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燠热,到了近黄昏时才渐趋凉爽。
夕阳西下,一个孤独寂清的身影,就这样靠坐在小花园的一处矮栏上。
陆茜娅双手支在水泥地两侧,遥望一片橘黄黄的地平线,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开始孤单,重新过一个人的生活。
经过沟通,她明白了秧熙的立场,他爱她,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不想看她替他出气自己反而受气,不愿见她被姑姑误会,不要……
太多的不想、不愿、不要,都是秧熙不乐于见到的,可是他姑姑那种死脑筋,说道理又不见得说得通,就算她表现出忏悔认错,她也不见得领情啊!况且,她又没错,阿迪笙那家伙本来就欠揍嘛!人她打也打了,重点是,她一点也不后悔,还怪自己打得太小力,早知道会被他姑姑看到,就索性打得他满地找牙,断他一条腿也不为过。
晚风轻轻拂过她的发,她不再想已经发生过的事,而今最让她挂心的,是她舍不得离开秧熙,一想到不久后就要独自回台,也许……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来维也纳了,而他会为了她,放弃这里的上流生活,去台湾找她吗?
一思及此,眼泪便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从没在人前流泪的她,独处的时候泪湿双颊更是难得,而今,她真的好想哭,能够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一定很过瘾,反正不会有人看到……
“呜呜……我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想离开秧熙哥……”
憋在胸口的郁闷终于忍不住宣泄而出,她哭得好伤心,像个迷了路的小女孩,徘徊在陌生的街道,找不到亲爱的爸妈。
“不想离开这里,就永远不要离开,我会陪在你身边。”
一道洪亮且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慌忙用手将脸抹了抹,半带责备的口气说:“我……我不是叫你先离开吗?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地静一静?”
“我无法看我心爱的人在孤独中承受委屈与痛苦,你知道吗?在我生命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会如此心疼与深爱着一个人。”孔秧熙忍着不让泪流下,晶莹的水波在眼眶内流转,洗亮他一对淡褐色的眸子。
听到他说这些话,又看到他颤抖的身子伫立在黄昏的暮色中,使得陆茜娅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地上跳了起来,火速奔向他的怀抱。
“你干吗爱我,你头脑有问题吗?那么多温柔文静的女孩不爱,偏偏爱我这个粗手粗脚的女人,我不适合你,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她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埋在他胸前的脸,早就将素白的布料浸了一片湿。
“我就偏偏爱粗手粗脚的女人,不管你有成千上万的缺点,我还是只爱你一人。”他搂着她,用壮硕的身躯挡住越来越强劲的风势。
然而,陆茜娅又想到孔乃筝,她想,他们不该再继续下去,否则心伤可就更深了。
“不,我们还是就此打住吧!”她强迫自己离开他,刻意拉出一段距离。
“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能这样轻言放弃,相信我,我会有办法说服姑姑,一旦你们相处在一起,她会发现你的优点,明白你所作所为都是为我。”他再度将她抱在怀中,语气坚定的说。
此刻的她,胸中不再有激情的火花,只淡淡地逸出一句。
“秧熙哥,万一这一切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你……这一生都会很想我吗?”
他愣了一下,回答道:“我会很想很想你,真的,会非常想念你……”
“那……你会到台湾来看我吗?”她欣慰地笑了。
“等我去台湾的时候,就一定是准备娶你,到那时候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会排除万难,非她不娶。
“嗯,但愿那时候姑姑已改变对我的印象,我发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乱打人,不会让姑姑对我有所质疑了。”
孔秧熙心疼地看着她,温润的唇忍不住吻住她,咸咸湿湿的泪使得两人百感交集,一想到好不容易滋长的感情就此大起波澜,甚至可能会化为乌有,那分不舍与不甘让两人吻得热烈,如交颈的鸳鸯,难以分开。
