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多焰带兵赶到南城门时,这里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散落在地上的菜叶和粮食,以及乱哄哄的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他震怒的高喊,让在场中扭打的人们暂时安静了几分。
一名赤多官员跑来报告,「北陵农户囤积的粮食不肯卖给官家,我们只好执行强制令。」
一名北陵老人颤巍巍的走到赤多焰的马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骂,「赤多焰,你们赤多人不仅占了我们的土地,现在还要抢占我们的粮食。你们是一群道道地地的强盗!土匪!」
赤多焰皱起眉头,问那老人,「你们囤积粮食,便无法将粮食折现,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老人一身的脏污,嘴角还挂着血渍,显然刚刚和人拚斗过。他仇视的眼睛盯在赤多焰的脸上,啐了口血痰,冷笑道:「一斤大米原本卖三十个制钱,你们这些赤多官老爷来,非要以十个钱买走。我们种地难道容易吗?一年到头辛苦,最后饿死自己却喂饱了你们。呸!我就是死也不会把粮食卖给你们赤多人。要抢我的粮食,就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吧!」
赤多焰明白了,原来是属下强买造成了民愤,他瞪了手下一眼,喝令道:「马上按原来市价付钱给老人!」
但见被喝令者磨磨蹭蹭的,赤多焰气极了,一鞭子挥下去,打在那人的脸上。「像你们这样,我们就算打下北陵,又怎么能统治北陵?」
他身边的一名书记官悄声道:「练,不是他们故意要强买粮食。这些赤多勇士自进了北陵城后,便没能好好的安顿下来,手中没有军饷,不让他们偷抢,他们又能怎么活?」
赤多焰厉眼扫向身边人,「照你这么说,我们赤多的勇士倒不如叫做狗熊!北陵人怎么生存,赤多人就能怎么生存!马上照我的命令吩咐下去,若再有这类事发生,我严惩不贷!」
他策马转身,刚要走,远远便看到一个身影立在前处,眼波幽幽的看向他这边。
萧寒意?她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她的心意。于是催马过去,俯看着她,沉声说:「妳不该来这里的。」大手一伸,随即将她拉上马背。
「我不会再伤妳的同胞的。」
他的声音低喃如耳语,萧寒意心湖一震,一层层涟漪泛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被感动?
「萧公主!那是萧公主!」不知怎的,向来深居幽宫,鲜为人知的萧寒意竟然被人认出来。一时间聚集在南城门的北陵人全都涌了过来。
萧寒意被赤多焰迎娶为王妃的事情如今已成为北陵最大的话题,大部分的人都坚信萧公主是被迫下嫁。但此时此地,竟看到她小鸟依人的被赤多焰搂在怀里,骄傲的北陵人顿时感觉好像脸上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相信愤怒的大喊,「萧公主,难道您忘了国仇家恨了吗?您怎么可以嫁给赤多的刽子手?萧公主,您的骨气在哪里?」
在北陵人高声质问的同时,原本就对萧寒意下嫁有诸多不满的赤多人便趁乱搧风点火,「你们公主长得漂亮讨我们练的欢心,练肯娶她是她的福气,宫里锦衣玉食总是比在外面风吹雨打的逃亡来得好吧?你们这群老百姓懂个屁!」
北陵人怒气更炽,叫喊声越来越响,萧寒意在马背上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本是来帮助北陵人的,怎么竟成了这种景象?在那些同胞愤怒的眼睛里,她彷佛看到无数把利剑不断飞向自己的身体,并在她脸上、身上深深划出「罪人」两个字。
她是北陵的罪人吗?她的一切牺牲在此竟显得如此渺小而没有意义。有谁真正知道她心中的苦?有谁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在百姓眼中她真是那种不顾廉耻,卖国求荣,水性杨花的女子?
