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这些日子一直都翻来覆去到天亮才能入睡的柳苡璇,接到了玉欣洁打来的电话。
「喂?」柳苡璇疲累的接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苡璇吗?我欣洁。」她的声音有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了?欣洁,你的声音好奇怪。」
她马上听出了玉欣洁不寻常的语气。
「若青她……昨天下午过世了。」
「什么?!」柳苡璇的瞌睡虫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赶跑了。
她马上从床上弹了起来,眼泪也快速的流了下来。
再怎么样,她都没想到,也不希望江若青的生命就此逝去。
江若青才二十四岁,才二十四岁而已啊!
「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现在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你也曾那么尽心尽力的照顾过若青。」
「那……阿风呢?」她现在为了江若青的死讯伤心,为了文成风受到的打击而担心。
「昨天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阿风一直流泪抱着已过世的她,好久好久都不肯放开。然后若青从医院太平间移送到殡仪馆之后,阿风也在那边陪了她一整夜。今天早上我到的时候,天影他们说已经先劝他回家休息了。」
柳苡璇听到她的话后,马上丢下了手机,也不管身上穿的只是件薄薄的丝绸睡衣,她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后,随即就冲了出去。
房间里就只留下了被丢在床上,对方还在说话的手机。
「喂?苡璇,你还有没有在听?喂?苡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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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赶快见到他,她想赶快飞奔到他身边安慰失去江若青的他。
她清楚江若青在他心里的位置,毕竟他们可是有着长达十八年的感情啊!
那份焦急的心情也全反应在她的车速上。
到了以后,她快步的跑进了文成风所住的大楼里,迫不及待的来到他的家门前。
她着急的按了几声电铃。
没人应门。
她开始用力的拍门。
「阿风,开门,是我,求求你,快点开门好吗?」
她就这么又拍又喊的过了好几分钟。
还是没人应门。
莫非,文成风根本就没有回来。
想到这里,不容自己浪费半点时间,她又飞快的跑离开文成风所住的大楼。
一定是的,他一定回那里去了。
一阵刺耳的急转声,柳苡璇的车子便快速的消失在街角。
一到育幼院的门口,柳苡璇慌乱的把车停好,接着就往大榕树的方向跑去。
果然!
她猜得没错。
她远远的就看见文成风站在树下,低着头,背对着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她赶紧边跑向他,边脱下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外套。
「阿风。」她好不容易顺了气,然后才出声唤了他的名。
她将外套往他的身上披去。
「对不起……苡璇……我现在……真的没办法……面对……你……」
文成风的脸上,一颗颗伤心的泪水就这么滑下,滴在他已低头看了好久的树根上。
在那上面刻有几个小字。
风 我想嫁给你
他怎么会到现在才看到?他怎么会到现在才找到?
他抬头找了无数次,绕着大树的周围找了无数次,却没发现江若青是将字刻在错综盘杂的树根上。
就在她生前最常坐的那个位置的树根上。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离去。努力撑了那么久,她醒了却又再度的离去。
这一次,是真的永远离去。
他只要想到江若青昨天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阿风……」
本来想说的话,见到他这么伤心的样子,柳苡璇也说不出来了。
「不要管我,我现在真的不想看到你,你让我自己待在这里就好,求求你……」他痛苦的蹲了下来,手指颤抖的抚摸着江若青所刻的那已经有点模糊的宇。
柳苡璇同样也是鼻涕、泪水流了满面。
她不怪他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也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不想见到她。
在看到那些字后,她同样的也为江若青对文成风的深情感动。
她无奈的看着他痛哭的背影。
几分钟后,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接着一转身,闭上眼睛,在心里悄悄的对他说了声再见。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离去。
两人一静一动的背影,就这么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又起风了。
柳苡璇这时才发觉原来天气是这么的冷,冷到她的身体不停的发抖,双脚也快不听她的使唤。
她将双手交叉环抱着自己,形单影只的在冷冷的早晨离开了伤心欲绝的文成风的身边。
阿风,我们要过多久,才会再次见面呢?要过多久,你才能再重新面对我呢?
