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山间一栋小木屋必玮静静地坐在壁炉前,拿了根火钳百般无聊赖地在火堆裹拨 着,看着炉中的火越烧越旺,印着她双手变脸都是红通通的,只有她的眼眸竟是如此的 孤单、寂寞和哀戚。
她感到腹中有股陌生的震动,她把双手放在她渐隆起的小腹,心满意足的笑了,多 么美好的小生命呵!她散发出一股母性慈爱的光辉,双手缓缓在腹部移动着,等这阵胎 动过去后,才轻吁了一口气,缓缓靠向椅背,甜甜的想:这应该是个男孩吧!瞧他好动 的劲儿,宗翔一定会喜欢的。啊,宗翔……必玮的心掠过一阵刺痛,现在的他日子过得 好吗?当初他是最喜欢孩子的,如今他会疼爱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严必璇冒着冬季山中阴冷潮湿的天气上山,为的就是不放心身怀六甲的姊姊一个人 住在山上,她提了大包小包的滋补食品,却看见必玮无言地坐在火炉前垂泪,心中叹了 一口气,走上前去蹲在必玮身前,「姊,妳又想到姊夫了,是吗?」
必玮拭去泪痕,宠爱地揉了揉她的长发,「必璇,怎么今天有空来陪我呢?妳不需 要上班了吗?」
严必璇毕业后,就在一家贸易公司当会计人员,工作虽不轻松但却稳定,唯一美中 不足的,是她看遍人世间的虚情假爱,才芳龄二十六的她,就已抱定了终身不嫁的志愿 了。
「公司今晚尾牙,下午就不用上班了,我抽了空到超级市场采购了些营养食品,而 且特地带上山,要给妳好好补补身子。」
「妳何苦花这钱呢?我不需要的。」必玮站起身来,纤细的身影依旧,只是腹部已 高高隆起。
必璇搀扶着她,口口不依的说:「姊,妳就听我一次吧,妳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 有个小胎儿需要营养呢,妳老是不吃好睡好,怎么有健康的身体照顾腹中的小胎儿呢? 」
「我会小心的,曾经经历过流产的痛苦,我不想再来一次。」必玮伫立在窗前, 萧瑟的望向窗外飘落的雨丝,酸楚的想起,当年流产后,宗翔是多么温柔、体贴的陪在 她身旁,给她安慰细心的照顾,而今……必玮开口把她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老天 真是会捉弄人,当初妳和姊夫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却偏偏让妳流产了,而现在离了婚, 却偏偏传出了喜讯,又偏偏是妳这死心眼的,说什么也要保住这孩子。」她轻叹了一口 气,也踱向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必璇一向讨厌下雨天,因为她总觉得雨天使 人心情低落,也最适合情人分手。
必玮良久不语,只是柔柔的望向远方依稀可见连绵的山峰,幽幽的叹息着。
「姊,妳不后悔吗?毕竟,姊夫他也没向妳提离婚,妳又何必自作主张的签了离婚 协议书呢?」必璇不解的甩甩秀发,迟疑的望向她依然柔美,如今更增母性慈爱的脸庞 ,「何况,我不相信姊夫是无情之人,他上星期还来找过我,那张憔悴激动的脸怎么看 也不像是旧情人重归于好的样子。」
必玮悸动的转过身来,着急的拉着她的手臂,颤声说:「妳没告诉他,我住在这儿 吧!」
「当然没有,我还不假辞色的训了他一顿,他最不该且犯了最严重的错误,就是明 知道他不变妳,还要跟你结婚,让妳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必璇忿忿不平,为她温柔 多情的姊姊抱屈。
「哦,他怎么说呢?」必玮掩饰住内心阵阵涌起酸楚的波动,口气淡漠的问着。
「他什么也没说,一副失神落寞的站在那儿,任我怎么骂,他也没回嘴。说真的, 要不是听妳说他在睡梦中都在喊着柯守容的名字,我还真以为他深爱的人是姊姊妳呢! 」必璇从来就不认为世上有真情至性的痴男子,可是在必玮失踪这六个月来,眼看着姊 夫宗翔憔悴形消,悒郁低沉的情绪,把原本高大英挺的他折磨成几近疯狂的流浪汉了, 她真不禁怀疑,必玮有没有弄错什么。
「他会撑过去的,他的责任心一向很重,他或许觉得我这样离开,他和守容好像亏 欠我什么,所以才会急于找到我,想做些补偿。」乍听到宗期的情形,必玮心都要碎了 ,可是她仍固执的坚信,这样分开,对宗翔才是好的,她也一直这样告诉脆弱的自己, 生怕有天她会忍不住冲下山去找他。
