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郊野的小径上只见一道黄色身影疾闪而过,快得让人瞧不清到底是什么。
妙首光光马不停蹄地从四川急奔京城,身后包袱里装的是刚从四川唐门偷出的灵仙草——解苏君樵身上最后一种剧毒的药引。
她在一条清澈的小溪前停下脚步,拿出怀里的手绢沾湿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尘土。
嗯!快到家了。她靠着一旁的大树,打算暂歇一会儿再赶路,仰头看着前头的羊肠小径,不禁缓缓笑了。终于快到家了,只是现在时候不早,樵哥哥应该已经睡了吧。
前些日子,她一直想不出法子解掉樵哥哥身上最后一种剧毒,苦思了许久,她仍没有任何主意,后来,她突然想起也许到四川唐门可以找到答案。
主意一定后,她怕樵哥哥担心阻止,只好趁着夜里留书偷溜,交代她半个月内必会返回家门。现在算算日子,她还比预定的行程早了两、三天。
妙首光光休息一会儿后,才要举步离开时,耳尖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她想了会儿,为了避免和来人啰唆,干脆脚尖一踮,跃到大树上,隐身在枝叶后。妙首光光一在树上藏匿好,骑在马上的三名大汉也到了小溪前。
三人让马在一旁休息吃草后,全都走到溪边洗了把脸,顺带把水袋装满水。
此时,其中一名矮小的男子高三刀说话了。
“大哥,上回江南柳刀门找人冒名顶替妙首光光后,西门世家这次会不会也是随便抓个人充数,好骗大伙儿西门贺擒到妙首光光,以便赢得来年在山西举行的武林盟主大选?”
被称为大哥的男子高大刀沉吟半晌,不确定地说:“这事我也很怀疑。从今年年初至今,光是冒称抓到妙首光光的门派、庄院就不下五、六十处,是以西门世家依样画葫芦,随便抓个人冒充妙首光光也大有可能。”
西门世家自从十年前从山西移居京城之后,也不知是搬迁前忘了先看好风水还是怎么着,西门世家日渐衰落,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愈来愈差。现在他们宣称抓到飞贼妙首光光,想以此借机再在江湖上打响名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二哥,这事你觉得怎么样?”高三刀转问另一名尚未开过口的黑衣男子高二刀。
高二刀冷哼一声,“我看这回西门家捉弄大伙的成分高些。”他就是不信,少林、武当都抓不着的人,日渐衰败的西门世家会抓得到?“他们从放话抓到人到现在,已经拖了四个月,就是不肯对外公开妙首光光,说什么西门贺的母亲年迈病重,公开妙首光光之事只好再往后延。”
“这到是。这档事他们一拖再拖,这回已经是第四次发武林帖了。”已经有人放话西门世家这次又会籍口拖延,为了怕武林同道不信,西门世家在武林帖上写着“绝对、一定、誓必不会再延期公开妙首光光大会”几个大宇,真是画蛇添足,贻笑江湖。
高大刀看了下天色,“别说了,咱们继续赶路吧。虽然离下个月十五还有一段日子,不过我们得先去采听一些消息。”
三人连忙将东西收好,跃上马背,匆匆忙忙地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妙首光光轻轻跃下树梢,嘴角有着一抹调皮的微笑,怎么她对自个儿被关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全然不知?她轻挑了下柳眉,眼底闪着恶作剧的光芒。
她迈开步伐,开心地往绿竹谷的方向前进。
苏君樵独自坐在绿竹谷的亭台里,手里虽拿著书,但却是看而未读,读而未知。从妙儿留书离开之后,他每天夜里都坐在这里等她,直到天色微白时才会回房休息,完全忘了她交代要他多休息的事。
其实,他现在除了最后一项剧毒尚未解去外,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只是偏偏就是有人不这么认为,每天总追着他吃补药,喝补汤。
他轻叹口气,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妙儿巧笑倩兮的娇态,今晚大概又是无眠夜吧。
倏地,他慢慢放下手中的拳谱,神色也变得警觉。最近这几个月,他的耳力出奇的好,就连几里外有野兔跳过也瞒不了他。他武功未失之前,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听力,也许他该找一天要妙儿好好替他看看。