生命既是如此的短暂无常,阿风,我们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能浪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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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青的葬礼,在她过世十天之后,在郊区的一间白色小教堂举行。
教堂里来的人不多,但葬礼却还是办得相当庄重肃穆。
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正在举行丧礼的教堂外,但却没走进去。
月天影细心的发现了站在教堂外的柳苡璇,接着,他悄悄的走了出来。
他发现戴着墨镜的柳苡璇依然掩不住满睑的憔悴。
「你不进去吗?」他关心的问。
「不了,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何况阿风现在也不想看到我。」她说话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会心疼。
月天影当然也不例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为文成风和柳苡璇的好事多磨感到心酸。
「给他点时间吧,他会懂的。」
「我知道,谢谢你。」她硬是挤出了一丝微笑。「对了,天影,这里有封信,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交给阿风?」
柳苡璇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封上面有着娟秀字迹的淡蓝色信封,然后把它交给了月天影。
「你要出远门吗?」月天影心里有点不安的问道。
「我接了很多国外的秀,现在刚好又是欧洲那边服装发表会的旺季,两三个月之内,应该都不会回来。」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保重,别忘了在国外的这几个月一样要常打电话回来和大家聊聊。」
「我会的。」
她趋前给了月天影感激的拥抱。
「加油!」
月天影回给她一个打气的拥抱。
「帮我跟大家说一声,谢谢你了,再见。」
她对他挥了挥手,接着走到小美已在上面等她好一会的车上,关上了车门,暂时离开了这令人伤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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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礼过后,月天影开车送依然相当悲伤的文成风回家。
到了文成风住的大楼下——
「谢谢你,天影,也帮我谢谢其他人。这些日子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忙,我很难应付这么多事,也很难撑得过来。」
文成风的声音听来依旧沙哑,但已较为平静。
他的神情看来疲惫憔悴,脸上久未整理的胡渣,让平常看来儒雅的他,显得有些颓废。
「好兄弟还说这些做什么,而且这也是大家最后能为若青所做的。」
月天影拍拍文成风瘦削的肩膀。
「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后,文成风便打开车门准备要下车。
「等等,阿风,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苡璇走了。」
「走了?走去哪?」
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突然注入了大量的惊讶与紧张。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江若青的过世而哀伤的他,这会儿又因这个消息而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他这才感觉到柳苡璇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出国去了。」月天影说。
「会回来吗?」
文成风突然发现自己十分害怕会失去她。
「她说大概三个月后吧。」月天影拿出了柳苡璇的信。「这是她要我交给你的,拿去吧。」
文成风接过信,楞楞的看着。
「上去再看吧!我先走了,你也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再见。」
「开车小心!」
月天影的车子驶离后,他看着那散发淡淡香气的信封,慢慢的走进大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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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风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他只记得他满脑子都在想柳苡璇的事。
一进家门,他便迫不及待的坐在沙发上把信拆开来看。
上面的字迹一如写它的人一样的漂亮。
阿风:
我走了,但不是永远的离开。
我能了解你现在的心情。若青对你而言,不只是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她对你就有如亲人般的重要,失去她,你的悲伤,我可想而知。
那天你在树下对我所说的话,我懂。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出现,只会让你更加痛苦,你对若青的歉疚,也会更加的深。一如当初她昏迷时,你面对我时—般的矛盾挣扎。
我写这封信,只是想告诉你,我会等你,等你抚平你的伤悲,等你整理好心情能面对我的时候。同时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对这段感情的坚持,一如往昔。
记得不要勉强自己,你无须努力记得谁,也不必害怕忘了谁,曾经活在我们生命里的人,只要我们继续坚强的活着,就代表他们从未离开。因为,他们就活在我们的心里。
离开,是为了回来。希望当我回来时,你能再次的接受我的感情;希望我们之间不是就此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到时候,我会再次的问你,你愿意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吗?我会当面与你相见,亲耳听你的答案的。
所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苡璇
看完了柳苡璇给他的信之后,文成风久久不能自已。
他想起自两人相识以来,柳苡璇对自己的全心付出。
可是他总是自私的只记得自己。
自己的无奈、自己的责任、自己的悲哀。
他忘了她也是有感觉的。
他为了若青的死难过,柳苡璇何尝不是也难受,何以她还要再负担自己给她的多余伤害?
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残忍,对柳苡璇有多亏欠。
文成风,难道你要这样的一个亏欠过一个吗?他无言的问着自己。
他看到了那件放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那天柳苡璇为自己所披上的外套。
他起身拿起了外套,闻着上面有着属于她的淡淡香水味道。
他抱着外套往自家外面的阳台走去,想让自己透透风。
抬头仰望天空,恰好看见一架夜行的飞机飞过。他想起了她对他说过的,那是会飞的星星。
他好怀念她说这话时纯真的神情、认真的眼睛。
她好勇敢、好执着、好特别,也……好傻。
失去更令人懂得珍惜,他知道他现在最应该珍惜的是什么了。
他同时又再度想起了江若青那天下午对他所说的话,他现在终于能以比较平静冷静的心情思考她所说的话了。
天影说她要离开三个月吗?
三个月——好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