必璇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不胜稀嘘的椰偷着,「好吧,我只好祈祷这受到良心 谴责非常严重的男人,哪天能够突然正常一些,别三天两头跑到我家门口站岗,吓跑我 的男朋友不说,还摆出一张苦瓜脸的模样,害得我陪他一起茶饭不思,烟酒交加。更 祈祷疗养院里千万则客满了,将来留给他一个床位,免得届时流落街头无人收尸。阿门 !」
必玮被她说得心惊胆跳,蹙紧了眉峰,「他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呢?难道守容不在 乎他,任他这样糟蹋自己吗?」
「这个答案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告诉妳,」必璇扭开桌上抬灯,屋内顿时大放光明, 她也才看见了必玮脸上涔涔蜿蜒而下的两行清泪,她收起玩笑的神情,放柔了声音,「 姊,妳去见见他吧,是有情抑或无义,就当面说个清楚吧!」
必玮揉了揉站了许久,已隐隐酸痛的背脊,低声叹息,「我挺着这个大肚子去见他 ,那不是摆明了要套牢他,要他对这孩子负责吗?我当初不告而别的时候,并没有想到 我会有孩子,如今,我更珍惜这个宝贵的小生命,毕竟,我和他也只剩下这个美好的回 忆了。」
「妳要怎么养呢?单亲家庭的小孩问题很多,再加上一般人总是不能接受一个离了 婚又带个小孩的老师。」必璇想得比较深远,她不像她姊姊感情用事般冲动。
必玮也想到了,「我不再当老师了,等孩子生下后,我会找一份工作来养活我和孩 子。」
「那妳不打算让他和他父亲相认吗?」必璇关心地一再追问。
必玮愣了好一会儿,才硬咽的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抬头远望窗外 山峰,此刻雨绵绵密密的下着,夜也悄悄降临大地,山峰不见了。
@@@
宗翔推开精致雕刻的大门把手,缓步走向富丽堂皇却没有他心爱之人的家。半 年了,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必玮就这样离开半年了,音讯全无,任凭他用尽各种寻人 的方法,依然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她温婉可人的身影。
这半年来,他尽心尽力为岳氏企业改头换面,令岳氏有惊无险的渡过难关,表面上 ,他不苟言笑,做事犀利,公司每个人都说他承袭了岳家祖传精明干练的商业手腕,但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变了。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态度亲切、幽默风趣,有一副宽厚心肠的岳家二少爷,他现在 成了冷酷沉默、封闭内敛,只有待在淡水海边那栋白色别墅里,他才能稍显出一丝难得 见到的温柔神色。
记得立雄见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忍不住糗他:「还真没见到像你这样窝囊的男 人,老婆跑了连一点办法也没有,只会坐在海边凭吊逝去的幸福,早知如此,你当初就 该告诉她,你帮他完成了童年梦想,在海边盖了这么一栋有着玻璃屋顶、宽阔天台的 屋子,直截了当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偏你这么别扭,非要给什么惊喜。这下可好 了,她给你来个更大的惊喜,只是,有惊,没喜。」
宗翔每回听了,也只淡淡一笑,又闷不吭声。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是该被骂, 骂得越痛快他反倒觉得越高兴,他欠必玮的实在太多了,若能为她受点罪,他也心甘情 愿。只是高堂仍在,他不忍也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他的失意落魄,只好无奈的避到海 边,望海兴叹了。
他一进门,一个童稚的嗓音便高兴扬起,「叔叔,你回来了,你要迭云云什么礼物 呢?」
年甫四岁的岳晓云圆圆的身材,一骨碌的滚进他张开的手臂,他抱起了这个集全家 喜爱又兼被他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在她粉嫩嫩的苹果脸颊响响的亲了一记,「云云 先告诉叔叔,今天云云乖不乖?有没有按时去幼儿园?认识了几个小朋友呢?」
「有有有,」一提起上课,这孩子的脸上焕发出一阵兴奋的光彩,「我有去上学, 还看见了好多小朋友,我还会唱歌哦!」
「这么聪明啊,来,唱给叔叔听。」宗翔抱起云云,放眼望夫,今晚的生日宴会来 的贺客竟也不少,他有些纳闷,云云才满四岁,这些人难道真是为她祝贺来的?