随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苏君樵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眼神也渐渐变柔,微笑等着脚步声的主人出现。
她回来早了。
苏君樵温柔地笑了,一颗紧绷的心终于在此刻松懈下来。他拿起桌上的拳谱,一脸佯装专心阅读的模样,静静地等着佳人归来。
妙首光光站在通往亭台的小桥上,近乎痴迷地看着亭台里那道背影。
望了许久,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漆黑的双瞳仍旧紧紧锁着苏君樵的背影。
月光下,苏君樵高大的身材,厚实健壮的背影,给人一种傲然不拘的感觉。一身朴素简单的黑色布衣非但没有减损半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之感。
妙首光光深吸了口气,望着他潇洒的身影,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张开小嘴用力吸口气,试着平缓胸口隐隐约约的疼痛。月光下,她只觉得他俊美得像座雄伟的石雕像,让人移不开眼。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感觉到“美”是什么样子。
妙首光光张着嘴,不停地深呼吸,总觉得心脏也怦怦乱跳,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她食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对自己混乱不已的脉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打算站在那儿看我一晚吗?”
戏谑的轻笑声缓缓传入她的耳里,妙首光光只觉脑袋“轰”了一声,呆若木鸡地望着他缓缓转过身。
随着苏君樵转身的动作,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流连,视线由他的胸膛高度缓缓往上移,先是他带笑的唇,俊俏直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宠溺戏谑的黑眸中。
“你……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她有些羞怯地撇开脸,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苏君樵微笑望着她,放下手中的拳谱,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听到我的脚步声……”她低着头喃喃轻语,因他的突然靠近而不自在,脸也更红了。
倏地,她双眼圆瞪,惊诧地抬头看向他,“你听到我的脚步声?”怎么可能?
“嗯。”他点点头,伸手替她抚开颊边滑落的长发。“你刚进谷时我就听到了,只是距离尚远,等你快接近竹屋时,我才确定是你。”
“你真的听见我的脚步声?”这绝对不可能,她的轻功虽称不上独步武林,但是以尚未失风被捕的纪录看来,她的轻功绝不算差,怎么可能让他听到脚步声,而且还是在谷口?
“是啊。”苏君樵拿下她身后的包袱,笑道:“有问题吗?”
“我……没有了。”妙首光光欲言又止,想了会儿,还是决定改天再讨论,她今天太累了,累到有些不正常,连看到他都会满脸通红、心跳加速。苏君樵心疼地看着她脸上颇而易见的倦色,“你先随意梳洗一下,待会儿早点上床休息。”他轻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屋子走。
“可是樵哥哥,我有事要跟你说。”她倚在他身上。回到家后,这几天累积的疲倦全向她扑了过来。
“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他将她推进一间由绿竹围成的露天屋子里。
两人居住的竹屋后头因有一道温泉流过,在苏君樵的提议下,两人便在此搭了个露天的小浴池。
“我会帮你把衣服摆在门外。”
不久后,妙首光光微湿着长发,缓步走进竹屋的内室。沐浴过后,她一身的疲惫洗去了不少,人也比较有精神。
她坐在床沿,打算趁着还有精神谈话时先告诉苏君樵刚才她在路上听到的事,免得她明儿个一早起来全忘了。
“樵哥哥。”
苏君樵放下手中正阅读到一半的书,站起身走向她。“有事吗?
你不是累了,怎么不先休息?”
妙首光光拉着他的手,让他在她身旁坐下。“我有事告诉你。”
苏君樵背抵着墙,让她靠坐在他怀里。“不能明天一早再说吗?
