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田野风情最是迷人,凉风徐徐,蛙鸣声声,花影伴月色摇曳。
可钟心恬坐在摇椅上,看着深邃苍蓝的夜空,只觉得那一枚新月特别像支尖锐的钩子,刺破了天幕,亮着微微血色的光芒。
月华清冷,她的心也寂静如冰。
幸而在她正觉得过分凄清的时候,那个总是绽着开朗笑容的小男孩闯进后院了,微湿的发绺可爱地垂在额前,身上带着刚刚沐浴过的馨香。
“妈咪!”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俐落地爬上摇椅,坐在她身旁。
“洗好澡了?”她对他微笑。
“嗯。”冬冬用力点头,颊畔笑出淘气的酒窝。
“呐,吃西瓜。”钟心恬忍住想捏小鬼一把的冲动,拿起事先切好的西瓜盘,递给他一片,自己也拿了一片。
一大一小在摇椅上依偎坐着,一口一口地啃着西瓜,如果不是那男人的影子一直在心头缭绕不去,钟心恬真觉得此刻算得上平凡的小幸福。
冬冬仿佛看出她眉间郁郁,墨亮的眼珠机灵地一转。“妈咪,你为什么赶帅叔叔走?”
在冬冬嘴里,“帅叔叔”已成了陆宗岳的代号。
钟心恬停下吃西瓜的动作,涩涩地苦笑。
“这张摇椅是帅叔叔特地修好的呢!他知道妈咪喜欢坐这个,今天忙了一天,本来还说要用亮光漆重新把摇椅刷得亮晶晶的像新的一样,结果还没来得及漆,你就赶人家走了。”冬冬吃完一片西瓜,又贪心地拿了一片,小嘴嘟嘟的,流露些许埋怨之意。
钟心恬沉默半晌,艰难地自喉间吐落嗓音。“你喜欢那个叔叔?”
“嗯,喜欢。”小冬冬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妈咪不喜欢吗?”
钟心恬心口一揪。
曾经,她是很喜欢很喜欢那男人的,喜欢到连自己都可以不顾,每天的生活重心就是讨他欢心,她喜欢到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掏给他,几乎失去灵魂。
可那样的喜欢,太沉重,那样飞蛾扑火的爱,太令人心伤。
她再不会那样去爱一个人了……
她幽幽叹息。“冬冬,有件事妈咪没告诉你,那个叔叔……其实是妈咪以前的老公,后来我们离婚了。”
“我知道啊。”冬冬脆声说道。
“你知道?”钟心恬讶异。“叔叔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猜到的。”冬冬眨眨眼。“妈咪忘记自己手机里有你和叔叔的合照吗?有一次我看见了,你就跟我说那是以前跟你结婚的人,昨天叔叔来我们家门口,我一眼就认出他了!他长得比照片上老了几岁,不过还是一样很帅。”
冬冬一面说着,一面像小松鼠似地啃着西瓜,胖胖的小手一下沾满了西瓜汁。钟心恬看着摇头,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替他擦手,冬冬乖乖地将小手举得高高的给她擦,葡萄般的黑眼睛一迳盯着她。
“妈咪,叔叔说他以前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你是因为这样才不肯原谅他吗?”
钟心恬一窒,小男孩的问话太犀利,直击红心,她可以选择敷衍,但不知怎地,面对他纯真清澈的眼神,她无法轻易说谎。
“以前的事,妈咪忘不了,还有他也很不应该,今天又骗了我。”
“他骗你什么?我替你去揍他!”冬冬挥挥小拳头,一副打算冲出去当正义使者的模样。
钟心恬不禁莞尔,伸手揉揉小男孩的头。“算了,反正他都走了。”
“你不想他再回来吗?”
“不想。”
“骗人!”冬冬直接拆她的台。
钟心恬愕然,正欲反驳,只见小男孩从容地从短裤口袋拿出一支手机,在她面前摇了摇,她认出那正是属于自己的。
她一把抢回来。“你什么时候偷拿妈咪的手机?!”
冬冬吃吃地笑,墨眸一闪一闪的,一脸“来不及了,我都看见了”的表情。钟心恬蓦地脸颊微热,虽然冬冬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知道他肯定是查看过她的手机相簿,确定她和陆宗岳的合照依然存在。
“我现在就删掉!”她赌气似地宣称,手指在萤幕上滑动,找到相簿里几张珍藏的照片。
真的要删除吗?不管怎样,那总是属于她和他的回忆,快乐也好,悲伤也罢,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删啊!怎么不删?”小男孩双手抱在胸前,闲闲地问。
钟心恬一咬牙,狠下心就要点选删除,千钧一发之际,手机铃声恰好响起,她瞥一眼来电显示,眼睛一亮。
“冬冬,是你妈打来的耶!”
