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师,这是我同事出国带回来的饼干,请你尝一些。」
汪笙正收拾家教的教材准备离开,微笑接过,「谢谢,陆先生。」
「这两个月辛苦你了,小棠这孩子贪玩,还是你多方诱导,才能让他这么专心学习。」男主人抚着儿子的头说道。
十岁的男孩立刻抗议:「爸,我本来就很用功啊。」
「小棠天资好、又肯学习,能教到这么聪明的学生是我的荣幸。」汪笙礼貌地回应,不经意往窗外一望,见到了窗台上趴着的猫,「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小棠,记得每天都要念英文哦。」
见小棠点头,她微笑着踏出陆家大门,随手拢拢头发,不意外地看见那只窗台上的猫已经在门口等她。
「今天要吃什么?饼干好吗,Basara?」汪笙弯腰抚摸猫儿的头。
它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半眯着眼,嗅嗅她递过来的饼干即撇开头。
「这么挑。」汪笙笑着弹了下猫儿的耳朵。
住进花屋一个多礼拜,虎斑猫的态度依然,无时不是「唯我独尊」的高傲模样,不太理她这个新房客。不过她出来家教的时候它总会跟着,而且一定能找到她在哪个房间上课,然后趴在窗台上看着,最后再跟她一起回去。
偶尔买宵夜时,虎斑猫就会口水直流,绿色眼睛直盯着香喷喷的卤味或肉羹面线,汪笙也就喂它一些,而它自然老实不客气地吃到吃不下为止。
但是,还是常常会用鼻孔瞪她。
总而言之,是只架子很大、姿态很高,但没什么节操的猫。
不过,它的主人可就很有原则了。
自从搬进来第一天,应征工作、猫狗之争的不欢而散后,魏胥列虽然没有小家子气的不理她,不过态度仍旧很冷淡。文仲练一再解释他这好友是「个性内向」,不过依她看来,是孤僻自闭加三级才对。
汪笙一回到花屋,就见一对国中年纪的少男少女在选花,文仲练正在招呼他们。
她回房冲了个澡,下楼时看见文仲练在包装花束,而那对国中生则试着引起虎斑猫的注意。
「魏大哥不在吗?」汪笙问着,顺手接过包装的工作。
文仲练包花的动作比岩石风化的速度还慢,又常常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有时戏谵地叫他无尾熊,而他总是回以苦笑。
一个礼拜下来,她已经学会了基本的包装方式,做来得心应手,还随时会有新的创意,正好帮上他的忙。
「他送客人订的盆栽过去,应该快回来了。」文仲练仔细观察她的手法,忍不住赞叹:「阿笙,你真是天生适合这行,像我就不行,一束花包到自己快睡着了还是包不好,而魏……简直像在打理要邮寄的包裹。」他忍不住吐好友的槽,「好啦,就决定了,你被录用了。」
「真的?」汪笙欢呼一声,随即眉头一皱,「可是魏大哥……」
那刻薄的家伙很不喜欢她,会答应吗?
