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就着房间的小灯,看到时钟的萤光指针指在凌晨两点过七分。
闷在枕头里的碧纱想继续安眠,但几秒后结束自虐,抬起有些凌乱的头。
实在不该早睡的。
她下了床,打开房门。
从走道看出去,“没人。”她自言自语。
不知道外面的闹剧是几时结束的,肯定的是难得一见的好菜都被收光了。
一顿饭吃没几口菜,咕噜、咕噜……肚子叫得嚣张。
那个人好像也没吃的样子。望向对面的房门,些微的晕黄灯光从门板下泄了出来。
她主动去敲门。
半夜两点,他八成睡了,碧纱告诉自己,敲三下以后要是他没回应,就当作没主动示好这回事。
房门在她呆楞的眼光中打开。
“我肚子饿,你呢?”
“你要约我出去吃宵夜?”
“想吗?”
“我换一下衣服。”
“没问题!”
几分钟后--
天上的星星很亮。
车在银河下飞驰,像要腾空。
碧纱的心很黯淡。
她静静地看着倒退的景物,大大的眼睛充满寂寥。
“不要这样。”贺潠东粗哑着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回过神,她眉心打着小结。
“天塌下来,有我帮你顶着。”
“你说过我很矮,我知道。”
“纱纱,我有没有说过,你讲起话来常常逼得我内伤?”
“有吗?我很善良的。”她承认自己的心情有些小坏,不想对谁扮笑脸。
“纱纱。”
“嗯?”他今晚老叫她,不烦啊。
“你知道男生通常不是很会安慰人。”他踩了煞车。
“你讲话没头没脑叫我猜。”台中市多得是二十四小时的夜店,霓虹灯艳丽得很,花花绿绿的飘过。
他要带她到哪去?这边也卖吃食吗?看起来不像。
“家里突然多出个小后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家这出戏早就上演过。”
他在安慰她吗?
“她不是我继母。”是只鬼。
“认清事实比逃避实在。”
“你认清事实,所以离家不回去。”她不是小孩子,不需要那种带着怜悯的安慰。
哗,她心情不一样的时候脑筋跟嘴巴犀利得一针见血。
痛欸。
“事情不一样。”
“对啊,一个是你家,一个是我的家事。”
“碧纱,你决定要继续钻牛角尖?”
“不会,”她的脸有些儿倦。“人生,不就和那些接二连三的挫折对抗?”
她在ㄍㄧㄥ,ㄍㄧㄥ得厉害。
“纱纱?”
“你叫魂啊?我不是跟你说我没事?你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了,别来烦我!”一转脸,居然是他的俊脸,她提高警觉。
贺潠东用长臂挽住她的腰,“我说了,天要是塌了有我顶着,你可以不要这样。”他很舍不得。
“你敢乱来,我阉了你!”她看会先塌下来的是他的人吧。
“可以。”他笑笑的说。
“不要啦,我真的肚子饿。”她的音调不禁提高。
“我让你吃。”他的声音没入碧纱的芳唇。
“我说不要,你不要老在车上吻我……”每次都吻得叫人喘不过气,还是很色情的那种,呼呼……害她得抽空呼吸,不然有气绝身亡的可能。
“你说了就算,我们换地方!”舍下绵密的吻,他退出车外,绕过另一边把碧纱抱下来。
今晚的宵夜真好吃……
掌下是温柔的浑圆,她在睡梦中吐气如兰,如猫的身子蜷缩在他身边,小手不自觉的摸着他的重点处,你说……这么暧昧的姿态,叫他能闭上眼睛睡觉才有鬼!
瞪着她温润洁白的酥胸,他的身子更往暖玉温香紧贴。
才平熄的野火在瞬间又燎原。
意识迷蒙的碧纱本来睡得好好的,哪知道又被含住嘴唇,她星眸半睁,是他,这只大花豹。
情火熊熊,他的大手直探白净身子的最神秘处。
他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发情?
她才睡下没多久。
“你刚刚有没有心跳加速到一百?身体像岩浆融化在我的爱抚下?”
她胡乱点头。
“那就再来一遍。”贺潠东恶魔般的诱惑。
她什么都还没说,花瓣般的芳唇便沦陷。
有什么东西被她抛到了脑后,沉溺的感官战胜了理智。
即使要后悔,也是过后的事--
人影交缠,像攀藤,互相取暖,互相慰藉,从双方逐渐炽热的眼神里面,他们隐隐感觉到,关系不一样了。
激情过去,贺潠东拭去碧纱薄薄的汗意,趁着她累翻的当头对她洗脑,“纱纱,我们交往好不好?”