你才刚从四川赶回来,一定累了。”
“现在不讲,我怕明天会忘了。”她急急地说。
苏君樵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这事连我都才刚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为什么不可能?”苏君樵轻点一下她的俏鼻,戏谑道:“你想告诉我在四川唐门偷到了药引的事?”
“哈!”她得意地大笑一声,开心地咧开嘴道:“我就说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说的才不是这个呢!”
他不是很感兴趣地问:“那是什么?”现在他唯一感兴趣的事是如何让她乖乖睡觉。
“你知道西门世家吗?”
苏君樵轻哼一声,表情倏然一变,冷冷地笑道:“知道,怎么会不知道?”钱克己的姻亲,他该不知道吗?当初钱克己为了让女儿能够顺利嫁入西门家,才决定提早对他下毒手。这样一来,钱克己不仅有了苏家的“财”,更有了西门世家的“势”。
妙首光光因他突来的冷然表情怔住了,“樵哥哥?”
苏君樵低头对上她担忧的大眼,连忙神色一改,微笑道:“什么事?”
“你想到什么了吗?为什么……”
他淡然道:“只是想到一个讨厌的人而已。”
听他这么说,她轻“喔”了声,就算她再呆也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人。“你还是别想他了,免得恶心,睡不着觉。”
苏君樵失笑出声,看着她,若是别人听了他说的话,不是开口劝他别胡思乱想,要不就是同他一起声讨钱克己,天底下只有她会有这么奇怪的说法。
“你刚才说我猜错什么了?”他拉回正题,心里仍惦着让她早点休息的事。
“喔,对,我差点忘了自个儿说到哪里了。”妙首光光轻笑一声,才道:“下个月十五,西门世家要举行‘妙首光光公开大会’。”
“妙首光光公开大会?”苏君樵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那是什么?”
妙首光光指着自己,开心地笑道:“他们说抓到我了。”
“抓到你?”他更是一头雾水。妙首光光嘻嘻一笑,“我说错了,他们抓到的应该是‘妙首光光’才是。”
“妙首光光不是你吗?”苏君樵轻叹一声,实在不想在三更半夜玩这种猜谜游戏。
“你就直说好了,别再兜圈子了。”看她累得眼睛都快闭上了,还想恶作剧。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我今天在回绿竹谷的路上听说西门家发了武林帖,要向武林同道公开妙首光光这个飞贼的真面目呢。”
听完她兴致勃勃的叙述后,苏君樵只是反应冷淡地轻哼一声。“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做,不用理会他们。”
“我知道。”她同意地点头。
苏君樵轻叹一声,知道她还没说完。“还有什么‘可是’,你也一口气说完吧。”
妙首光光仰脸微笑,在他脸上轻琢一下,高兴两人日渐有默契。
“可是我想去参加妙首光光公开大会。”
“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无……”在她的白眼下,他及时住口。“你在家自个儿举行大会就行了,何必跟一大群人凑热闹?”