小云云兀自在那儿扳着她短短的小手,一一的数着,「大拇哥,二拇弟,三指娘, 四……」
蓦然间,一位外表出奇英俊、风度不凡的高大男子挪到他的面前,「宗翔,好久不 见了,我们的小寿星原来赖在你身上了,难怪到处找不到。」
宗翔乍见到威华集团总裁宋烯的出现,也是惊喜莫名,「好家伙,什么风把你这个 大忙人给吹来的?」两人热烈的握手寒暄着,大学时代的友情一直到了现在仍未稍退, 反而经过这次收购危机,友谊更加浓厚起来。
小云云见到这位叔叔,也是兴奋的大叫,「英俊叔叔,英俊叔叔,抱抱。」
宋稀不以为意,也接过手来抱着这女孩,惹来宗翔笑声不断,「你这个风流大帅哥 ,竟连这么小的女孩都迷上你了,真有本事啊!」
「你嫉妒,这么小的小孩才有眼光,哪像你。」宋烯似笑非笑的打量他一眼,便放 下了晓云,让他自顾自地捧了一大堆玩具到处去玩了。
「宗翔,你难道没发现这个生口宴会有什么不同?」
宗翔早在不解了,听他这么一问,也不禁怀疑,他皱着眉望着大厅人来人往的衣香 鬓影中,女性显然高出男性许多的比例,喟然叹说:「你的意思是,这个宴会明为祝 贺生口,其实是为我制造机会?」
宋稀笑得合不拢嘴,「没错,你父母精心策划了这一切,请的全都是名媛淑女,为 的就是希望你能龙心大悦,挑选一个做为正宫娘娘,好让他们无忧无虑的抱孙子。」
宗翔皱着眉,没好气的说:「既是如此,你来搅和什么?难道你地想选一个好带回 家结婚不成!?」
「当然不是,我表姊何向莲也收到请柬了,我只好陪陪她,喏,那就是了,长相一 流,人品不错,就是凶了一点。」宋稀好整以暇的品评一番,又幸灾乐祸的笑望着他, 「而且,我也想来看看你这个痴心情种究竟落魄成什么样子了,是哪一个女人值得你如 此魂不守舍、朝思暮想?」
宗翔想起必玮,就禁不住一阵酸楚的抽搐,这些日子以来,他已学会如何忍受这种 椎心刺骨的痛,但看在别人眼里,自是无法理解。
宋稀看他一仰喉,便灌了一杯烈酒,忍不住劝说:「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何苦这样 死心眼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记得这句话还是你用来安慰我的,怎么你自己却不再相 信了呢?」
「妳不明白的,等你哪天碰到了你真心爱恋的女子,你就明白了什么叫刻骨铭心, 什么叫望穿秋水了。」宗翔不愿多做解释,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拿了一瓶酒便往门 外走去。
宋烯忙跟在他身后,着急的叫着:「喂,宗翔,你要到哪里去啊?」
「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喝酒。」
「要喝酒,我陪你。」宋稀马上拍胸膛,舍命奉陪的模样倒使宗翔心里如沐春风般 暖洋洋的。
他笑了笑,「不用了,你还是帮我陪陪满屋子的红粉住人吧!说不定你会找到你心 中所爱的人,总比陪我这孤单失意的男人要好得多吧!」
宋稀叹口气,又追了上去,「那你总要让我看看你一心所系的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样 子,我今晚这一趟才不算白跑了。」
「你要见她?」宗翔问道。
「是的。」宋烯思索着心中未成形的念头,他决定再帮这好友一把,「我老是在想 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个浪子陷得那么深?我和你个性差不多,长相也算得上是高人一 等,若能让你爱上,想必我对这类女人也没什么免疫力,倒不如先认识一番,好知己知 彼,免得将来阴沟裹翻船,你说是吗?」