什么叫作好不好?“你不能明天再说吗?”他不知道什么叫疲倦吗?
“现在说没什么不好。”今天胜算多些。
“好啊。”她累毙了,只希望他不要再吵,让她好好睡一觉。
只是交往,有什么了不起的,朋友嘛。
“你说的喔。”
“对啦、对啦……”已经被周公勾走大半魂魄的人听若未闻。
“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终于把看日剧得到的台词派上用场了,呵呵。
从小女生转变为女子的人随他自言自语去,迳自沉入美梦中。
今夜星光特别灿烂。
“我饿了。”有一瞬间她真的睡了,不过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皮发出更大的噪音,两军对战,睡神吃了败仗。
“呃?”抱着满怀希望倒头大睡的贺潠东想不到这次被挖起来的是自己,报应哇!
“很饿。”碧纱气若游丝,谁相信她饿得可以吃下一头大象。
“我给你吃。”多伟大的情操啊。
“你去弄。”色胚!她是“真的”肚子饿……欲哭无泪啊,遇上这样的男人!
凌晨三、四点要去哪弄吃的来?搔着头,贺潠东还是爬起来下了床,抓起散置在床尾的衣物,一边扣扣子,一边想,他为什么非要半夜被踢下床去替一个女人找吃的?
身边的热源走了,碧纱摊成大字型,嗯嗯……一个人独霸雪白大床的滋味真好。
“尽快!”不忘催促把她吃干抹净的男人。
贺潠东怔仲的看着碧纱,还很顺手的帮她把覆住半张小脸的发丝拿开。
被吃干抹净的好像不只一个人!
拿起手机,走到可以看见霓虹闪烁,偶尔还有车辆呼啸过去的窗口,他不希望讲话的声音吵了他的小女生。
过了一分钟左右才有人接听。
“喂,”由声音可以听出接电话的人精神不济,“是哪个王八蛋,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告诉我,要不然我拿刀杀你全家。”
“欢迎你拿刀杀我全家。”
手机那端的呼吸突然小心了起来,“潠?”
“是我。”
“你知道现在凌晨几点吗?”压抑的声音有着不爽,要不是对方是上司,怕会摔掉手机。
“就因为知道才找你,我肚子饿。”
那头怪叫,“你肚子饿干我屁事?”
“给你一个小时,弄点吃的来。”说完,贺潠东马上把手机拿得老远,一堆乱七八槽的多国国骂精采的流泄出来。
对方又说了什么,贺潠东才不管,他叮咛,“你不会每一样都弄一点,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就卖吃的?”
像是射中对方死穴,最后的余音袅袅似乎是对方的手机掉进某个永不超生的地方,嗝了。
贺潠东不痛不痒的按掉通话键。
菜冷了。
但还是好吃,好吃得没话说。
碧纱不清楚贺潠东从哪叫来一大桌子的菜,除了永和豆浆的烧饼油条,看似简单入口好吃的小菜到咖啡、甜点,尤其吃到鲜美的蟹膏蟹黄,调酱一级棒的腊味饭,她很捧场的吃得精光。
也难怪她这么饿,昨晚那顿饭没吃几口,还经过铁人般的操劳……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看了下刚从浴室出来的贺潠东。
他还是昨天那套衣服。
看看自己身上的,环视周围,她放下叉子。
“吃饱了?我们一起出去。”从浴室出来的他神采飞扬,嘴角眼梢挂著「昨夜我偷吃,而且吃很饱”的表情。
“啊,几点了?我还要上班。”她哀嚎,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还不到九点。”他气定神闲。
早晨的她清新得像花圃的小花,要不是时间有限,好想再把她拖上床“蹂躏”一遍,这世界,是谁发明了上班这种不人道的规矩?
“叩叩叩……”响亮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
谁啊?碧纱投注眼光。
“Boss,上班时间到了,你还不准备出来吗?当老板的迟到很难看的,早上的晨间会议还等你主持呢。”比妈妈的妈妈还要唠叨的声音凉凉的在门板后面响起。
“你急什么?我有手有脚,想出去的时候自然会出去。”比他还会迟到的家伙,选择一大早来扰人清梦,绝对是为了报几个小时前的老鼠冤,度量真小!
又不是他的秘书助理,还管到他的私生活,简直找死!
“那我们……恭候大驾啊。”
声音远了,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跑进碧纱的脑子。
“我们……在……你的……”呜。
“办公室附设的小套房。”罪魁祸首没有一丝不安。
不知道被五雷轰顶是怎样的感觉?
肯定很糟。
出去是死,不出去会死得更惨,她岌岌可危的饭碗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已经款好包袱朝她诀别的挥手。
她忿忿的站起来,用吃饱喝足的声音指着一脸无辜朝她嘻嘻笑的男人,“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啦!”