“那不一样。”她不以为然地嘟起嘴,一脸坚持地说:“我听那几个人说了,光是这半年来就有好多人冒充我,我想看看冒充我的人长得怎么样嘛。”
“你……”还真无聊!苏君樵识相地没把心底的话说出口。
“好啦,樵哥哥,咱们下个月十五也一块去凑凑热闹嘛。”她摇着他的手,柔声道:“反正有了唐门的药引,不用到下个月初,你身上最后一种剧毒就可以解了,咱们就去看看嘛。”
苏君樵瞪了她一眼,“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妙首光光讨好地说,心里觉得甜甜的。
“不会有人认出我的。普天之下,除了爷爷、奶奶外,知道我是妙首光光的就只有你一个,大家都误以为妙首光光是个男子,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她眨着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好不好啦?”“你……”苏君樵到口的拒绝在看着她央求的大眼时全都说不出口。“好吧,不过要小心,知不知道?”他叹口气,实在放不下心。她偷了各大门派那么多宝贝,其中有不少已经落入他口中,她还敢大剌剌地在他们面前出现。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最近他叹气的次数似乎愈来愈多了。
“知道。”她甜笑着点头,在他颊边轻吻一下。
苏君樵搂着她在床上躺下,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柔声命令道:“现在乖乖睡觉。”
“嗯。”妙首光光轻靠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工夫就沉沉睡去。
看着她天真的睡脸,苏君樵忍不住又叹口气,对她这么爱凑热闹也只能皱眉头了。
“樵哥哥。”妙首光光跑步冲向亭台,扑进苏君樵的怀里。
苏君樵稳住她的身子,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妙首光光在他颊边用力亲了下,笑道:“快十五了。”
“那又如何?”他轻挑了下眉,也学她在她颊边亲了下。自从四川回来之后,她只要有机会就会赖在他身上,动不动对他又亲又抱,扰得他常险些把持不住。
她咯咯轻笑出声,“我刚才没‘啵’那么大声。”
苏君樵得意地朝她咧嘴一笑,“所以这回你输了。”他轻捏一下她的俏鼻,笑道:“你刚才说快十五了?”
“对啊!”她用力点头,开心地直笑着,“咱们明天一早就出谷,好不好?”反正樵哥哥的毒早在三天前就全解了。
“出谷去哪儿?”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参加妙首光光公开大会?”他清楚她不会忘了这件事,她似乎对和“无聊与奇怪”沾上边的事特别有兴趣。妙首光光轻皱眉头,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你想反悔,不跟我去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丢了?”苏君樵有些好笑地戳了戳她气得圆豉豉的俏脸,调侃道:“去,当然去,妙首光光公开大会是何等重要的事!我每天都在家里看真人,偶尔看看仿造品也好。”
妙首光光这才笑出来,兴致勃勃地说:“樵哥哥,既然你也这么有兴趣,那么咱们俩一早就出门,应该可以赶上开幕典礼。”
“还有开幕典礼?”苏君樵错愕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西门世家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聊。”
“话可不是这么说!”她不满地伸手捂住他的嘴,悻悻然瞪了他一眼。“妙首光光这几年来在江湖上可是闯出一番名号来,西门世家这么做,也算间接尊重妙首光光在江湖上的地位。”
苏君樵拉下她的小手,佯装出认真的模样直点头,“这倒是,妙首光光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知道她又觉得自己的名号被污辱了。想来好笑,西门世家要是真的尊重妙首光光,会抓着“他”让人评头论足?
妙首光光轻哼一声,气呼呼地跳离他怀中。
“你就会夹枪带棍地讽刺我,压根儿不了解我为了改名字费了多少苦心,吃了多少苦头。”说完,她气得转头就走。
苏君樵连忙伸手勾住她的腰,满怀歉意地说:“妙儿,我不是故意要捉弄你,别气了。”
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怒道:“你的名字好听,当然不懂像我们这种有难听名字的人的苦衷。”
“妙儿,我错了。”他可怜兮兮地苦笑道:“你再捶下去,我铁定会内伤。”
“骗人!”她重哼一声,又想推开他。
“我哪儿骗人了?”苏君樵干脆一把将她拉回腿上坐好,双手环住她的身子,将她紧紧锁在怀里。
妙首光光笔直地僵坐在他怀里,仍旧气愤难消。
“妙儿?”
“谁说我随便在你胸口撞两下你会内伤?”她轻哼一声,“以你现在的内力,我就是拿手臂粗的铁棍打,你都不会有事。”吃了她那么多宝贝,吃假的吗?