「放心啦,毕竟我才是花店的老板,我说可以就可以……啊,我忘了厨房在煮咖啡,店里麻烦你看一下……」他说着,匆匆走进厨房。
汪笙俐落地包好层层棉纸,只见一束漂亮的粉红色郁金香逐渐成形,嘴角忍不住扬起得意的笑。
哼,她倒要看看那个刻薄男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老板,这只猫怎么都不理人?」那国中男生终于沮丧地转头询问。
女朋友想跟猫玩,他卯足了劲想引起它的注意,偏偏虎斑猫连斜眼都不给一个。
「这只猫有点自闭,不太理客人。」汪笙笑咪咪说着。
此时,虎斑猫的墨绿色大眼睛向她一瞪,她顽皮地做个鬼脸。
「我的猫一点都不自闭。」自动门一开,魏胥列冷淡的声音传入。他不知何时己回到花屋,正在立起脚踏车的支架,「它只是懒得理无聊的人罢了。」
正值青春期的国中男生倒抽口气,汪笙连忙把花递过去说:「你的花好了。」
等那对国中生离开后,汪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魏大哥,做生意的原则就是『顾客至上』,你可不能看人家是小孩子,就少了应该有的礼貌哦。」
魏胥列没有回答,径自走到工作台后,无视那张嘲弄的清丽小脸,环顾室内一圈后,才在高脚椅上坐下。
「找无尾熊吗?他去煮咖啡了。」所以你现在得要一个人应付我。汪笙双肘撑在工作台边,靠近魏胥列,笑盈盈地打量他。
果不其然,魏胥列往后退,维持与她将近三十公分的安全距离,虽然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但是语气不大耐烦──
「现在没客人,你如果没事就回自己的房间去,别在这里烦我。」
「魏大哥,你讲话真的很直接,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人家耶。」汪笙白嫩的手指轻点了下自己的脸颊,啧啧有声地说:「这样很不好哦,做事情就是要有手腕、要圆滑,事业才做得起来呢。」
「妳有何指教?」魏胥列冷淡地扫她一眼,那娇美的脸蛋笑得不怀好意。
「指教是不敢啦。」汪笙得意洋洋地把玩着花剪,「只不过无尾熊刚才已经说要雇用我,所以我们算是同事了,对于会影响我们『矩阵花屋』生意的一切行为,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该收敛一下。」
「仲练雇用你?」他的表情一如她预期中的诧异。
「而且我已经答应了,所以我们是同事了哦!」看到魏胥列那惊讶的表情就好乐,她伸出手去,「来来,握个手吧!」
同样如她所预料的,魏胥列又往后退了一点,微扯唇角:「仲练要雇用你,我可没答应。」
「是吗?」汪笙挑衅地呵呵笑了,「你有本事就叫我走路啊,魏──大──哥──」
「素心兰搭配海芋,其余花材随我选,您的意思是这样吗?」娇美的少女拣选着花枝,一面转头向客人问着,见对方没反应,又问:「先生?」
「啊?哦,对……对啊,随便你选。」
大学生搔搔头,脸迅速红了起来,赶紧转头假装欣赏白色茉莉,而一旁戴眼镜的同学立刻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今天早晨的天空很明亮,花屋内不需开灯,各种颜色的花草沐浴在一层自然的光雾里,显得特别缤纷亮丽,这让汪笙心情极好,她轻哼着歌,将素心兰和海芋放在工作台上,顺手摸摸坐在旁边的虎斑猫。
猫儿用头顶摩挲她掌心,惹来她怕痒的低笑。
那两个大学男生凑到工作台边,眼镜仔问:「小姐,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我以前好象没看过你。」
「我才做了半个多月,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你们。」她笑着回答,纤白的小手忙碌地修剪花材,接着开始包装。
「你什么时候下班?」眼镜仔代替害羞的同学大胆邀约:「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饭,然后送你回家。」
「啊,可是我就住在这里耶。」她眨着黑眸,笑意盈盈。
两个大学生顿时楞住。
「那──那也可以吃个饭啊。」眼镜仔还不放弃,「我们可以接你去吃饭,然后再送你回来──」
「恐怕没时间耶。」美少女的双眸流露欢意,慢慢转向戴着黑框眼镜、坐在屋角写程式的男人,「我每天都要工作到晚上十点,有时候还会更晚,这是老板的要求……」
就见两个大男孩同时露出愤慨之色,立刻就要过去向老板理论──怎么可以如此虐待可爱的员工?!
美少女连忙将他们拦下,「别去呀──」
「为什么不能去?」怎能容忍这么娇俏可爱的少女受到不人道的待遇!