宗翔笑了笑,不置可否,微一凝思便取出了他皮夹里那张必玮的半身照,递给了 他,「你仔细看看吧!她叫严必玮,她不见得美若天仙,但却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 人。」提起她,宗翔才感觉自己有了生命,他眷恋的望着那张照片,彷佛她盈盈浅笑就 在眼前一般。
宋稀接过来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子坐在海边的石块上,五 官秀致灵动,双眸顾盼似笑,唇瓣微启,光滑细致引人遐思。他在心中暗赞,果然是一 位绝色美女,怪不得宗翔如此爱恋,换做是他……宋烯暗自失笑,幸好不是他。
「这张照片送给我吧!我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随你。」宗翔提不起任何兴致的挥一挥手,转身孤独的朝大门走去,他只想找一 个地方好好休息,忘却身心一切的烦恼,而还有什么比酒更容易使人松弛的呢?
宋稀目送着他憔悴落寞的身影,更下定决心要找出这照片中的女人,他和岳家二老 一样希望宗翔能重新振作起来,只是他的作法不同,因为,他相信解铃还需系铃人,宗 翔的关键在这女人身上,而这女人的问题又是什么呢?他缜密的思考正在进行,而厅中 偏窜出一个人差点撞到了他,他连忙往旁边一闪,那人便快速而过。
宋稀微微皱眉,不太赞同的想,女人走路应该高贵优雅些才好,非到万不得已,也 绝不该用跑的,尤其是穿上高跟鞋后。
@@@
天母西路一间高级酒吧里,宗翔正坐在吧台前,静默地抽着烟,喝着一杯杯的 威士忌,他不在乎任何事,也不理会酒吧内喧嚣尘上的噪音,他只一口一口的喝着烈酒 ,企图麻醉自己的神经。
守容也在这酒吧里,她当然没有一个人喝酒的习惯,她只是尾随着他,从岳家一路 跟着他,直到跟进了这间酒吧,她有些兴奋的看着他苦恼地喝着闷酒,她竟在期待他喝 得酩酊大醉,这样一来,她就有机可乘了。
过去这几个月里,她使出浑身解数迷惑宗翔,可是他视而不见,甚至带着厌恶的表 情,使她大为受伤了。她得不到的,却偏想要,而必玮离开了,正是她的大好机会,她 就是不相信宗翔会无视于她的妩媚可喜。
守容一直耐心的等着,不断取出身边的粉饼细细地补上妆,优雅的坐着。夜渐渐深 了,酒吧里的人渐渐散去,宗翔喝多了,醉卧在吧台上,已经吐了好几吹了,她这才站 起身来,前去搀扶他,抱歉地对服务生笑了笑,「真对不起啊,我的朋友喝多了,麻烦 你帮我找上车,好吗?」
在服务生的帮忙下,守容把宗翔抬上车,径自开向宾馆去了,她又努力地抬着酒 醉不醒的宗翔进了房间,想要造成事实,逼他娶她,她甚至有些迫不急待想看看明天早 上宗翔清醒后那震惊、惶恐的表情。
宗翔喝得烂醉,被她翻动搬移着,也有些清醒了,恍憾中感到一个女人在他身旁, 他大喜的抱住了她,「必玮,必玮,我想妳想得好苦啊!」
守容阴沉沉的笑了起来,她忙脱着他的领带、衬衫,「我地想你想得好苦呵!」
她正搂住了他,为他轻柔的脱去了上身衣物,正准备摸上他裤子时,房门突然被推 开了,幽灵般站着一个人。
「守容,妳害了我还不够,妳现在还要来害他。」那人正是看来憔悴清瘦,却目光 依然犀利的岳宗瀚。
守容条地一惊,忙放下了宗翔,转身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望着他,原本娇俏的容貌 ,此刻全走了样,「你跟踪我,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我就算和他上了床,你如今也不 能拿我怎样,我和你早没瓜葛了。当初在美国时,你就不敢对我怎么样,如今,你要不 能管我。」
