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管家帮小乔瑟绑了她最喜爱的发髻下楼後,却听到有人凉凉的说——
「唷,拜托,你的脸已经够肥了,还绑那样的头发,是怕人家看不出来你肿得像包子的脸呀。」
闻言,小乔瑟快气炸了,可她的新妈妈就站在一旁,她不能生气,不能做个不懂事的小孩让人讨厌,所以努力咬牙忍不脾气。
听见儿子又用话来损小乔瑟,邵夫人斥责儿子。「紫攸,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太没有礼貌了,还不快跟小瑟道歉,以後不许再这么胡说。」
「我哪有胡说,她的脸是很肿呀,尤其头发还弄成那样,整个脸看起来更像个包子了。」邵紫攸说得理直气壮,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这孩子……」邵夫人正要教训儿子,一旁的邵紫岑却笑笑的开口——
「我觉得小瑟这样很好看,很适合她。」他亲昵的握住她的手,「来,小瑟,我们一起坐陈伯伯的车去上学。」
小乔瑟搬过来後,也一并转到这个学区来,三人目前就读同一所小学。小乔瑟跟邵紫攸国小三年级,邵紫岑则是五年级。
好看?他说她这样很好看。小乔瑟的眼睛霎时一片闪亮,觉得这个紫岑哥哥简直帅呆了。
邵紫攸下以为然的嘘声道:「呋,老哥,你在睁著眼睛说瞎话噢,你这样说是在欺骗无知的肉包子哦。」
面对弟弟的质疑,邵紫岑端正温雅的脸上绽起一笑,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没有骗她,我真的觉得小瑟这样很漂亮。」
漂亮!他说她漂亮,除了去世的爸妈,第一次有人说她漂亮,小乔瑟用崇拜的眼神注视著邵紫岑。她决定要喜欢这个脾气好好,会说她好看和漂亮的哥哥。
「紫攸,看你哥哥多懂事,你呀,要多跟哥哥学习知道吗?」邵夫人欣慰的夸奖大儿子。决定改天再找个机会教导小儿子,纵使是实话,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该说,因为会伤害到人,而言语的杀伤力是最强的了,有可能会让人记恨一辈子,而一句好话,却可以教人温暖到心坎里。
横了一眼用崇拜的眼神注视著大哥的肉包子,邵紫攸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爽,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
至善国小中午休息时间——
小乔瑟站在走廊,一个人甜孜孜的在回味著今早紫岑哥哥说她漂亮的话,冷不防吃痛的皱起小脸,「啊,谁拉我的头发?」回头一看,竟然又是邵紫攸,她气坏了,低头就朝他的手腕用力一咬。
「啊,你是狗呀,干么咬人?」
「是你先拉我的头发的!」还恶人先告状,可恶。对邵紫攸的讨厌指数再直升十个百分点。
「死肉包子,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理都不理,一个人笑得像个白痴一样,我才拉你头发叫你回魂。」好痛,手腕都留下一个齿痕了。
「我有名有姓,又不叫肉包子,谁理你呀。」她瞠瞪住他。
「是哦,那你叫什么名字?」他不怀好意的问。
「我叫乔瑟。」
他笑讽,「啧,一点也不配,还是肉包子最适合你。」
「你才是最讨人厌的臭老鼠了。」对,他再敢叫她肉包子,她就叫他臭老鼠。
听见同班同学在叫他,邵紫攸撇嘴哼道:「没空理你这个肥包子了,你们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找她啦。」
不要以为她好欺负,她一定会教他後悔的。
她可以忍受他抢了她最爱的乳酪蛋糕,可以忍受他拉她最宝贝的头发,可是她最最讨厌人家说她肥,而且他说了不只一次,还开口闭口就叫她肉包子,她一定要让他知道惹到她会有什么下场,一定。
*
邵紫攸有时候会爬上後院一株茂密的大树午睡+这天午後睡饱醒来,如往常一般俐落的跳下树,却差一点跌了个狗吃屎。
他低头怒瞪害他险些摔跤的祸首——一个被他踩在脚下的洋娃娃。
「可恶,是谁把这鬼东西放在这里的?」低咒著,他忿忿用脚把娃娃踢走,迳自转身进屋。
半小时後。