“你从不哭的,我喜欢看到坚强的你”他为她抹去泪,不忘在她眉间印上一记安心之吻。
陆茜娅吸了吸鼻子,露出开怀的笑。“是啊,以前就算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哭,这次也不例外。”
“没错,我们不该在这怀忧丧志,应该要更积极乐观,让姑姑知道,我们是深爱着彼此。”他为她开启一扇窗,让阳光洒进幽室。
“姑姑会对我改观吗?她……”她哪敢说他的姑姑是老古板,不过事实和她想的差不了多少。
“只要我们携手揪出柯迪笙不法的一面,并且让他所做的肮脏事摊在阳光下,加上社会舆论的谴责,到时她就会相信,你会出手修理他也是忍无可忍。”这是一场耐心与毅力的搏斗,为了彼此,这场仗他们是非胜不可。
“那我最好还是避着他,免得一看到他就手痒。”她不打算和他面对面,因为不敢保证自己能控制得住爱打老鼠的毛病。
“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先忍着,不管姑姑对你态度有多冷淡,你都不能萌生退意,答应我好吗?”他捧起她的脸说。
“姑姑也不是那种难相处的人,只是规矩多了点,思想古板了些,基本上,她还是个善良的人,要不然怎么还会留我这个凶婆娘在这里。”陆茜娅自我解嘲。
“你绝对不是凶婆娘,或许她是准备给我们一个机会来证明一切。”思绪突然转了个弯,黯淡的目光出现一丝明亮。“我看撒网的时间已经够久,该是收网的时候了。”他遥望天际,在星光出现前,凝视即将消失的余晖。
“收网?”她不懂。
孔秧熙带着微微的笑,“希望费尔会尽快带给我好消息。”
“混账,你现在才告诉我,一些明细不能冲销,我问你,我雇用你这猪头做什么。”透过电话,柯迪笙破口大骂,气得脖子都浮出青筋。
这下他算盘全打乱了,本来以为偷偷将馆内艺术品以偷天换日的方式卖出,可以弥补挪用老人院公款的差额,谁知过大的金额难以冲销,使得孔秧熙聘请的会计师针对这点,表示要详查明细,万一一路追究上来,发现所变卖出去的宝物并非他所收藏,而是艺术馆内的收藏,那他可是再怎么娅转狡辩,也无法替自己找出一个可脱身的机会。
他越想越急,逐渐逼近的危机促使他更加难以镇静,在失望之余,他忿然地挂上电话。
他想到Chanel此刻一定在美容院做头发,等着下午到名牌服饰店血拼,突然,他一阵不能平衡,为什么她就只有享福而没有替他分忧。
总不能老让他一个人在这直跳脚,而她却无忧无虑地享受他辛苦得来的成果,事到如今,他该让她尝尝,什么是同甘共苦的滋味吧!
他拿起电话,拨了Chanel的手机号码。
“喂,是宝贝吗?下午你能不能到艺术馆一趟,有样礼物要送你,不不不……你别问是什么,否则怎么叫惊喜呢!”
他笑笑地挂上电话,设好陷阱放上饵,等着笨女人上钩。
“深吸……缓吐……再深吸……再慢慢吐出来……”
虽然距离离开这的时间越来越近,陆茜娅还是不忘每天早上对家里这群老人家传授些养生功,这些基础气功和吐纳心法,都能让他们活得更健康有劲。
然而这一天的气氛却和往常不同,悲伤与不舍的氛围盈满整个小花园,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半点朝气也没有。
“各位,现在是早上七点钟,空气在这时候最新鲜,大家打起精神,专心集中注意力,这样才能让体内的气流通畅,气色才会好啊!”看到大伙有气无力,陆茜娅不免有些懊恼,嗓门也不自觉地提高起来。
才说完,便听见一记哭泣声传来,感伤的气氛像传染病般蔓延开来,使得其他人也眼红鼻酸,忍不住哽咽起来。
“梅尼太太、费滋罗太太、迦伦太太……天啊,连盖理太太你也哭了!”她一时慌了手脚,几个老人家像小娃儿似的上人哭全都哭。
看,就连向来不多话的史密斯太太和布莱顿先生,也在一旁吸着鼻子,但怕被人瞧见,微微将脸侧了个边。
“茜娅小姐,你……你要离开了,以后谁还会带我去看小孙女,我……我真的很舍不得你走啊!”迦伦太太泪流满面,好不容易可以有个贴心的伴会陪她去看看孙女,谁晓得竟听说她要离开。“茜娅小姐,我们都舍不得你走,我们一起去求姑奶奶,告诉她其实你不是一个喜欢使用暴力的人,那天发生的事纯属意外,我们都愿意为你做证。”一脸福态的梅尼太太,自从被陆茜娅开导过后,慢慢改掉爱说谎的毛病,自信心也在无形中增加了。
“是啊,我相信姑奶奶是个明理的人,再说你这一走,少爷……少爷他该怎么办?”负责厨务的盖理太太想得比较远,连孔秧熙都顾虑到了。
“你如果真不想走,我们都可以帮你说情,就我的印象,姑奶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说不定那天是因为在气头上,才会说出那些话,现在不妨再去问问看她的意见,说不定她早就改变心意,不让你走了呢!”布莱顿先生恍然大悟地想起,就他过往的记忆,姑奶奶脾气是倔了点,但也不是那么不好沟通。