「因为某种原因,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如果你们去跟我老板理论的话,我会被开除的……」
那音量很小,但依然传进了魏胥列耳中,键盘上的手指稍稍失误,重复了一个指令。他索性起身,到厨房去为自己倒杯冰开水,故意拖了几分钟才回到前面店里。
这时,两个买花的大学生已经走了,只见汪笙轻哼着几个单音节,正收拾着工作台上剩余的花材棉纸。
「想拒绝邀约就自己拒绝,不要拿我当挡箭牌。」
背后蓦然传来的声音让汪笙吓了一跳,她随即回眸,无辜地笑了,「这招最有用嘛。」
「结果让所有人都讨厌我、诅咒我?果然是很有用。」他冷哼。
让汪笙在花店帮忙,结果有好有坏──
好处是,生意明显变好。
她包装的花束极富巧思,花材的搭配时常有大胆的创意,上门的顾客都很喜欢;而她的娇美可人、能言善道更吸引不少男顾客,半个月来的营收成长了百分之百,更好的是,她手脚俐落,有再多客人都能自已应付,让他得以专心处理工作室的事情。
坏处就是,她每次拒绝顾客的搭讪,总会拿「老板要求我工作到很晚」的借口来搪塞,而且一定还会告诉义愤填膺的对方,那个「可恶的老板」就是他,等到对方要过来找他理论,她又用小媳妇的惶恐模样阻止对方,还苦苦哀求别让她丢掉工作……
她总故意整他,而且非常成功。
这几天,他的耳朵老是很痒,想必有某些依然不甘心的大男孩、成年男人、中年男人或是老男人在背后说他的不是,搞不好还做了草人来插针、贴符纸之类的。
「没那么糟啦。」汪笙嘻嘻笑着,「我懒得编借口嘛,而且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哦──我真的工作到很晚呀,如果没去家教,我都待在店里研究各种花草的搭配,你不是每天都看到的吗?」
魏胥列未作回应,背对着她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显然不想再理她。
那冷淡的背影看起来好碍眼,好象在说:「随你吧,别来烦我就好。」她最讨厌他这样。
不说话,却明显感受到排斥气息,当她是个烦人的小讨厌。
她慢慢踱到他身边,「来聊聊天吧,刚好店里没客人。」
他越排斥她,她越要接近他。
魏胥列往墙角缩去,「我很忙,别烦我。」
「你整天就坐在这里不动,哪里忙了?」汪笙故意再逼近,「聊聊天又不会怎么样。」
「我要写程式。」魏胥列快缩进墙壁里去了,汪笙还在逼近,他清澈的眼中不禁扬起一丝怒意,「阿笙,别闹!」
啊,住进来都半个多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叫她「喂」呢。
「我没吵你啊。」她故作不解貌,「只是聊聊天而已嘛。」
「要聊天也不用靠这么近!」
呵呵,她最喜欢看他这副狼狈、躲她唯恐不及的模样,唯有这时候,他才摆不出平常那副冷淡态度,当然也讲不出那些刻薄得让人吐血的话。
男同志都像他这样排斥女人的吗?她只不过性别和他不同,又不是什么危险的疾病带原者!