“我是不会有事。”苏君樵轻笑一声,“不过会死。”他现在内力尽失,跟寻常人没两样,铁棍打过来,他不一命呜呼才奇怪。
“谁说的!你放开啦!”她用力打他的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苏君樵低头看向她,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又没出多大的力。”
不过他仍听话地松开了些。
“你没出多大的力就可以勒死我了。”瞪了他一眼,妙首光光不满地嘟着嘴。
苏君樵背抵着身后的亭柱,让她舒服地半躺在他怀里。“怎么说?”他将她的长发拨向一边,大手有规律地在她颈上轻轻按压着。
妙首光光舒服地叹一声,原先张牙舞爪的模样全都收了起来,像只小猫一样,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苏君樵暗笑一声,这招果然屡试不爽,不管她发多大的火,每回都见效。“你为什么说我可以勒死你?”
“因为你力气比我大。”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颈后舒服的感觉让她不禁昏昏欲睡。
“怎么可能?”他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我的内力全失,你随便一掌都可以劈昏我。”不是他妄自菲薄,只是他内力全失,或许以前的拳法、掌法全在,可是施展起来虚弱无力,只要懂武功之人随便给他一拳,他铁定不省人事。
妙首光光才想开口反驳,倏地,她用力眨眨眼,奇道:“你的内力全失?”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苏君樵长叹口气,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当年我在地牢清醒之后,只觉全身虚软无力,想站起身时竟然发现自己的手脚让人用手铐脚炼铐在墙上,连动也困难。后来钱克己前呼后拥地带着一票人走进地牢,在他身边喽啰的冷嘲热讽之下,我才知道我的武功让他废了。”他抚着脸上的长疤,咬牙恨道:“连我脸上的疤痕也是钱雪柔……”
“钱雪柔是谁?”相较他脸上的疤痕,她比较关心他口中的人。
“钱克己的女儿。”
“钱克己的女儿?”妙首光光坐直身子,看着他脸上的疤痕,“她为什么要在你脸上划一刀?”
苏君樵无奈地轻叹一声,刚才提到钱克已父女时的怨气全因她莫名其妙的问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喝下她倒给我的毒酒后,出手打了她一掌。她一怒之下,拿起先前预藏的利刃在我脸上划了一刀。”
妙首光光点了下头,“她真坏。”
“然后呢?”他笑着逗她。就这样一句“她真坏”就算替他讨伐完了?
“然后?”
她偏头想了会儿,突然捧着他的脸,由左额疤痕处顺着印上一连串的轻吻,直到右边下颚。
“这样可以吗?”她笑弯了眼,讨赏地问。
苏君樵的眼神由错愕、惊讶转变至深邃,“你……”他声音粗哑,几乎发不出声。
妙首光光轻皱眉头,“这样还不行吗?”见他许久未曾开口,她灵机一动,又凑上前由他下颚的疤痕往上吻了回去。
苏君樵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地瞪着她。
他突然伸手压下她的头,在她惊愕的眼神下,倏地封住她娇艳欲滴的樱唇。“樵哥……唔……唔……”
妙首光光张大眼,不解地又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黑眸直盯着苏君樵的俊脸看。她伸手拍拍他宽阔的肩背,试着想开口问清楚他在做什么,她的唇瓣被他咬得有点痛耶。
苏君樵只是忘情地紧搂着她,尽情释放他的热情。
好半天,他才缓缓离开她红肿的朱唇,微喘着气,深邃似海的黑眸舍不得离开她红润娇俏的脸蛋。
“你……咳!”听到自己粗哑的声音,妙首光光轻皱眉头,指责地瞪着他,“你刚才差点闷死我了。”
苏君樵怔了下,纳闷地看着她,“闷死你?”
“没错!”她用力咳了下,强调自己声音沙哑。“你听,我连声音都快让你闷坏了。”
“你……”苏君樵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轻捏了下她白里透红的脸颊,笑道:“我很抱歉。这样行了吗?”
她喃喃叨念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以后别再这样了,知不知道?”
“再说吧。”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以后的事谁知道?”
妙首光光轻蹙眉头,总觉得他的话有语病,可是她脑袋里乱哄哄的,刚才还差点被他闷昏,现在压根儿没法子把事情想清楚。
苏君樵挑眉一笑,“对了,你刚才说我现在的内力什么的,我现在哪还有什么内力?”他随口扯开话题,不让她有机会想清楚他的话。
“怎么会没有?”她不解地看着他,奇道:“你不知道钱克己没有废掉你的武功?”