她笑着接起电话,连自己也没察觉方才还莫名紧缩着的胸口此刻已悄悄地舒展开来。
回到台北,继续进公司处理各种公事,陆宗岳只觉得异常烦躁。
从前他是个工作狂,遇到心情不好时,只要埋首公事往往就能够专心致志,甚至废寝忘食,就连丁茉莉都经常打趣在他心中是工作第一,她这个情人只能排第二。
可如今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的心境已大不相同,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就是在事业上成就再卓越又如何?这世界少了他,就像是一台大型机械少了一颗小小螺丝钉,丝毫不影响运转的效能。
走到生命的尽头,余下不多的时间,他宁愿用来照顾自己在乎的人。
他宁愿留在圆圆身边,他想留在她身边!
可她不要他。
她恨他,不愿原谅他,相较于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她,她却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这是报应。是他应得的,她对他的排斥、愤恨、厌恶,全都是他应得的,他没有委屈的理由,只能接受……
好不容易看完桌上最后一份公文,敲门声正好响起,丁茉莉盈盈走进来,手上捧着托盘。
“累了吧?我特地帮你煮了咖啡。”她将一杯香醇的黑咖啡递到他面前。
若是从前,这种略带苦味的黑咖啡正是他最喜欢的,可是……
陆宗岳淡淡地推开咖啡杯。“医生说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暂时要戒掉这些刺激性饮料。”
“喔,这样啊。”丁茉莉霎时有些尴尬,这些医嘱她竟然没用心记下,别说她是他的恋人,就算纯粹只是秘书,她这种不关心上司的表现也不及格。“那我去帮你换另一杯饮料?果汁好吗?”
“不用了,我喝白开水就好。”陆宗岳端起水杯,浅啜一口。
丁茉莉更尴尬了,但她向来很懂得在他面前撒娇,故作俏皮地敲了敲自己的头,责备自己几句,见他面色平和,没什么不悦之意,便走到他身后,假意替他捏肩膀消除疲劳,一面漫不经心似地问道。
“宗岳,你一直没说你去花莲是去见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直截了当的四个字。
她怔了怔,他很少用这么冷淡的口吻对她说话,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想了想,索性继续使用撒娇攻势,藕臂从身后勾搂他颈脖,在他耳边挑逗地吹气。“你这坏蛋,该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去那边见别的女人吧?不然怎么会有女人帮你接手机?”
他没有拒绝她的亲近,却也不似从前会软下身子与她耳鬓厮磨,只是语气平静地回答。“她只是我去吃饭那间餐厅的老板娘。”
“那你到底是去见谁?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一个老朋友,他在越南有投资,我考虑跟他合作,在那边扩厂。”
“你要在越南建工厂?”丁茉莉惊讶,主动放开他。
“嗯。”他抬头看她,墨眸深不见底。
她忽然感觉他有点陌生,呐呐地问:“这么大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只是个秘书,有必要知道吗?
他沉静的眼神似是在反驳她。
她心韵漏了一拍。“不是,我的意思是……哎,你怎么这么小气嘛!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干么不告诉人家?”即便是处在如此不自在的状态,她依然不忘伸手妩媚地拨了拨发梢。
他当然看得出她是在对自己施展女性魅力,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现在你不是知道了?总之我是在帮公司找资金,你别胡思乱想。”
“知道了,人家也是因为太爱你才会心慌嘛!”她软软地娇嗔,摆出一副落落大方、不耍任性不吃醋的好情人姿态,跟着眼珠一转。“对了,我下午要去银行一趟,你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办?”
这是借故在向他讨印章了。
陆宗岳暗暗冷笑,他可没傻到把自己的私人印鉴再次交给她。
“没事。”这回更简短,只用两个字就打发了她。
她面色微变。
他假装没注意到,转开话题。“对了,你替我吩咐下去,既然我们公司内部的公文往来流程都已经电子化了,以后各部门就彻底落实电子签章制度,这样公司也能节约成本。”
她眨眨眼,正犹豫着,他又丢下另一枚炸弹。“还有你去帮我仔细查查,这阵子公司几个大股东手中的持股是否有异常买卖的情形?”