这世上杀人不见血的就是「人言可畏」四个字。她紧咬着唇,直到渗出血来,滴在衣服上蔓延开出一朵朵血花。
赤多焰默默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当她的血滴落唇边时,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为她抹去血痕。
「现在妳明白我为什么说妳不该来了吧?和我回去吧。」他掌握缰绳,奋力一抖,马嘶长鸣冲出人群。
人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耳畔,但那种震撼所带来的余波依旧在萧寒意心头持续回荡。
即使她回到羞月宫,神智依然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直在焦急等待的月盈,看到她魂不守舍的回来,不禁吓了一跳。「公主,出什么事了?」
赤多焰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听到月盈的声音,她震了一下,转眸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再想起刚才的事,原本在心底刚刚乍现的那一丝柔波,不由得全都沉在心湖之底了。
有些厌恶的推开赤多焰的手,她脚步略显不稳的走进宫门,被月盈扶着走回去。
不想面对他,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才合适。名义上的夫妻,骨子里的敌人,彼此互相利用的关系……
她沉重的登上二楼的阶梯,身后忽然飘来一阵琴声。
是断肠琴的琴声。那婉转悲凉的弦音太过独特,即使只听过一次,却已深深印在她心底。而这次,随着琴声而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男子的歌声,赤多族独特的唱腔中本就有一种苍凉的味道,如今厚实的中音吟唱与琴音相辅相成,竟有着一种连琴音都无法替代的百转千回。
萧寒意突然有点虚脱。这一天一夜所经历的种种实在太多,让她难以负荷。
赤多焰的歌声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她的心上,似要把她的心门全都撞裂。
「公主,那个人,那个赤多焰,是不是对您动了真情?」月盈困惑的问。旁观者不难看出他在看萧寒意时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和矛盾。
「别管他!」她烦躁的说。
无意中蓦然想起当初在东野时,东野兰悠然的提问:「他身为一族之长,竟以身试险来找妳,他的情意也不能不让人感动。若他是真情……」
「恨比情深,恨比情深……」她反反复覆喃喃念着这四个字,努力让自己的心肠坚决冷硬一如当初对东野兰回答时。
外面,赤多焰依旧在弹唱,执着而固执的弹唱,那歌声融合北陵百姓的质问在萧寒意心中交织纠缠。她虚弱的靠在窗边往下看,只见赤多焰垂首抱琴,立坐在窗下,那个模样像是一位流浪许久的游吟诗人,又像一个满怀心事的忧郁青年,等待着能听懂他歌声的知音到来。
他专注而孤独的样子撼动了萧寒意冰冷的心。渐渐的,他的歌声如一片云霞漫过了心头所有的阴霾,她呆呆伫立着,听他吟唱,直到日落月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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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四周一片宁静。
悄无声息的楼梯上传来隐隐的踏阶之声。
萧寒意睡得很轻,白天的事情一直在脑海缭绕,根本无法安眠,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她。
夜色中看不清任何事物,但她可以感觉到有个人正悄悄向她走近。
那个人进入她的房间,停了一下,像在判断她是否熟睡,接着,又一步步靠近直到她的床边,同时伸出手摸向她的脸。不过迎接他的,是一把锋利的短刀,当他掌心刚刚接触到冰凉的刀锋时,再想撒手已经晚了一步,掌心已然被利刃划上一条细痕。
「天……」那人一声轻呼。
萧寒意翻身下床,一把扯开窗帘,让月光直接照在那人脸上。赤多焰?不,那种诡谲的笑容不属于他,是赤多血。
「你又来做什么?」这一次萧寒意不再惊慌,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人。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来看看妳。白天他给妳唱了那么多首情歌,看妳是否睡得着。果然不出我所料,妳被他打动了。」赤多血得意的笑着。
「情歌?」萧寒意微怔,难道赤多焰唱的都是情歌?她一句也听不懂,但他脸上所散发的神采却很动人,所以才会让她听得浑然忘我。忘了仇恨,忘了种种不愉快,只沉浸在他的歌声里。但是,她完全没想到他会为她唱情歌。
「别以为赤多族只会杀人,赤多的情歌可此你们这些汉人的歌要好听得多。焰自小就有一副好嗓子,只要他开口,没有一个女孩子不为他倾倒。」
