她衣内,摸到她软软的肚子,揉了几下后,他突然坐起身,不客气的掀开她的睡衣,让她的小肚肚出来见人。
“怎……怎么了?”岳媛被他突然的大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身。
骆士其眯起眼,脸色凝重地省视她全身,岳媛被他的表情吓得往后蠕动几分。
“你又瘦了。”盯了她许久,他才缓慢且沉重的宣告。
岳媛吞了吞口水,不懂她瘦了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需要他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来宣判。“有……有吗……”声音抖了抖。
“没有吗?”他眉一挑,表情异常严肃。
“呃,裙子好像松了点……”之前她还不觉得,但越是了解她未来的老公,她越觉得他的威严,神圣不可忤逆。
谁教他太自律,也极少发脾气,通常只要一拉下脸,不只他两个弟妹,连他爸妈也不敢和他起冲突,以上这些,都是晓彤告诉她的,她怀疑,晓彤偷偷将脑中的兄长威严,移植到她的脑中了。
“小猪。”他沉声低唤。“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我有按时吃饭!”她急忙辩解。“呃,人家不是说,动脑也会消耗热量,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不只动脑又出力,瘦个一两公斤应该很正常吧……”为什么、为什么她得因为自己少了点肥油,就要找一堆理由向他解释?明明一般人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不要太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