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伸出来。”池曜曦坐在真皮沙发上,一旁放着一个大大的急救箱。
俪梦姮打量了一下这陌生的环境。
“总裁,这里是……”格局是特殊挑高,装演色调以深色为主,感觉上优雅、有魄力,却又冰冷。这空间与其说像家,不如说像大企业集团的招待会馆,不过,这空间有个令人侧目的大吧台。
“我家。”
果然!连住的地方都很“池曜曦”。
前些日子为了让拍婚妙有Fu,两人在工作之外增加了不少相处的时间,那时她其实有些期待他会带她参观他的住所,可她失望了。
还记得很久以前曾听一个高级主管说过,池志仁父子性子的不同,能由对住所的态度看出。
池志仁认为住宅也是社交场合的一部分,他会邀重要的朋友、客户到家里作客;可池曜曦不一样,他行事极为低调,注重隐私,他认为住宅是只属于自己和重要家人的地方,所以,能被他邀请到住所可是相当不容易的。
当时想到这段话,俪梦姮心情很沮丧,却也因此提醒自己,池曜曦对她再好也只是为了外婆的病痛,别想太多。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愿意带她来他家?
“这样好像……”不太好。
买好了烫伤药后,他该送她回去吧?怎么反而不知会一声就带她来这里?她和池曜曦有相同的想法,对她而言,家是温暖、属于自家人和亲密关系的名词。
“没什么不好,我孤家寡人,目前被家人跳楼拍卖中。当然你如果是什么八卦杂志派来卧底的,可能会很失望,因为没什么“阿娇”会突然出现。”
俪梦姮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池曜曦。
被直盯着瞧的男人渐渐感到有些狼狈,懊恼的说:“拜托你别僵着一张脸,放轻松点可不可以?我尽力搞笑了,虽然看起来成效不彰!”奇怪了,他们之前为了拍婚妙照好一段时间走得很近,他以为两人婚妙都拍了,应该不这么生疏,怎么知道,相片一拍完这位小姐又打回原形。
她一生疏,害他本来的自然也不见了。
俪梦姮又是一怔才笑了出来。
“我还是习惯说起话来不怎么留情面的大总裁。”拍完了婚妙照,现阶段任务完成,她就努力的和池曜曦保持距离,太亲近,她会忘了危险,让自己越陷越深。
池曜曦看了她一眼,“手!把手伸出来。”
“总裁,我可以自己来。”
池曜曦强势的拉过她的手,不容得她讨价还价,而一看到那一大片红肿的皮肤上还有直径一公分左右的水泡,池曜曦浓眉拢起,这怎么会不痛?瞧她方才和他应答时的平静语气,又差点被她瞒过去了!
彼此距离拉近,他才发现她的眼眶附近有点红,鼻头也一样,看样子像是哭过。
这女人究竟在逞什么强?他想起约莫一年前,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摔伤了,膝盖肿得吓人,要不是午休时她一拐一拐的走回座位换药,正好被忘了带东西折回的他看到,大半天下来,他根木没看出她受伤了。
她的痛、她的伤好像只习惯留给自己,在别人面前,她永远是一副最完美,最符合别人对“俪秘书”期待的样子。他曾听过员工私底下评论她的话——那一位啊是万能的,简直是女版的超人!
一思及此,池曜曦心中涌上难以言喻的情绪。这样的人难道不会想找个依靠吗?伤心时候不会希望有人陪着、累的时候有人依偎吗?
在她外婆情况不好的时候,他曾见过不只一次她“不万能”的样子,可在他面前她还是努力的撑住。
还记得最糟的一次是医生告诉她,如果情况一直没好转,病人离世可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那时的她苍白着一张脸,深呼吸了好几次,强通自己恢复到刀枪不入的女超人模样,直到两人上了车,她才硬咽的说:“可不可以把手借给我?”