「那妳怕什么呢?」宗瀚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坐在床前的那张椅子,看了看昏醉 犹在忆语唤着必玮之名的宗翔,又缓缓的开了口,「妳看,他在睡梦中还在叫着必玮, 他对她是多么痴心,妳不会有机会的。」
「哼,和你当初一模一样。」守容余恨未消,她绷紧了脸,「若不是你念念不忘那 个贱女人,我又怎么会去找其它的男人来气你,结果,你窝囊的不敢吭声,我就只好一 天换一个,我就不相信你能老躲在家里,无动于衷。」
宗瀚摇头叹息着,「守容,我们的婚姻失败,再来论谁是谁非有这个必要吗?
妳难道以为我真的那么胡涂,不知道妳的秘密吗?我们刚到美国,头一年里妳就不 甘寂寞和一个旅美华侨出双人对了,那男人后来始乱终弃,不肯和妳结婚,妳才死心塌 地的跟了我,否则妳早就和我离婚了,不是吗?」
守容顿时如没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床上,苍白了脸说:「你都知道了?」
宗瀚凄凉的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妳的异常,可是我没有在意,以为这只是件微 不足道的小事。后来妳怀孕了,我开始慌了,我知道这孩子绝对不是我的,我没有那么 宽容,我不可能对这未出世的孩子有好感,所以我开始想念必玮,一想到那个在我心是 中美好形象的她,我就可以若无其事的面对妳,没想到妳竟变本加厉,终于还是到了无 法挽回的地步了。」
守容凄厉的笑了出来,「没想到我竟然自己害了自己,我以为自己做的事没人知 道,而你又变了心,所以我糟蹋自己,和每个看上我的人上床,我还骂你自暴自弃,原 来自暴自弃的人是我啊!」
她失声的哭了出来,为她自己,更为她破碎的婚姻,她悲痛的纤悔着:「其实我也 很恨自己,我在怀了云云的时候,我已经后悔了,我不想要那孩子的,只是我狠不下心 来堕了她。」
宗瀚温柔地扶住她抖动不已的肩膀,「我知道,我全都知道,过去的全都过去了, 我也没怪任何人的意思。云云依旧是我们岳家的宝贝公主,而妳:永远是我的朋友,我 们只是无缘罢了。」
守容伏在他胸前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她发现这一切的报复行动,为 的竟只是宗瀚的一句谅解,她瞥见醉卧在床的宗翔,脸上又染上了一片羞惭,「我真是 后悔,不该把他也卷进来的,他为了必玮也吃了不少苦。」
宗瀚恍然的望着她被泪水冲洗过,更显清纯的脸,「妳是说,妳介入了他和必玮之 间?」
守容毫不隐瞒,将她和必玮在朗峰寿宴上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宗瀚,末了还说:「 我知道必玮她从小家境不是很好,她虽外表坚强,其实内心无比脆弱,她的自卑感也比 一般人强烈,只要她认定了自己是丑小鸭;永还不可能变成天鹅,那么无论宗翔有多爱 她,她都会悲哀的离去,永不打扰宗翔。」
宗瀚皱着眉,听着她这不可思议的狠毒手段,却又无奈的想起自己何尝不也利用过 必玮的自卑感,而打击过她柔弱的心灵呢?他轻叹了一口气,「我们都做过对不起他们 的事,的确都该恳求他们的谅解,只是,不知必玮究竟躲到哪裹去了,教人好牵挂啊! 」
守容默然无语,在她心中,她也时时记起大学时期,她们是多要好的亲密好友。而 今,世事多变,究竟是谁的错呢?