陆茜娅明白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无非是想要把她留下,不过,除非秧熙在近日内可以找出柯迪笙罪不容赦的证据,让姑姑觉得他坏到无可救药,这样或许她能体会那天她出手的心情;反之,要改变她的心意,可说是微乎其微。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全部人的年纪加起来都快一千岁了,我的天啊,哭成这样成何体统。”泪水迷了她的眼,可就是千万不能掉下来,一掉下来,全部的人都会哭成一片,那还像话吗?“茜娅,留下来,不要姑奶奶一说,你连替自己争取权利的机会都放弃,我们丢了这条老命也会挺你到底,反正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再回老人院嘛,又不是非得看姑奶奶的脸色吃饭。”史密斯太太忍着痛风导致的脚痛,蹒跚地走到她面前。
“是啊是啊,有你在的日子,这里每天都像是天堂,处处充满笑声。”
“我小孙女也好想再看看你,你就留下来,这次我会多做些核桃糕,你可以陪她一块吃……”
“对啦对啦,你教的那些什么内丹、外丹功的,我还没学会,不管,你不把我教会,说什么都不会让你离开……”
大家把陆茜娅团团围住,没有一个人舍得让这样一个好女孩远离,只怕不止他们心里难受,少爷的心情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同时目睹这一幕的,还有在二楼客房的两个人,他们隔着玻璃窗从头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斯科洛,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孔乃筝偎着窗,语重心长地问身后的老总管。
斯科洛想了会,才轻轻道:“姑奶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少爷好,这没有什么对与错,不过恕老奴斗胆说一句,茜娅小姐当初来的时候我也看不顺眼,但当她渐渐在少爷的爱与教导中改变后,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你相信本性这种东西会改变吗?孔家是个什么样的望族,你不是不知道,将来万一在重要场合,她突然按捺不住,失了礼数坏了规矩,我是不是该负很大的责任?”她依旧是一张肃然的脸,受到哥哥所托,她不能不谨慎行事。
“姑奶奶说的是,但无论如何,老奴还是恳求您,给茜娅小姐一个机会,否则……受伤最深的,我怕不是茜娅小姐。”斯科洛点到为止,很多事不是他这个下人可以左右的。
而孔乃筝也非愚人,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含意。
“我晓得了,我会再慎重考虑看看。”她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向他。“秧熙呢?”
“少爷说他去找会计师,听说对方查出柯迪笙有好几笔流向不明的账目,至于详情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孔乃筝明白他是为谁而忙,他愿意为爱这般付出,她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别逼得太绝呢?
秧熙的幸福,不该断送在她手中,从玻璃窗探望出去,那个受到大家爱戴的小女孩,她是不是该多花点时间跟她相处,再作出客观的评断?
“你替我联络一下方绸女士来喝下午茶,还有等她来的时候,让茜娅一起跟她到我房间,我有话要跟她们谈谈。”
斯科洛一听,不禁喜上眉梢,连声说好,脚步如腾云般,火速地冲到花园去。
经过几名查账员通力合作,终于将“不老居”近两年内大大小小的收支明细,理出一个简单的报表。
当助理将汇整好的资料交到费尔手中,经过他深思熟虑评断之后,大致上可寻出些许端倪。
“很多账目虽然都经过变更细目而看来较为合理,但仔细思考还是疑点重重。”费尔戴起眼镜,将袖子一卷,抱起最有可疑的几本账簿放在桌上,并指给孔秧熙看。
在高倍桌灯照射下,笔笔账目都清清楚楚地罗列在他眼前,顺着费尔手中钢笔所指之处,几条较为诡异的细目都被红线圈选起来。
“你看,这笔新增的工程款项就令人十分质疑,整个工程期只有短短一年,但你看这……”他指出第一笔头期款。“照常理研判,一般工程头期款只需支付总工程款的二到三成即可,可是,他却把上半年政府所补助的资金和慕款所得,拿去支付近九成的款项,你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
孔秧熙冷静分析着费尔的话,不多时,他大胆做出个假设。
“若我猜得没错,这笔款项一定被他先行挪用,拿去做他私人的投资。”那家伙就爱做短线操作,投机取巧的事他向来热衷不已。
“我也这么想,他以为获利之后,再付三四成左右的工程款,这样他就有很多资金可供运用,如果他能继续获利,到后来所要支付的庞大尾款,也就不必紧张了。”费尔摇摇头笑着说:“他太过异想天开,投资并不是每回都能让他如愿以偿。”
“所以你怀疑他在投资失败后,哪来的钱补这个洞,才能让账面好看。”
“还记得你上回参加查德曼议员的募款餐会?”