他话里挑拨离间的味道很容易嗅得出来,萧寒意警觉的望着他,「你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别以为你占着他的身子,我就不敢刺你一剑。」
「有话好说。」赤多血笑着举起双手,「我来可没有恶意,我是来和妳谈桩交易的。」
「谈交易?」她困惑的盯着他,「你我之间能谈什么交易?」
「当然有,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嘛。」
萧寒意明眸闪烁,总算明白了,「你是说赤多练?」
「叫他赤多焰!我才是真正的赤多练!」赤多血突涨几分暴怒。「若不是他使用卑劣手段将我打败,今日我早已是草原之王了。」
「你已经占据他的身体,让他痛苦不堪了,你还想做什么?」萧寒意冷漠的看着他。真奇怪,虽然是同一个身体,同一张面容,但她却可以清晰的分辨出赤多焰和赤多血。即使是孪生兄弟,他们的性格似乎是天差地别。
赤多血恶狠狠的说:「那算什么?我不只是要他痛苦,还要让整个赤多族毁灭!」
萧寒意大震,「你说什么?你不是想当赤多练吗?」既然他可以自由出入赤多练的身体,那他也等于掌控了整个赤多,勉强算是赤多练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成王败寇,这个身子毕竟不属于我。」他幽幽说道:「我不会永远待在这里,当赤多焰毁灭的那一天我也将随之而去。但前提是赤多必须灭亡,因为在我最困苦的时候,整个赤多都背弃了我,投靠向他。背叛我的人,下场只有死。」
她微微战僳。与赤多练相比,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魔鬼,他居然可以对自己的族人挥起屠刀?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稍微平静心绪,萧寒意开始正视他所说的「交易」。
赤多血笑道:「很容易,只要妳我联手便可以毁了赤多和赤多焰。在北陵和赤多境内,妳和赤多焰是手握最大权力的人,赤多焰今天所做的事情妳都看到了,他怕激起民怨,怕他的王座不稳。而我们只要抓住这一点,让他的属下逐渐对他丧失信心,产生不满,然后彻底将他从王座上推翻。
「赤多焰娶妳,已经帮我实现了第一步计画。族里很多老人对他这次的任性胡为很不满,只要妳多存在一天,这种不满的情绪就会多积压一天,到最后,总会有爆发的一刻。而我,只要让他英明的光环渐渐被暴政取代,他就会走下神坛,成为千夫所指,永世不能翻身!」
他一口气说完一大篇演说,眼中是兴奋的光芒,「怎么样?只要妳肯参与这计画,我定会事半功倍,而一旦打垮赤多,对于妳的复国大计便是最大的帮助。」
这的确是个恶毒且天衣无缝的计画,萧寒意沉吟着。她没有理由反对,打垮赤多焰正是她留下来、忍辱负重成为他妻子的唯一原因。
答应吧,答应吧!她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然而,透过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她彷佛看到今天赤多焰那忧郁又深沉的神情。为什么她的心在想到那神情时会隐隐揪紧?被一种痛觉牢牢抓住,变得不再像原本那个冷若冰霜,从不被任何事轻易打动的萧寒意了?
她不禁害怕起自己的动摇,咬紧牙根,毅然说:「好!我同意!」
赤多血缓缓伸出手,与萧寒意击掌为誓。
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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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多焰一早就为接到的线报而头疼。不知怎么回事,南黎国居然会突然派南尚武带兵压境。虽然对方没有说明为何而来,但这种架式若不是为了开战,难道是要兴师问罪?
南黎国是吃错了药还是闲着没事练兵玩儿?显然这两者都不可能。南黎太子南尊贤刚刚去世,二王子南习文和三王子南尚武又传说不和,且南黎国主身体不好,国内展开一场内战是在所难免,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和外边开战,自削实力才是。
「给南黎方面的信函还没有回音吗?」他问。
「还没有。」
这事可真蹊跷。当初打北陵的时候,南黎帮了不少忙,说起来他们应该算是同仇敌忾,还曾经一同联手准备削减东野实力。怎么一夜醒来他们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东野方面有什么新动静?」东野兰自绝龙岛被东野雪救回后,就变得悄无声息。那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若真要论起敌手,素未谋面的东野兰一直是给他最大压力的人。
然而属下的回禀却让他吃了一惊,「刚刚得到消息,东野国正在积极准备新女王的登基大典。」
「女王?」东野又不是西凉,怎么冒出个女王?「新女王是谁?」
「东野雪。」
嗄?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原本四国就一直默认东野兰在东野的主导地位,况且他又是东野国国主的亲弟弟,以为他终究会继承王位。可谁知转了一圈,这王位最终竟落在东野雪那个女人头上?