她呼吸一窒,努力维持表情自然。“你是怀疑……”
“只是预防万一而已。”他一派淡定。“毕竟我昏迷了一个多月,或许会有人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会想乘机争夺公司经营权。”
“我知道了。”丁茉莉嫣然一笑,表面毫不在意地应允,眼波流转之间,却是偷偷观察着他神情的变化。
他不怕她看,演戏谁不会?他以前只是没想过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其实关于股权移转的情形,他早已经由别的管道查证,如此交代她,一来是表示自己对她还是相当信任,二来则是透过她放话给那个蠢蠢欲动的内贼。
暂且先压着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等到他一切都准备好了放出饵来,就更容易引诱对方一口咬下。
丁茉莉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正想再试探几句,电话铃声忽地响起。他接起话筒,一面以手势示意她自去忙碌,她只好满怀心事地退下。
“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宗岳这次醒来后怪怪的。”
公司内某间私人办公室,丁茉莉假借送文件,和一个相貌清俊的男人密谈。男人见她一进来就关门落锁,会意地一笑,双臂一拉便将她托坐在自己大腿上,不料她却是无心与他亲密,忧心忡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愣了愣,警觉地皱眉。“哪里怪?”
“他把放在我这边的印监都收回去了,刚刚还让我传话给公司各部门主管,落实电子签章制度。”
男人想了想。“这个制度不是在他昏迷前就已经决定要做了吗?有什么不对?”
“重点是他把寄放在我这边的私人印章也收回去了,我刚刚借口说要去银行,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要我代办的,他也说没有……”
“可能他真的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你去银行帮忙办。”
“他还要我查最近公司大股东之间是否有股权异常转移的情况……”
“什么?!”男人真正震惊了,倏地身子一僵。
丁茉莉察觉到他肌肉僵硬,回眸横他一眼。“你先别担心,我们什么都还没做,他查不出什么来的。”
“那倒也是。”男人松了口气,低下头来亲亲她的唇。“还是我的宝贝聪明,那时候提议再观察一阵子,小心为上。”
“那当然啦!”她没好气地捏捏他胸膛。“要是真由着你这个急性子的乱冲,现在我们就进退不得了。”
“呵呵,多亏有你!”男人又吻上她,两人缠绵了一阵,弄得彼此都气喘吁吁,男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冷静下来寻思目前的处境。
“既然陆宗岳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你调查,可见并没怀疑到你身上,大概是怕他继母和弟弟那边搞什么小动作吧!”
“嗯,我想也是。”丁茉莉点头同意,可转念一想,秀眉又蹙拢。“我是担心陆宗信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你也知道,陆宗信老是挑拨我跟宗岳的感情,有一次还当着宗岳的面讽刺我是因为钱才回到他身边。”
“你不是吗?”男人似笑非笑地掐捏她脸颊。
“你这没良心的坏蛋!”她娇嗔地打他的手。“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好好,我的美丽小宝贝,知道你是为了我。乖啊!哥哥疼你。”男人抱着她又亲又揉,,面喘着粗气在她耳畔安慰。“放心吧,他们两兄弟感情那么差,就算陆宗信说了什么,陆宗岳又怎么会相信?你可是他最难以忘怀的初恋,你不是说为了跟你复合他等了好几年?”
“对啊,他可是撑到我跟美国的男朋友分手了,才重新追求我。”
“哈哈,他一定想不到你在美国交往的男人就是我。”
“是我瞒着不让他知道。”丁茉莉娇娇地睨了男人一眼。“我也想不到你这么不要脸,都分手了还死缠烂打。”
“我不缠着你,你今天能是我的吗?”男人舔了舔她敏感的耳窝。“宝贝可是我的命,失去你我可活不下去。”
“你就贫嘴吧!”丁茉莉被他舔得耳朵粉红,浑身发热。“他从来不像你这样哄我,说是爱我,却连好听话也不哄我一句,之前还为了让他爸安心,娶了别的女人……在他心里,我永远排不上第一位,可能都还没他的工作重要。”
“在我心里,你可是最最重要的,爸爸妈妈兄弟朋友通通都要靠边去!”男人深知她的心意,顺着竿子往上爬。“宝贝说什么,我就乖乖地听,你指东我不敢往西,呵呵。”
丁茉莉娇哼一声,男人听出她已情动,得意地用胯/下硬物顶了顶她翘臀。
“宝贝,我的小兄弟又想你了。”
“是吗?”玉手往下,握住那硬烫的东西用力掐握。“现在还想不想了?”
“愈痛愈想,怎么办?”他涎着脸笑道。
“你啊……”
随着这似嗔非嗔的娇声落下,男与女激情地交缠,室内顿时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