「你真奇怪。」她故意拉拉他衣袖,却换来一个警告「别碰我」的冷瞪,「我身上有致命病毒吗?还是有爱滋病?就算是爱滋病,这样碰一下也不会传染给你的,有没有常识啊?到底在紧张什么?」
「总之少碰我!」
「你这怪人……」
这时进来了一对母女,汪笙只得暂停逼问,过去招呼客人。
终于得以暂保安宁的魏胥列,不禁深吸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秘密一定会被发现的。他瞥了正在跑程式的萤幕一眼,望着那忙碌的身影想着,其实这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现在从早到晚都和她相处,最好还是让她知道比较好。
可思及她适才嘲弄的神色,却教他犹豫──她会相信吗?说不定还当他是在开玩笑。
也许──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请问──魏先生去哪里了?」
手里的玻璃纸正折得滋滋响,汪笙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魏先生,魏胥列。」一身时髦衣着的女郎微笑重复,银白色眼影下的茵水双瞳汪汪地似乎要滴出水来。
「他有事出去了。」
「哦。」女郎把玩着篓子里的长茎玫瑰,美丽的脸蛋若有所思。
最近的傍晚时刻,总会见到这个艳丽女郎来到店里。正值夏天,她的衣服把握季节,露得连同为女人的汪笙看了都会脸红,那火辣曼妙的曲线让她原有的一点自尊心剎时消失殆尽,加上一口嗲得让人打冷颤的嗓音,简直媚到极点。
唉,这才叫女人,她汪笙则是发育不良的萝卜干──除了白嫩的皮相,一无可取。
美女人人爱看,每回她来店里,她眼睛总跟着打转,看着那诱人的身段一直想挨近魏胥列,水盈双眼也死盯着不解风情的刻薄男、试图撩拨他……
可魏胥列却从来都不看一眼,她每天砸钱买花,得到的永远只是背对她写程式的身形。
痴心女和冰山男,难以交集的平行线。
基本上,汪笙对勇敢追求所爱的女子非常欣赏,只是这个外表、条件一流的美女谁不去喜欢,竟然会看上魏胥列这自闭孤僻、嘴巴之毒胜过DDT的Gay?眼睛简直是被五爪海星糊到,粘呼呼的看不清楚。
「小妹妹,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魏先生注意到我?」美女轻轻叹息,嗲劲十足的哀怨貌让汪笙骨头几乎酥了。
「这个……」那家伙是同志,你可能要去变性才有用。汪笙同情地看着她,再无奈地看了眼自己扁平的身材。「小」妹妹──用得可真好。
「我来买这么多次花,这么照顾你们的生意,他还是不理我,是不是我买的花还不够?」
够够够,绝对够你拿来装饰两座豪华灵堂了。
「呃,他本来就不太理人的,我在这里工作十几天了,他也不太理我。你别难过,只要你天天来,久了他就会被感动的。」汪笙只能勉强安慰,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
「那要多久,一个月吗?我想后天就约他出去呢。」美女双眸中流露着迷恋爱慕,「他应该很有女人缘吧?而且长得好象日本人,我真爱死他的单眼皮了,还有那冷酷的眼神好帅,尤其是斜眼看人的时候……」
「会吗?」大美女,等你跟他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那所谓又酷又帅的眼神,是因为他没戴眼镜,一片模糊不清还故作镇定;而他的斜眼只会让你拳头很痒。汪笙忍不住在心底轻哼。
女人缘很好倒是真的。常见不少妙龄女子来店里买花,以魏胥列和文仲练三脚猫的花艺,那些女人肯定是冲着魏胥列来的,总没有人会对黑眼圈的无尾熊感兴趣吧?!
她一直以为,像自己哥哥那种大眼睛的闷骚男生才会放电、迷晕一堆雌性动物,想不到这单眼皮的男人桃花一样不轻。
虽然他相貌斯文,但却刻薄得有剩,就算有点外表也被这差劲的内在给抵消光了,想不到各家美女还是青睐有加,很照顾生意。
「后天我的餐厅要开张,我很想邀他过来,不过他都不理我,大概也邀不成。」美女再度叹气,「唉,这是我第一次倒追男人却失败的。我的魅力是不是变差了?还是化的妆他不喜欢?或是他不喜欢我这类型的女人?」
汪笙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所迷恋的家伙是个同性恋,以免她自尊心再度受损,可下一秒忽见美女眼睛乍亮──
「对了,你们有代客送花的服务吧?」
汪笙点头。
「那我可以订花,请魏先生送过来吧?」
「这项服务一向是他在做的。」
美女双眼笑得都弯了,「喔,太好了!那么我要订些后天餐厅开幕布置用的花……」
「二……二十万?!」文仲练一口花茶差点全喷在汪笙脸上。
「不是二十万朵花,是总金额二十万,采用粉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要加气球也可以,布置的方式随便我们。」汪笙有条理的报出客户的要求。
这种色调搭配,到时候会弄得很像婚礼会场吧?
「天啊……」这是他从母亲手里接掌花店生意以来最大的单笔收入!