宗瀚拉超薄被,细心照料着沉醉不醒的宗翔,守容则一夜静坐着回想自己任性的一 生,她等着宗翔清醒过来,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这回她不会老想着如何逼他娶她了, 至少她也活过,爱人也曾被爱,这对她而言就够了,她不该再奢求其它的。她在心中暗 自盘算着,明天该上玩具反斗城给云云买个芭比娃娃或是什么的,她这个母亲竟连生日 礼物也不曾买过,实在有够失职的。
@@@
晨光乍临,强忍着宿醉酒酸的宗翔迟缓的张开疲惫的双眼,一时闲,还虚弱的 坐不起身来,他略动了动双手,就惊醒了守候一旁的宗瀚。
「你醒了,我倒杯热茶给你喝。」
宗翔挣扎的生起身来,颇为不解的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哥,你怎么会往这裹? 这又是什么地方?」
宗瀚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后温文的笑着,「这事说来话长,总之你喝醉了,我把 你带来这儿,就是这样。」
宗翔道了谢,才恭敬的接了过来,此举看在宗瀚眼里,自是有着无限感慨,「原来 我们兄弟两个,已经变得如此生疏了。」
宗翔听这落寞的口吻,不禁吃了一惊,「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是怪我回来岳 氏吗?」
「不,我是在感慨经历过那么多事后,我们竟也变得疏离了。我记得小时候,我们 一起去玩电动赛车,玩着玩着竟把身上的钱全花光了,我们吓得半死,以为回不了家了 ,在街上就抱头痛哭了起来,直到一位好心阿姨送我们一笔钱,我们才得以坐车回家, 后来,我们约定好了,这是我们两人之问的秘密,谁也不许说出去,你还记得不?」宗 瀚唇边掠过一抹轻柔的微笑。
宗翔也对那段童稚的岁月有着深刻的感情,他点头笑说:「是啊,我记得我还哭得 很大声,一直要你安慰我呢!」
宗瀚喟然叹息,摇了摇头又再继续说:「从小,你就容易把喜怒哀乐一古脑地全摆 在脸上,爸老是担心你这样的个性不适合从商,没想到,你接管岳氏企业,一样干得有 声有色。」
「哥!」宗翔心里也是志忑不安,他实在不明白失踪已久的大哥,如今出现在他面 前是为了什么。
「在这段荒唐的日子里,我想了很久,我到底适不适合这一行,你知道的,我原本 就喜欢画画,为了博得爸的喜欢。我才从商的,而现在我又重拾画笔,感觉真是愉快, 岳民就交给你了,我很早就知道你有从商的天分,只是你不愿意跟我比,对吧!?」宗 瀚如释重负的笑着,放下了执着多年的重担,感觉上竟是有着无比的轻松。
宗翔甚感吃惊,他忘形的拉住宗瀚的手,「哥,你不回岳氏了?爸妈还殷切盼望你 回去接掌公司呢!」
「如今你比找更合适,而我也不想再回到尔虞我诈的商场。你我都过了需要博得父 母欢心的年纪,是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可是我也不喜欢在岳氏工作啊!」宗翔气闷的喊,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若是 一直待在岳氏,和必玮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了。
宗瀚了然于胸,自信的笑着,「在我看来,你并不排斥从商这个工作嘛,你虽然 喜欢盖房子,可是对应付商场的你来我往也是颇有一套的,否则,这次岳氏这么危险的 难关,你怎么能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摆平了它!?」
宗翔愕然无言,许久之后才摇头感叹不已的说:「可是,这么一来就更印证了必玮 不愿和我在一起的原因了,当初,她一直劝我回到岳家让我们一家团圆,更希望我回岳 氏以完成父亲跨国企业的梦想,如今一一实现了,她却离开我了。」
「她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这次要不是她义正词严的当头棒喝,我如今还在醉生 梦死。」宗瀚把那天和必玮通电话的情形,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他,言语中生了那份依恋 ,而多了份敬重。