他伸出了手,她的双手就像溺水者紧攀住浮木般,那力道之大,他永远不会忘记!因为从来没人像是用尽全身的力道般握住他的手,那感觉像是他是她唯一可以倚靠的人,她只能向他求救。
而透过她的手,那微微的颤抖也经由两人的接触传入他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
这女人呐,性子不讨喜!他高度怀疑她练就了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她的脆弱就那样短短几分钟,大多的时间她根本是块千年寒铁!正好,他也是这种性子,可就那么巧,她就那样刚好的击中他没练全的覃门——这样的她意外的让他在意。
“你不要老是觉得自己是万能的,偶尔依赖一下别人不会让你的“能力一流”蒙尘。还有,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你不必总裁、总裁的叫,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要不,你一开口我也知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叫他的名字吗?池曜曦、曜曦,这样亲呢的呼唤她在心里不知道偷偷练习过多少次,可有朝一日被允许叫唤时,她反而开不了口。
“如果还是觉得不习惯,就想象,今天我们不是上司下属的关系,我们是朋友,交情还不错的朋友,这样叫我名字就没这么困难了吧?”他从没告诉过她,拍婚纱那天,他是真的把她假想成他将共度一生的妻子,他可以深情的凝视她、拥她入怀,她娇羞的模样更看得他心潮澎湃了起来,那感觉真的还不赖,当天他甚至觉得如果假戏真做也可以。
因为是俪梦姮、因为彼此够熟,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想象和她共组家庭的感觉,而这种想象,他无法将除了俪梦姮之外的任何女人代入!
果然,他的人生没什么一见钟情,日久生情才是他的模式。
喜欢俪梦姮吗?也说不上来,可他确定,把俪梦姮设定为结婚对象,理由变得不单纯,他不再仅是要找一个不讨厌的女人。
“一日朋友?”
“好朋友。”
俪梦姮笑了。
“好朋友可是什么都可以聊,无所不谈的喔?”
此时池曜曦已替她上好了药,细心的用纱布包扎起来。
俪梦姮不禁想起罗泽香说的话。
什么都不给对方知道的心情是连点机会也不给自己,就好像你看中了一件东西,你一直直觉它高不可攀,它是你买不起的,连问个价格的勇气也没有,少了这些勇气,你永远没有得到的可能。
不知她心绪混乱,池曜曦扬眉道:“我也很好奇,你和好朋友会聊什么?”
俪梦姮清清喉咙说:“嘿,听说你最近被家人安排了一堆相亲,都是一时之选的美人呢,挑中了谁?”这算是私人事情,但就算池曜曦不说也会有八卦流出,这就是家族企业的坏处。她知道他谁也没挑,还是故意问,因为她好奇,为何他拒绝了那些千金?
感觉像是一个人明明快饿死了,眼前出现了山珍海味他却推拒,这太不合常理!
池曜曦一怔,露出不以为然之神色,“啧,八卦!”
“平常不八卦的人只会跟好朋友八卦,要不然你以为和好朋友在一块都谈论四书五经、经世大计?”
池曜曦扬了扬眉。
“男人除了事业财经、政治外,就只能谈女人有关的话题,你确定?”
“我谈的话题是你去相亲相的如何?这也是女人话题,难不成和你相亲的是男人?”
“这话只有你敢讲!”
“一日好友呢,不把握这优惠时间,也许这辈子仅此一次了。”她看着他,“我还在等你的回答。”
“……全被拒绝了。”
“全被拒绝?是你拒绝了人家吧?不然你说啊,那些小姐们对你有什么不满愈的?”其中有一位还是被媒体喻为“最美丽的名媛”呢。
“也没什么,第一次约会嘛,总要知道我工作的辛苦,免得结了婚后把我当人肉提款机的乱挥霍!那些名门淑女有时真的过度浪费,所以我就提议她们到公司当我的秘书先“试婚”,亲眼目睹我为什么被称做“活动地雷”。”
这人果然是故意的!正常人应是该展现自己的长处吧?哪有人会在那种场会自暴其短?
“池家三十而立的规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是啊,所以我也自有打算,”池曜曦反问她,“光说我,你呢?和曾德勋进行的如何?”他自认语气平淡,没发觉其实加入了不少醋意。
“他?”为什么要提到他?俪梦姮笑了笑。
“我和他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对了,那位曾太太可是圈内赫赫有名眼商于顶的狠角色哩!
俪梦姮没多加解释。她和曾德勋只是很好的朋友,除了这个,要解释什么?
池曜曦试探的问:“你也到了该交男友的时间了吧?别告诉我,你爱的其实不是男人?”