汪笙在他眼前挥挥手,打散他眼前钞票乱飞的幻象,「你布置过餐厅吗?」
见他猛摇头,她追问:「那魏大哥呢?」
得到的仍是一径的摇头。
汪笙不禁长叹:「啊!我订金都收了,后天不去不行耶!」看来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那……反正那天我们三个都过去就对了。」至少八点钟就要起床。文仲练揉揉熊猫眼说着。
「而且魏大哥一定要去。」这是美女的最大目的,会场布置得再美,魏胥列要是没出现,对美女来说,这二十万简直像掉到海里一样。
「为什么?」
「因为……」虽然花店里只有他们两人,汪笙还是附在他耳边悄声解释。
一旁的虎斑猫正狐疑地望着他们。
「又是煞到魏的啊?!」文仲练的反应是「早就看多了」,没有汪笙预期的吃醋。
为了生意着想,让爱人被别人肖想一下,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吧?!汪笙才猜测着,就听到文仲练马上补充了如何将爱人推入火坑的方法──
「不过,他要是知道对方是看中他,一定不肯去,我们先别让他知道……」
暮色渐沉,明亮的屋内就见两个人状甚亲密地咬着耳朵说话,回到花店的魏胥列踩下脚踏车的支架,提起挂在上头的背包,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两人。
「你回来了。」向他打招呼的汪笙如常挂着笑容。
文仲练则立刻弯腰,开始整理篓子里的花。
而魏胥列仍像平常一样没有说话,抱起虎斑猫坐到电脑前。
然后是一片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是,有鬼祟的阴谋气氛在酝酿,那两人私语的景况深印在脑海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回头盯着两人。
文仲练一接触到他眼神就傻笑,「我厨房在煮汤,先进去看看……」转身便逃进厨房。
汪笙则睁着一对比平常还要亮的杏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他皱眉:「看什么?」她只有对事物好奇、感兴趣的时候会有这种眼神,跟他的猫一样。
「后天早上我们要帮客户布置新开幕的餐厅,订金己经收了,到时候人手怕不够,你一定要去哦。」只要不说出客户是个垂涎他男色的美女就行吧?!汪笙紧盯着他又说:「记得排开工作室的事情哦。」
「知道了。」就这样而已吗?那猫般好奇的眼神怎么还盯着他?他眯起眼,「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不像日本人。」
用力看了他老半天,老实说,她很怀疑美女的眼光,怎么看都看不出他哪里跟「帅」扯得上边,「酷」还勉强有一点──一副欠揍的冰山样,而那眯眼的样子,让她拳头又痒了……
「这里要三盆花,每一桌要一个浅黄色花瓶,紫色彩带和红色彩带从这里拉到这里……」趴在厨房圆桌上的小身子站直,端详纸面半晌,摇了摇头,又趴下去画,「不对不对,这样看起来好乱,彩带用少一点,只要从窗户这里──」
「妳还不睡?」
突来的声音差点害汪笙滑倒。
「拜托你不要无声无息的出现!」她转头怒瞪站在楼梯上的魏胥列,顺便望了钟一眼,已经十二点了。「快好了啦,图还有几个地方要修,等一下就去睡了。」
「要帮忙吗?」和文仲练都没帮上什么,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了,你赶快去睡,别在这里吵我就好。」她小手在脑后摆摆。
早上去看了地点,回来就见她忙碌地东画西写,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他踱到她身边,看着桌上的平面图──画得有模有样,详细标明了何处该用哪种颜色的花,该用多少朵,工时估计需要多久……
「看不出你懂得布置。」
「我有朋友念室内设计,我天生聪明,加上耳濡目染,这就无师自通啦!」她仰着小脸,好不得意。
其实说到底,也只是粗略懂得一些,她一边设计,一边心里还拚命在祈祷,明天绝对不要出差错呢。
「脸皮真厚。」他轻哼,「昨天怎么会接下这工作的?」
今早在餐厅终于见到客户李小姐,是熟客人了,但他记得那是个一直对他纠缠不清的女人,心中隐约有着不祥的感觉。
「二十万是不小的生意,当然要把握。」
「只有这样吗?」
汪笙庆幸自己忙着画设计图,毋需抬头,否则以魏胥列的精明,肯定会看出她在说谎。
「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开花店就是为了要赚钱,能赚钱的生意就做,不是这样吗?」
「听起来你很懂得如何做生意。」
「这是基本常识啦。」老爸的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她这个女儿当然也不会太差喽!所谓虎父无犬女嘛!