宗翔脸露微笑,深情几许的喃喃的说着:「她竟没告诉我,嗯,想必是怕我忧烦, 所以连我也瞒了,真难为她了。」
宗瀚忽然站起身来,走向门边去,「关于必玮的事,你还得见一个人,如果不是她 ,必玮绝不至于伤心的离去。」
他一扭开门,宗翔便见到了洗尽铅华、容颜稍嫌憔悴,却带着一抹怯生生微笑的守 容,他还来不及招呼,守容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先听我说,这次必玮决然离去,全是我的错,其实,我一直在嫉妒她:::」 守容绞扭着双手,面带羞愧的纤悔着她的所作所为,包括如何破坏必玮的期盼、如何打 击她脆弱的自信,以及如何挑起她的疑心。
她说得越详细,宗翔听得越是心惊。他没想到必玮纤细的臂膀,如何能背负这许多 沉重的负荷,而他竟不知不觉任她一人承受,难怪必玮会写了那封绝望至极的信,怪不 得她要不告而别。
宗翔浑身掠过一阵抽搐,如同以往的,他痛得弯下腰去,抱紧了双臂。「天啊,原 来她受了那么多苦,而我竟毫不知情,我也真算是薄情了,亏她这么了解我,这么信赖 我了。」
宗瀚看了心生不忍,他扶住了颤抖不已的宗翔,柔声安慰着,「你别太过伤心了, 也许等她想通了,她就会出现了。」
「不会,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宗翔笑得凄凉且无奈,「我很明白她,她再也不会 回来了,她是存心要成全我和妳啊,柯守容。」
他愤恨的目光射向守容,使她浑身颤抖起来,她皱着细眉强自镇静的回望着他,「 我如今已经知错了,我是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你若是不领情,那也随你。」
「知错?妳道一声歉简单,可是你要怎么还我一个必玮?妳一句话伤人容易,但 却使我们两人都如同活在炼狱里,妳明白吗?」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中之苦。
守容心中已有悔意,但见他咄咄逼人,她素来好强的个性又在此刻爆发出来,「你 为何不检讨自己呢?你若是对她千依百顺,好得无可挑剔,她怎会被我三言两语挑动得 离你而去呢?」
宗瀚见她口无遮拦,怕在一旁摇手阻止,可她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急得他满头大 汗,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错,我的确是对不起她,」宗翔歪曲着嘴角,发出一阵辛酸又悲励的苦笑,「 我一直以为爱是不用挂在嘴边,尤其是经历过和妳那段短暂又一厢情愿的恋爱后,我更 否定了满口甜言蜜语的爱情,没想到,我这样沉默的爱意,竟是造成我们分于的最大原 因。」他蓦然发出一阵凄厉又哀痛的狂笑。
宗瀚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宗翔,你别这样,守容她绝不是有意的,她「对,她 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是有意的,难道必玮她就活该倒霉的成了我们无心之过的祭品吗? 」宗翔狂笑了一阵,条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微微昏眩的头痛也无暇顾及,他一路冲向门 去,「我再也不要见到这女人,我再也不要看到这破坏我幸福的刽子手。」
他猛然冲出了旅馆,不理会旁观众人好奇的眼光,也不顾身后的呼唤,狂奔出他们 的视线。
守容苦笑着对宗瀚说:「我把一切搞砸了,对不?」
「他爱必玮爱得太深了,这几个月为了找她,他几乎就快要疯了,也难怪他会反应 如此激烈,换作是我也受不了,何况他一向感情丰富」
「看来只有祈祷必玮出现,才能医治他这一片痴心了」
「也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