她多希望自己化成哈尔滨有名的冰雕……
这下子她不用做人了!名声飘飘坠落地,全公司,不,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在这里过夜。
对象还是他,这家公司的总头头。
她不会愚蠢的想挖洞把自己藏起来,就算她想,也不会有谁允许她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大楼挖洞,只为了当鸵鸟,藏起她一下子不能适应的自尊。
“喂!”贺潠东发现她神游天外神游得严重。
“嗄?”
“一起出去。”他像是完全不见碧纱的心结。
她被牵着小手走出小套房。
她呆啊,睡了一觉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贺潠东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塞了遥控器给她。“看电视,早上有重播的电视冠军,是大胃王决赛。”
还看?都什么时候了!碧纱无力的张嘴。
却见到贺潠东回到办公桌前,按了通讯,道:“良辛,进来一下。”
几秒钟后,大门打开,良辛面无表情的进来。
他朝碧纱点了点头。
她还来不及脸红就听到贺潠东颁布了以下的命令。
“你去跟其他同仁宣布,休假一天……不,三天,薪资照领,敢违背命令踏进公司的杀无赦!”他在脖子上画条线。
“你疯了!”良辛快要抓狂。
哪有人家老板这样当?!
“怎么,我突然想慰劳我辛苦的员工不行吗?”
“公司才开幕没多久,你这样……员工会怎么想?”都怪他不好,他以为当老板的人可以开得起玩笑,小小报一下冤仇,这下,他算自作虐吗?
“这家公司福利好,经营者大方,不行吗?”变了睑的贺潠东脸色更难看了。
给大家放假还这么多但是!哼!
“是是,我马上去宣布,叫上班的人马上包袱款款……立刻收拾收拾回家吃自己。”
“三天后敢迟到的人一律薪水照扣!”
“我会叫他们早晚三柱香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良辛准备出去宣布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消息。
保护得滴水不漏,只为了一个小女生,唉,真不容易欸。
☆☆☆☆☆
“你是女人为什么不会煮菜?”
“我是女人谁说一定要会煮菜?现在外卖一大堆,要吃什么没有,一通电话随叫随到,服务周到不说,菜色齐全,简单方便,又不用洗碗筷,节省水资源,你懂不懂?”
不该让他看电视美食节目的,大老爷他一回头就喊吃,那么爱看电视不会叫电视里面的人出来弄给他吃,反正他也没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她可从来没忘记他是有钱人这回事。
“人家只是觉得那个菜好吃。”贺潠东可委屈了。
不许看第四台的购物频道,不许看锁码台,他不都乖乖遵守了,如今连肚子的馋虫都得不到滋润,做人这么悲惨,他好可怜喔。
“你是我见过最嘴馋的男人,”放三天假的人除了早上、下午定时出去跑步以外,整天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吃东西,要不就是对着她流口水,碧纱感觉自己好像养了一只狗。
“听你这么说,交过很多男朋友喽。”蓝色的眼珠子瞪起人来功力十足,叫人毛骨悚然。
碧纱作势从沙发的另一端站起来,“别闹了!”
“女人,你得寸进尺!”
“你才要从实招来身边有多少花蝴蝶飞舞?”
“别转移话题,自首从轻发落。”他不会轻易放过她,长臂一拉,乖乖落坐。
她翻白眼。“我拜托你明天恢复正常上班好吗?”整天在家闲扯砍大山,一点也不手软。
“不好。”
“好!你有种!”拖她下水,他简直坏心眼到极点。
“你确定要让我饿肚子?”又回到原来讨论的点。
“你的肚子又不是我管辖的地方。”
“把男朋友的肚子喂饱,是身为人家女友的责任,你太不尽责了。”这样能激发她一点爱护男友的爱心吗?
“你真的这样想?”他几时有了这样古板的念头,还是她一直以来没发现?
“不给菜吃,我吃你。”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贺潠东说完就往碧纱怀里钻。
“不要啦,好痒。”
她能闻到来自他身上的气息,两人笑闹打滚,玩在一块。
脸凑着脸,恶魔党即将要得手……
碧纱笑靥如花,但是--
“咕噜……咕咕噜……”告急的五脏庙硬生生破坏了攻城掠地的成就感。
贺潠东皱着一张俊脸。
“我还是想吃烤明虾煨松菇饭啦。”
“你这只饿鬼!”活色生香的魅力原来抵不过美食。“不让我起来怎么弄饭给你吃?”
原来,女人甘心为男人走进厨房是没道理的。
真真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