看他轻蹙眉头,妙首光光才了解他真的不知道这回事。“你不会笨到连自己练的内功属于哪门哪派都不知道吧?”
苏君樵白了她一眼,屈指往她额头敲下去。“你又知道了?”老实说,他还真的不知道。他爹怎么教,他就怎么学;爹没说过,他也没想过要问。
“当然知道!”她揉揉发疼的额头,气呼呼地也敲了回去。“我又不像你一样笨!”
他挑眉笑道:“那是哪派的?”他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话。连他都不知道的事,她会知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敲得我好痛。”她捂着额头,依旧气鼓着脸。
苏君樵拉下她的手,果然见到她额头上明显的红肿。“很痛?”
他明明没出多少力。
妙首光光仙牙咧嘴,“你说呢?”
苏君樵在她的红肿处轻吻一下,伸手替她轻揉。“真的很痛?”
“都肿起来了。”她指着自己的额头,娇声嚷道:“你说痛不痛?”
“对不起。”他捧着她的小脸,愧疚又不舍地说:“待会儿我拿药帮你擦。”
她双手叉腰,大声道:“你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苏君樵轻笑,摇摇头,本想弹一下她可爱的俏鼻,可是转念一想,待会儿若一个不小心把她的鼻子也弹肿了,今天他别想好过了。不过,他心里还是奇怪得很,明明他没出力,怎么会轻而易举就打伤她?她的皮肤也未免太过脆弱了。
他低头用唇扫过她的樱历,柔声道:“你喔,得了便宜还卖乖。”抱怨的口气却含有明显的宠溺意味。
妙首光光伸手环在他的颈后,微笑道:“看在你有诚意道歉的份上,我勉强告诉你好了。”
“告诉我什么?”苏君樵沉醉在她水亮圆润的大眼里,压根儿忘了两人之前的对话。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甚至常常看得失神,忘了周遭一切。
“你的师承之处啊。”她摇头晃脑地啧啧出声,戏谑道:“苏兄,像你这样是不行的,连自个儿师承何处都搞不清楚。”他挑高眉,“你很得意哪?”他屈起手指,朝她邪笑道:“想在额头上再多个包?”
妙首光光连忙捂住额头,怒道:“你敢!”
“为什么不敢?”他耸耸肩,单手圈住她的双手手腕,作势欲弹。
“好啦,别打我!”见他好似真的想出手,妙首光光急得尖叫,“我说就是了。从你的内功看来,应该跟极道老人脱不了关系。”
极道老人?苏君樵沉吟了下,突然叫道:“姥姥!”
“什么姥姥?”她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他小人偷袭她,“你傻了啊!你姥姥怎么可能是极道老人?第一,你姥姥是女的,再来,极道老人就算还没死,也上百岁了。”
“我姥姥当然不是极道老人。”苏君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极道老人是我外曾祖父。还有,即使你握着我的手,我也一样能敲到你。”说完,他大手轻轻一抖,随即挣脱她的钳制。
妙首光光误以为他又要伸手打她,吓得惊叫一声,随即飞身闪出亭台外。“你再偷打我,我不理你了!”