「看来仲练录用你,还真是用对人了。」他难得淡淡微笑。
汪笙小脸一抬,正想自夸几句,却听到他又冷冷开口──
「虽然笨手笨脚的,连个玫瑰花刺也剪不好,老刺得满手是血,还要我帮忙剪……」
「要你管!」铅笔咻的一声丢过去──
他侧头闪开,戏谑地轻扯嘴角:「我们成了全台湾唯一不卖白玫瑰的花店──经过你的特殊处理,白玫瑰都成了红玫瑰。幸好白玫瑰的销路比较差,不然就要扣你薪水了。」
「我没那么差劲好不好?!」别跟他计较,你生气他就达到目的了!汪笙深吸口气说:「那些白玫瑰也没变成红玫瑰,只是多了红色斑点而已!客人还以为是新品种,很满意呢!而且我至少不像你,花束当成粽子包,这花店竟然没在我来之前倒掉,还经营了一年,你应该早晚三柱香,感谢上门买花的客人才对。」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花刺刺多了也很痛耶。她狠狠瞪他一眼,抓起另一支笔继续画图。
她这样画下去,画到天亮也画不完。「我承认我不适合开花店,」他目光扫过她平板得像从来都没有发育过的身材,「就像你不适合拍泳装目录。」
「你去睡觉啦!」她手一挥,铅笔、橡皮擦和三十公分长尺一并向他飞去──
可恶的家伙!敢嫌她身材不好?!
「不过你拍童装广告应该不错。」魏胥列顺手接住那整张迎面飞来的工作图,转身走往前头。
「喂,图还我!」汪笙匆忙追上前,「还我啦!我还要画很久,别浪费我的时间……」
魏胥列开了灯,启动电脑。
「你做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把工作图放进扫描器。
「帮你提高一点工作效率。」他将图档扫进电脑,按着滑鼠,开启绘图软体。
汪笙好奇地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一股淡淡的沐浴乳馨香拂过鼻间,他斜眼一瞄──
她立即不客气地回瞪,「干嘛?」
「赌一千块,你不会用。」他可以感到她脸颊的温热气息,从不习惯和人这么靠近,那股纯稚的香味非常特殊,使他心神微微激荡,于是随口说句话,避开了些。
「不用赌了,我不会用。」她只会简单的文书处理而已,「用这个会比较快吗?」
他键入几个指令,「哪里要改?」
汪笙指着萤幕上的几个地方,魏胥列跟着移动滑鼠,很快就改好了。
她小心地保持距离,因为知道他不爱跟任何人有肢体的接触,唯有文仲练例外。
第一次可以在他专心工作时靠近,而他不会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她悄悄盯着他的脸,意外发现他的皮肤异常细致,几乎看不见毛细孔;睫毛不多,却也不算短,她就着萤幕反光,比较着两人睫毛的长度,他似乎略胜一筹呢……
「你眼睛抽筋吗?」他突然沉声开口。
「我……只是沙子跑进眼睛里。」汪笙尴尬不已。
「不要对萤幕做奇怪的表情,影响我工作。」
「是。」啧,才刚觉得这种和平相处的情况感觉不错呢,这人老是一句话就破坏她心情。
原本预计要做到两点的工作,不到一点就结束了。
「你满会画图的嘛。」汪笙拿着印出来的设计图左看右瞧,非常满意,大方地给予赞美。
「越合客户的需求,才越容易得到工作。」魏胥列关了电脑,摘下眼镜。
「喔。」汪笙扯着嘴角,笑得奸险又甜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明天布置餐厅的时候,可要牢牢记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