噙著眼泪,小乔瑟乖巧又满脸自责的说:「对不起,妈妈,你送我的洋娃娃,我没有保护好它,让它被人弄坏了,对不起,我一定会把它修补好的。」
邵夫人怜惜她的懂事,柔声安慰,「傻孩子,没关系,妈妈再帮你买一个更漂亮的娃娃给你,这个坏了就坏了,不要再修了,再修也不可能像新的一样。」
「可是我好喜欢这个娃娃,这是妈妈你买给我的第一个娃娃,我应该好好珍惜才对,都是我太不小心,把它带到後院去,忘了把它带回来才会变成这样。」圆圆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声音无比的自责。
「小瑟,娃娃又不是你弄坏的,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看你这样,妈妈会很心疼的哦。」搂著她,邵夫人温柔的劝哄著怀中圆滚滚的小人儿。
「妈妈。」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疼爱,小乔瑟扑进她怀里,直到此时她终於真心的接纳了她成为自己的母亲。
妈妈,她又有了一个疼爱她的妈妈了,她满足的将脸埋进邵夫人怀里,撒娇的磨蹭著。
安抚好小乔瑟,邵夫人找来二儿子。「紫攸,是不是你把小瑟的娃娃弄坏的?」
「什么娃娃?」邵紫攸一脸莫名其妙。
邵夫人把破损下堪的娃娃递到他面前。「就是这个娃娃,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你做的?」
咦,这个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有人会把娃娃放在树下,我从树上跳下来,没注意到就踩到它了。」
「紫攸,我知道因为小瑟来我们家那天撞倒了你,所以你不太喜欢她,但是你是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度量爱记仇呢?」
他是不太喜欢那只肉包子,但这次他根本不是故意的好不好。「我都说我是不小心的嘛。」他喜欢爬到树上睡午觉,谁晓得睡醒跳下来会踩到那东西,害他还差一点跌倒咧。
邵夫人试著温言软语的对儿子说:「小瑟她爸妈都过世了,也没有什么亲人,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算你再不喜欢她,也不要处处针对她好吗?这样妈妈会很为难你知道吗?小瑟爸爸生前是你爸爸的得力助手,也是好朋友,妈妈希望你能跟紫岑一样,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好吗?」
面对著母亲轻声细语的温情攻势,邵紫攸没办法再绷起脸,踢了踢脚下的鞋子,别扭的开口,「我知道啦……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踩坏她的娃娃。」
了解这个儿子一向吃软不吃硬,邵夫人满意一笑。「那明天你陪我和小瑟一起再去买个娃娃送她。」
「真麻烦。」漂亮的小脸有些不耐烦,瞪著那个破娃娃,邵紫攸忽然想起他只不过是踩了娃娃一脚,最多踩扁它而已,哪可能踩得这么破烂,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陷害了。
*
一条人影悄悄潜进房间,小心翼翼的抱著手上的盒子,准备要给某人「好看」,还没有开始行动,侵入者反而先被一阵痛苦的呻吟给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里装鬼叫?」压低嗓音问,在床头晕黄的夜灯下,一双警戒的眸子梭巡著房内每一个角落,除了床上的人之外,并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在。
难以辨识的呜咽声愈来愈凄厉,惊得侵入者毛骨悚然,手臂上爬满鸡皮疙瘩。不怕、不怕,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鬼,就算有鬼也不可能会出现在他们家,一定是死包子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他的。
这么想著,侵入者大著胆子走近床边,讶异的看见床上的人在痛苦的挣扎著,她嘴里不断发出哀鸣与模糊的呓语。