他想了想,随即点头,“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你曾告诉我,有位支持查德曼但是不便表达身份的神秘人士,捐了两份莫札特和舒伯特的手写曲谱原稿给与会人士喊价竞标,后来都喊到不错的价钱。但报纸却说,那回的募款餐会,所募得的总数并未超过一百万欧元。
实际上我记得那两份曲谱,加起来该超过八十万欧元,而当天拍卖的东西将近十五件,难道其他十三件都不值钱?”这点他和孔秧熙的律师讨论过,他们怀疑拿出原稿的人就是柯迪笙。
这前前后后一衔接,孔秧熙摩挲着下巴,音乐曲谱……
曲谱?朵拉卡音乐艺术馆?
“你的意思是说……柯迪笙拿馆内的珍藏宝物当作私人收藏拍卖?”他两眼圆剩,不希望自己荒谬的想法成为事实。“不可能,他不敢这么做。”
“只要和查德曼的利益输送条件谈好,有什么不可能的?一个可以拿钱去竞选,另一个可以瞒上欺下,把空洞补满,何乐而不为?我甚至还怀疑,你所聘请的那位女会计Betty,就是和他分赃不均,才会就此与他分道扬镳,而他应该也抓到对方什么把柄,才让对方不敢声张自吃闷亏。”这是费尔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所做的初步解析。
“不过,馆内的原稿若是遗失,到头来还是会被人发现啊!”他有些不敢相信柯迪笙会这样胆大妄为。
“别忘了要制造膺品不会太过困难,况且参观的游客隔着玻璃窗看,谁又知道真正的曲谱原稿长什么样子。”
“但如果买到原稿的买主请专家鉴定,到时还不是一样会穿帮。”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不可能同时存在这世上又不被发现。
“嗯,这点就是我猜不透之处,此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我也想不出柯迪笙到时会如何善后。”费尔耸耸肩,他的推理就到此为止了。
孔秧熙和柯迪笙曾经是好朋友,对他的个性多少也有些了解,想起以前只要是出了事,捅了娄子,他第一个念头就是……
逃避。
而这回捅的娄子更大,他会不会已经……
“费尔,我看我们还是跑一趟艺术馆,我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兆。”他拿起手机,马上拨了组号码。“法南,车子开到楼下等我,就是现在,快!”
当孔秧熙与费尔来到艺术馆的馆长室时,才发现坐在牛皮椅上的不是柯迪笙,而是他的女友Chanel。
“你……你怎么会在这?”Chanel还没从兴奋的心情中回复,突然被闯进的孔秧熙吓了一跳。
“我有什么理由不能在这?”他正色问。
“你不是和迪笙到日内瓦参加什么……关怀老人的研讨会,并且要在那边待一个礼拜吗?”从她疑惑的模样看来,应该不是受柯迪笙唆使来欺骗的。
“关怀老人研讨会?”他曾几何时这么关心老人问题了?“他这么跟你说的?”
“对呀,还说让我过过当馆长的瘾,要我替他暂代馆长一职,馆内的事都让我全权负责,嘻,他真是对我太好了,连艺术馆都放心地交给我管理,由此看来,他是真的爱我,完全地信任我呢!”Chanel做梦也想不到,他所说的礼物,就是要她暂代馆长之职,那她这一个礼拜也可以代替他去参加一些上流社会举办的宴会了。
“他把馆内的事务都交给你……”孔秧熙对她的专业真的质疑。“你对馆里的文化资产了解多少?万一这些文化资产出了问题,你是不是有办法负起最大的责任?”
依他猜测,柯迪笙八成是卷款潜逃,然后将烂摊子留给这笨女人来收。
只要逃出国,奥地利政府要捉拿他,想必要动用国际警察,而且还未必能逮得到这只黄鼠狼。
到时这笨女人就成了代罪羔羊,然后他再四处放话,把所有过错全推到她头上,自己就能金蝉脱壳,来个全身而退。
“那他离开多久了?是用什么方式离开的?”费尔抓重点追问。
“他……他说他是开车去,大概……走了快一个小时!”她什么也不知道,一听到孔秧熙说她可能要负一些责任,腿都被吓软了。
“我看他是怕搭飞机必须过海关,照这情形看来,他车上一定还带有一些馆内的私藏品。”孔秧熙一一推论出柯迪笙的动机,他会想到让Chanel背黑锅,也一定会毫不客气带走所有贵重的文化资产,好让她被处以重刑,关到老死也出不了狱。
“那我们最好也快点行动,并且通知警方,在各个通往瑞士的边界严加把关,免得让他溜了出去。”
孔秧熙深知此事刻不容缓,除了联络警方外,自己也依照柯迪笙的习性,大胆地假设出一条潜逃出境的路线。
“如果Chanel所言属实,我有把握逮到他的。”这回他要自己开车去追,非把这毁灭他幸福的人渣亲手抓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