苏君樵坐在里头望着她,朝她招手笑道:“进来,我不会打你。”
她狐疑地看着他,“是吗?”她头上的包还在疼呢。
苏君樵看了她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她尚在记恨方才的事。他轻叹一声,觉得干脆走出亭外将她拉回来比较快。“没见过比你还会记恨的人。”
“谁教你要打我!”她嘟着嘴,双手抱着柱子,硬是不让他拉回亭台里。
看着她闹别扭的样子,苏君樵忍不住轻叹口气,突然弯身在她颈上吻了下,趁她怔住时,拦腰将她抱回屋内。
他将妙首光光轻轻放在床上,再从抽屉里拿了瓶药膏。
“会不会痛?”他轻柔地替她上药。“当然痛。”她紧闭双眼,不肯看向他。
苏君樵收起药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着,“对不起,我跟你闹着玩的。妙儿,你别生气了。”
听他柔声道歉,妙首光光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作。“樵哥哥,我好小气喔。”
她伸手握住他的大手,自我嫌恶地说。
“所以才这么可爱。”他笑着说完后,让她枕在他的腿上,大手熟练地按压她的后颈。
妙首光光舒服地眯起眼睛,吁了口气,轻声道:“樵哥哥,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
“你武功被废的事。”她翻了个身,咕哝一声。“爷爷说极道老人是个怪人,最喜欢和大家背道而驰,是以他的内功心法跟寻常的内功心法不一样,他是倒着筋脉练起。”
苏君樵看她这模样,不禁失笑,总觉得自己正在替只小猫搔痒。
“你的意思是,我的内功和极道老人是同一路,所以当钱克己误以为废了我的武功时,事实上他并没有。”
“嗯。”她随口应了声,眼皮已经沉重得快合上了。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使不出力?”
妙首光光沉默了好久,就在苏君樵误以为她已经睡熟时,突然打了个呵欠,睡意甚浓地说:“他虽然没废了你的武功,但却封住你的穴道。爷爷说极道老人是个怪人,所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很怪,你大概也是一样,反正你都练了他的功夫,命运跟他一样怪也不奇怪。”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比喻,苏居樵只能摇头微笑,若要说怪,那人也应该是她才对,毕竟为了改个名字大江南北东奔西跑的人可不是他。
“现在为什么我的功力又回来了?”看来这阵子他的听力突飞猛进的缘故不外乎是他的内功修为恢复过来,只不过现在的功力好象比以前好太多。“因为你吃了一大堆宝贝嘛。”她咕哝一声,又翻个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大还丹、九转金丹、碧波丸、还有一大堆我都忘了什么丹的,全都让你吃完了。平常人穷尽一生也求不到其中一颗,你拉拉杂杂地吃了一大堆。钱克己就算散尽功力封住你的武功,你吃了那么多丹药之后,被封的穴道也早冲开了。”
苏君樵愈听愈吃惊,忍不住啧啧称奇,难怪近来他总觉得身轻如燕,随便一个跨步就走得老远。
不过这会儿最令他好奇的是,她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可是身子又像只打盹的小猫一样,连双眼也闭得死紧。
愈看愈好奇,苏君樵忍不住俯身附在她耳边问道:“妙儿,你到底睡着了没?”
妙首光光咕哝一声,一把推开他的脸。
苏君樵一时兴起,干脆抓起一绺她的长发,轻搔她的鼻子。
她嗯了一声,挥开他顽皮的手,翻过身背对他。
“妙儿?”他又戳戳她的脸,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妙首光光沉默了好久,突然口齿不清地说:“好,你说吧。”
苏君樵纳闷地看着她,实在看不出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你在说梦话吗?”
他忍不住这样猜想。
“睡着了当然是说梦话。”她声音模糊不清。
苏君樵挑了下眉,突然邪气一笑。他又在她耳边轻声道:“妙儿?”
“嗯,我在听。”
“真的?”他轻笑一声,不甚确定地问。
她咽了口口水,陶醉地说:“我也喜欢吃梨子。”
苏君樵怔了下,突然笑道:“咱们这次出绿竹谷参加妙首光光公开大会,以夫妻身分出现,你说好不好?”
妙首光光甜甜一笑,开心又满足地说:“好。”她也想吃梨子。
从她紧闭的双眼,苏君樵知道她真的睡着了。
他得意地挑高眉,抿嘴笑着。“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夫人。”
“好,相公。”她无意识地回道。
苏君樵努力憋住大笑的冲动,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再也忍俊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