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地下铁,站外细雪纷纷,眼前所见是铺天盖地的银白世界,美得令人屏息,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孤寂、苍凉。
结束了今天的研修,符以琳穿着驼色及膝大衣、踩着高统马靴,一副闲人莫近的清冷表情,缩着脖子快步走在街灯下。
虽然回去住处也是一个人,但是外头实在太冷了,让她完全没有欣赏雪景的闲情逸致,何况以她如今的心境,就算难得一见的极光乍现,恐怕也勾不起一丝惊喜。
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比她预料之中的更煎熬,再怎么全心投入研究,只要一个人独处,总逃不了那股噬心之痛,原来,时间能冲淡一切的说法并不适用于每个人。
至少对她而言,即使见不着、摸不到,在她脑海里的男人身影却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不曾淡化。想念只有更浓,未曾稍减。
本来打算返回台湾以后,也要慢慢地远离幸乐辰,免得死心眼的他真的要等她一生一世,反而耽误他的终生幸福,可是此刻的她心里却盛满了想见他的冲动,越来越想不顾一切捉住他。
距离返台的日子越接近,她越是惶惶不安。她真的能理智地控制住心中翻腾的爱情?真的舍得疏远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彼此最好?她真的越来越不确定……
怀着满腹心事抵达出租公寓楼下,一个坐在行李箱上打瞌睡、头发已经沾上大片雪花的身影蓦地抓住她的视线——
“乐辰?!”
熟悉的呼唤让男人昏昏欲睡的神志瞬间清醒,已经冷得双唇泛白的幸乐辰抬头,见到令他相思成狂的人儿就是眼前,满脑子只想立刻将人拥入怀里,但他双腿已冻僵,一站起来,整个人就像根冰棍往前扑倒。
“小心!”
符以琳跑向前接住他,什么保持距离、刻意疏远的念头以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这傻瓜都快冻成雪人,还不肯找个地方避一避,不晓得待在这里等她多久……满满的感动与心疼让她将他抱得更紧。
“我好想你……”
勉强站稳后,幸乐辰才稍稍吁口气,开心地展臂拥住她,喃喃地向心上人低诉相思。
“所以不说一声就跑来?”她抬头,杏目微嗔。“竟然在冰天雪地里穿那么单薄,你是想冻死让我一辈子良心难安吗?”
“我急着来,忘了查一下当地气温,没想到竟然下雪了。”他顿了顿,开心地瞅着她。“你觉得心疼吗?”
她双颊瞬间透红,答不上来,只好说:“你想继续抱着我陪你一起冻成冰棍吗?快放手,我要拿钥匙开门。”
他听话地松手,拖着行李跟她上楼。
符以琳一进门便忙着开暖气,为他倒热茶,再拿毛巾帮他擦干发上融化的雪水,就怕他感冒。
“怎么突然跑来了?是不是肖龙出了什么事?”她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问。
“肖龙很好,有事的是我。”
“怎么了?听到这个消息你不开心吗?”
“你是为了哄我跟你结婚才这么说吗?是悦时帮你编的谎?”这是她听完的第一个想法,所以也高兴不起来。
“全是真的,没有任何谎言。”
他摇摇头,正经八百地迎视她存疑的眼光,继续说出自己深思后的想法。
“何况若你当年爱的是我,不是更能解释为什么重逢后你会轻易地信任我、爱上我?因为我虽然不存在于你的记忆,却沉睡在你的内心,你的心记得的是我,不是悦时;你只为我心动,不为别人。”
“你真的那么觉得?”他的说法让她心动,更希望事实如此。
他轻抚她含忧的容颜,淡笑说:“不只是觉得,而是深信不疑。”
她叹口气,倚入他怀中,无奈又烦躁地说:“唉,我也希望自己能深信不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确无法否认他当时的条件远比悦时更吻合,可是她现在远在美国,无法亲自查证他所说的一切,不得不心存怀疑,也开心不起来。
“你干脆用力敲昏我,看我能不能快点恢复记忆,心里才不会一直有个疙瘩。”
“你不觉得自己太在乎过去了吗?”他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老实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肖龙的父亲是谁难道真的比我们三个人的幸福重要?真的严重到需要断送我们的感情?我的答案是——不值得,所以就算那天我没喝醉酒,没跟悦时说清楚,我也早就决定绝不放弃,一定要努力感动你答应嫁给我。”
“乐辰,我——”
“我不接受拒绝。”
他捧住她的双颊,眸中盛满浓情,更有不容动摇的坚毅。
“恢复记忆的事不用操之过急,我会陪你。回国后,我带你到以前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我有信心,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只会更爱我。你应该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和我一起努力,不要再被从前绊住脚步,让我陪你一起走向未来,好吗?”
“好。”
“就算你说不好我也——”他一顿,突然察觉她刚刚回答了什么。“你说‘好’?你答应我了?!”
她点点头,眸中闪着感动的泪光。“嗯,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我刻意不跟你连络,可是我没有一天忘记你。刚才,见到你不畏风雪坐在行李箱上等我回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再也舍不得把你推开、让你难过,我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和你在一起,我——”
“砰!”
屋外传来的一声惊天巨响打断了她的话,伴随着巨响,似乎连屋子都震动了一下,幸乐辰反射性地立刻将她护入怀中,两人因此怔忡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发生什么事了?”接着长鸣不停的喇叭声让符以琳心神不宁。
“不晓得,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窗前往外一看,竟是有辆大货车直接撞进对楼已经打烊的快餐店。
“我下去看看。”基于医生的职业病,符以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尽快抢救伤者。
幸乐辰明白,所以也不拦她,跟她一起飞奔下楼,正好看见满脸是血的驾驶打开车门、摔落雪地上,拖着似乎已经受伤的双腿在地上求救。
“你别过去!”浓浓的汽油味让他警觉地拦住要跑到伤者身边的她。“漏油可能会引起爆炸,先找人一起把驾驶搬离得远一点再说。”
“嗯。”
她回过头,刚好看见同一楼的邻居也下来查看情况,便拜托他一起帮忙,结果两个男人反倒阻止她一同搬运患者,要她待在原地。
一时帮不上忙,她便转回屋内取来急救箱,准备在救护车抵达前先做最基本的处理。
“轰!”
只差几步,她就要抵达一楼时,一个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整栋公寓仿佛都为之一晃,惊吓之余,她不小心一脚踩空,滑了几阶才跌坐于地。
“好痛……”
不管突来的头痛、耳鸣,和全身上下的酸疼,惊慌的她只挂念幸乐辰的安危,她起身冲出去,但是举目所见净是爆炸后燃烧的车体,和被爆炸波及而瞬间陷入火海的快餐店。
黑夜里,诡异的橘红光影不断在眼前跃动,都像是他痛苦挣扎中的身影。
“乐辰!”
见不着人,符以琳直觉相信他在爆炸当时来不及逃离。
心痛欲绝的她一心只想救他,毫无理智地朝着火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