“不是!”
“那……”
俪梦姮在心里挣扎再挣扎,最后说服自己,这样好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反正就只有一天,就这样一天诚实的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感情吧,她想把握住!
“我、我有在意的人!”她实在说不出“有很喜欢的人”这样的话,她果然不适合谈情说爱,也顾忌太多。她在想大方示爱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她的一时“快意”会不会给池曜曦带来困扰?她甚至想,他明明迫切要寻找结婚人选,为什么要拒绝那些一时之选?难道……
她想到池馥雯的话。是因为那位“咏恩小姐”的关系吗?他知道她回来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她的告白就真的很不恰当了。越想她豁出去的勇气就越来越弱,最后就像植物缺水似的枯萎了。
像她这种过度谨慎的人,在做一些决定时真的需要一股作气,她现在真的很想翻供,因为她没办法继续真情告白了,要不干脆含泪承认是蕾丝边算了!
池曜曦却胸口一跳,“有在意的人?”
“……”死了,他果然耳聪目明的没漏听,不知道他接不接受翻供啊?
“那个……”
“欸,我们的友谊果然连二十四小时都乀不住,你对好朋友说话都这样思虑再三吗?还亏我挺认真的呢!”她知不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叫吊人胃口!但奇怪了,他到底在着急什么?
俪梦姮只得说:“其实只是我在意,对方并不知道。”
也就是她喜欢对方的事,那男人并不知道?如果他现在把他们拆了,也不算棒打鸳鸯,只是强迫俪梦姮“改向”喽?嗯……很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要坚持逼供,“不可以跟对方说的话,可以对好朋友说吧?”
他话一出口,佰梦姮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就一日为限,过了这二十四小时,要忘了说话内容喔。”
池曜曦没有反对。只不过,谈话内容他为什么要忘了?只要他不说出去就好了,他这人嘴巴很紧,而且他跟谁八卦这种事?
“我和那个人认识了两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必须了解他的一切需求,一直以来我以为这是工作职责,后来我发现,我是很开心的做着这些事。”
池曜曦怔了一下,心跳开始加速。
“他很难伺候,不喝带酸味的咖啡,咖啡不加奶精只加牛奶,牛奶还有指定的品牌;吃的方面也很挑剔,吃面不吃汤面,只吃干面,再叫碗汤配,而且汤头偏好清淡;颇有环保概念,不用外头的免洗餐具,因此常常要为他带上一会餐具。”
“他脾气很差,在公事上要求完美,对自己严苛,对部属也要求得多。当他发起脾气无须刻意去劝慰,那时的他也听不进任何话,只需要给他一杯温牛奶、拉上窗帘,然后放上一首卡本特兄妹的歌曲,他很快的就能平静下来;而他最近相亲老是碰壁,你想……”
理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可胸口的暖意让池曜曦不自觉的嘴角轻扬,他看着她,鼓励性的要她说下去,“想什么?”
“想我该不该去跟他毛遂自荐?”
“我十二万分的支持你去告诉他!”
俪梦姮讶异的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
“怎么,担心自己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没办法把心里话说清楚吗?那好吧!好朋友是做什么用的?你可以把我当成练习的对象,想象他就站在你面前,你想告诉他什么?”
个性太谨慎的关系,有些事她总是思虑再三,结果通常就是消极的放弃,事后忆起她又会忍不住责怪当时消极的自己,为什么不争取,不勇敢一次?
目前的情况,她可以选择当自己的英雄,为自己想要的幸福向前迈开步伐,当然她也可以继续她的单恋,当只鸵鸟!
俪梦姮挣扎再挣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在自己最无助时攀住了一双厚实的大掌,那种安心和温暖她一直记得!
抬起了头,她的眼对上池曜曦的,她——俪梦姮,选择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她要伸手去争取想要的幸福,就算池曜曦只是开玩笑,就算这幸福的时效只有二十四小时她也要把握。
俪梦姮深呼吸后开口,“池曜曦,我们结婚吧!”
池曜曦笑了。
“好啊,你可别反悔!”
俪梦姮愣了一下。他的回应也有时效性吗?以今天为限,过了今天全不算数?不然他怎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她是在作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