「……啊,好热!妈咪,我好热,好热,妈妈你不要抱著我这么紧,我没有办法呼吸了,妈,我好难受,你怎么都不回答我?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快来叫醒妈妈,她睡著了,爸爸,你怎么也不理我?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快起来呀……」
侵入者犹豫了下,伸手抓住在空中挥舞著的一只胖胖的小手,摇了摇睡梦中的人。「喂,肉包子,你是不是作恶梦了?」
「他们没有死!不要、不要,你们快点醒醒,不要再睡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泪水和鼻涕在圆润的脸庞泛滥成灾,挥舞的手宛如想留住什么,紧紧的抓住握住她的手。
手被抓痛了,想缩回,却在听清她激动的呓语後,停下了动作,连嗓音都不知不觉放柔了,「别害怕,你在作梦,快点醒过来就没事了。」侵入者轻轻摇晃她,意图使她清醒过来。
但被梦魇纠缠住的人没有听见耳边的话,继续泣道:「……妈妈、爸爸,我们以後再也不要坐直升机了好不好?我们也不要看什么大峡谷了,我们快点回家……妈、爸……我好想回家……」
「你在作梦啦,真的没事了,你不要再哭了。」见她哭得凄惨,侵入者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像在安抚小婴儿似的不断哄道:「好,不坐直升机,你已经回到家里了,乖乖睡觉,没事了、没事了……」
仿佛感受到耳边轻柔抚慰的声音,哭泣声渐渐止息,脸色也不再惊悸。
「妈妈,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梦中,她含笑的呢喃著。
瞅著她的笑脸,侵入者诡异的发现一向看不顺眼的肉包子脸,此刻竟有些可爱起来,「我不会唱歌啦,你乖乖睡觉不要再吵了啦。」一手抱著盒子,一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邵紫攸准备退出房间,正要离开,他另只手陡然被扯住。
「妈妈,以前睡觉前你都会唱歌给我听的。」
「真罗唆,我又不是你妈妈。」嘟囔著,小心的开她的手,另一手拿著的盒子不小心掉了下去,让里面的东西蹦了出来,跳上了小乔瑟的脸上,终於让睡梦中的人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察觉到脸上压著一团东西,她顺手抓起来一看,怔了几秒後,霎时扯嗓尖叫,「啊,青、青蛙!」她最怕这种嗯心的东西了。
一只手慌张的捣住她的口鼻,阻止她的尖叫声引来其他的人。
「唔思噢唔……」圆胖的小手拚命的想扳开口鼻上那只手。
「嘘,肉包子,你不要再鬼叫,我就放开你。」
「唔唔思噢……」圆滚滚的小脸涨得通红,她快不能呼吸了!拚命的摇著头。
「什么?你不答应,喂,死肉包子,你敢再给我尖叫吵醒其他人,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黏起来?」
先摇了摇头,接著圆滚滚的脑袋忙不迭的点头。
见她同意,捣在她口鼻上的手这才缓缓的移开。
「咳咳咳……」
看她呛了一下,喘下过气来,邵紫攸连忙帮她拍抚背部好让她顺气。
补充了足够的氧气後,小乔瑟气愤的瞪住深夜侵入她房间的人。
「我……你在作恶梦,叫得好凄惨,我是好心来叫醒你的。」邵紫攸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瞪了他半晌,想起方才的梦,小乔瑟皱起眉道:「把你的青蛙带走。」
讶异她竟然没有恶言相向,邵紫攸赶紧捞起跳到床下的青蛙装入盒子里,然後溜出房门。
又作恶梦了,她已经记不清自父母在美国大峡谷那场空难中去世後,自己第几次作恶梦了,但这次有点不一样,她梦到了妈妈,就像以前一样,晚上睡觉前,她总是温柔的拍抚著她的胸口哄她睡,她的手好温暖、好温暖……
接下来的青春岁月里,她和邵紫攸的嫌隙并没有因此而平息,你来我往的愈演愈烈,但小乔瑟也逐渐淡忘了失去至亲的悲伤,融入了邵氏一家的生活里,真心的把养父养母当成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