但回头想想,这似乎又合乎情理。传闻东野兰这几年身患怪疾,一夜之间便成了残废,终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一个残疾的病人是很难胜任东野这么大一个国家的治理工作。而东野雪虽然是女流之辈,但这几年却在国内声望渐高,这两人一个在前披荆斩棘,开疆破土,一个在后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倒也不失为双壁组合。
「再以我的口吻给南黎去封信,措词不必文诌诌,直接问他们是什么意图。」赤多焰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
随即他又改口道:「算了,我亲自去一趟边境。南黎带兵的是南尚武吧?」与其被看不见的书信左右,倒不如当面问个明白。
「是。」
正好可以会一会那个南黎第一武将。
当萧寒意款款生姿的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无不整齐的投射过去。诧异和不满,疑惑和愤怒,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见赤多焰向她伸出手,萧寒意微笑着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练!」立刻有不满者站起来,「萧公主不应参与我们的讨论。」
赤多焰正色回答,「她如今已不是萧公主,而是我们赤多的王妃。质疑她的地位就如同在质疑我。」
面对众人的敌意,萧寒意笑容可掬,「各位可能对我有所误会,不过我既然已经嫁给了练,定会尽我所能做个好王妃,以期不负重托。」
无视于她的示好,殿上的赤多人依旧冷眼盯着她,赤多焰心头那股不好的感觉又更重了几分。虽然知道她很会演戏,但今天的她笑得过分和蔼可亲,过分美丽动人,似乎想要掩盖些什么。
眉头紧皱,暗自猜想的同时,又见驻城守军总长也走进殿中。
「什么事?」
「臣来缴旨。」
总长的回答让他不禁一愣,「什么旨令?」不记得自己给他下达过什么命令啊?
「前几天在南城作乱的几个为首分子,已照练的意思斩首示众了。」
他的回报让赤多焰震惊不已,一句「我何时不过这个命令」差点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是谁做的,是那个人,那个潜伏在他身体里的人--赤多血,一定是他趁自己昏迷时代宣了这条命令。
他急忙看向萧寒意,以为她必会大怒,不料她只是淡淡的微笑,还宽慰他,「叛乱分子的确不该纵容,练毋需为他们的死介怀。」
这太不寻常了!萧寒意不是这个脾气,这并不像她。他宁可她现在用杀人般的冰眸和犀利的言词攻击他,也不愿意她像现在这样淡漠的置身事外。
「妳跟我来!」他抓起她的手腕,疾步迈出殿门,来到一个偏僻的小花园。
「发生什么事了?我希望妳能坦白对我说。」他严肃郑重的问。
但即使他的眼神再凌厉,也看不到萧寒意正在颤抖的心。她要多么拚命努力压抑,才能不让自己的震惊和怨恨流露出来。
没想到赤多血所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就充满了血腥。如果知道他报复赤多焰的方法是先从北陵百姓身上开刀,她绝不会答应那个合作计画的。
但是,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再收回?
「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不能说出那个秘密。
赤多焰逼近到她身前,捧着她的脸,用自己的眸子锁住她的。
「回答我,请妳说实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疾言厉色,问得很缓很慢。他要观察她的神情变化,连一点细微的地方都不能错过。
果然,她的喉咙蠕动了下,像是有口难言,但凭这一点点变化,他已明白了。
「妳见过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妳还是见到他了。」幽叹之后他忽然紧张起来,「他有没有对妳怎么样?」
「没有。」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既然被看穿,也毋需再否认,本来她也不喜欢要阴谋诡计,这样将一切说穿了更好。
「他是不是对妳说了什么?」赤多焰推测准确无误,「一定是,他要妳帮他什么忙?比如……杀了我。」
她全身上下泛起一阵寒栗,在他面前,自己根本无所遁形。「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别信他!别相信他给妳的任何保证,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做到。他只是想尽办法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事物,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他自私而血腥……」
「就像你一样。」她打断了他的话,反感之情急涌出来。他凭什么指责赤多血?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
「寒意……」他头一次颤抖着声音呼唤出她的名字,「别太自信,我不能掌控他,妳也不能。」
「可笑,我为什么要掌控他?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吗?」
她冷漠的笑让赤多焰除了气愤、无奈之外,还有心痛。这个女人,这朵有毒的赤萝花,从始至终都高高屹立在悬崖边,丝毫不肯让他碰触。要走近她,为什么这么难?
他抓住她的肩膀,她的肩膀柔嫩瘦弱,彷佛一捏就碎。但她的眼神、她的心,却比传说中泰阿山上的万年冰雪还要冷。
他的吻骤然落下,不在她的唇上,而是她的眼。企图将那份冰冷吻化,要那双美丽的明眸也绽放热情的颜色。但是,她全无反应。
他沮丧的放开她,转身,后退,蹒跚离开。未曾见到她的眼底涌出一行泪水,早已流在心中的泪水,压制了许久,不知最终会流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