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薏倩躺在床上想着哥受伤时这么安慰她——人生是起起伏伏的,今天发生不幸,明天就会有好运跟着来。他们兄妹如今都成为莲岩组织的一员,要和阎王、阿达副总、阿发、贞子姐姐一起为正义而战。这是好运。
小时候做白日梦,梦到自己是漂亮的女超人,一只脚就能把坏人踹进牢房里,长大了反而只会一味的退缩,竟然连梦都没有了;看到不公平的事在眼前发生,明明生气,想到自己是小市民,也就只能缩着头敢怒不敢言,然后觉得惭愧,觉得越活越没有尊严。今天,好像梦又回来了。
苏薏倩再度想起她和阎王身份悬殊,而杨莲婷冷傲的眼神更让她回到现实,她闭上双眼,不让心头涌上的酸楚跑到眼睛化为泪水。能留在阎王身边做事也是好运,她珍惜这份好运,不敢做非分之想。
“平婆,小倩还没下来吗?”严力宏等着和小倩一起去上班,等了好久仍没看到人,正奇怪着。
“小倩一大早就起来去公司了。少爷,我们住这种太高尚的地点坐公车就很不方便了,她要走二十分钟路才能到达站牌,还要等车、转车,你要送她也该早点讲,害我便当都还没准备好就说来不及,急急跑出门。这个,你们两个的便当,记得拿给小倩。”平婆念了一堆,把份量十足的便当交给阎王。
昨天也是,今天又是,小倩在躲他。他不喜欢小倩躲着他。严力宏接过沉甸而精致的日式食盒。“我走了。”
“贞子,刚刚送来一具身份不明的鲨鱼,身上有奇怪的伤痕,问阎王和阿达要不要过来看看。”阿发打电话通知贞子,然后陪着法医和检察官。
在隔室的苏薏倩向被她化好粗的死者合掌,然后才收下家属感谢的红包。她走到洗手台洗手,在洗手台前遇到杨检察官,虽然苏薏倩才是早到一步的人,但她仍礼貌地让杨莲婷先洗。
杨莲婷红唇微往上扬表示谢谢,又马上垂下。除了严力宏之外,杨莲婷向来不把在这里工作的人放在眼里。洗完手,抽下好几张纸巾用力擦着。
她刚才只站在旁边,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沾到。阿发实在不懂杨检察官的手有什么好洗的,应该洗的是那两个抬高的鼻孔。等她洗好,阿发才和小倩站在一起洗手。
苏薏倩对如父亲的阿发笑了笑。“阿发,怎没人请孝女?”
“阎王交代不要让你去。”
“阎王为什么要断我的财路?贞子姐姐就可以去!”苏薏倩噘起小嘴。
阿发摇头笑着说:“那是因为阿达太宠贞子,阎王是为你好。我去检查他们有没有把鲨鱼的温度调低,泡水又受伤的尸体最难保存。你先上去。”
苏薏倩边走边念:“唉,他就不能不要为我好吗?人家想买部摩托车代步,还要租房子,这些都要钱哪。”苏薏倩不是忘了前车之鉴,她是想,该不会每次都那么衰吧。
那么刚好,严力宏和吴民达突然出现。吴民达叫住自言自语的苏薏倩:“小倩,我听到你刚才念说要租房子,不怕再遇到坏人啊?”
“副总,希望不会那么倒霉,总不能一直赖在阎王家。”苏薏倩越说头越低,越说越小声,因为阎王面无表情一步步逼近她。
“我跟老陈保你,就必须二十四小时都清楚你的行踪,所以,你只能安心住在我家里,搬家的事,想都别想。”怕小倩听不懂,严力宏坚定地再问一次:“小倩,懂吗?”
“力宏,原来你在这里——”
当大家都看着娉婷的杨莲婷走过来时,还没应允阎王的苏薏倩想趁机溜走,没想到阎王却扣住她的手腕,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阎王拉着她的手。苏薏倩看到杨检察官愤怒的眼神如利箭般向她疾射而来,心一乱,慌忙伸出另一只手努力扳开阎王有力的大手。
“快放手,你让杨小姐生气了!”
让莲婷生气?他拉着她的手和莲婷有何干系?“我问你,懂吗?”严力宏坚持小倩不回答他就不放手。吴民达笑容扩大,向杨莲婷点个头,潇洒地挥手先走。
杨莲婷瞪着苏薏倩,不是滋味地冷笑。“苏小姐,大白天在别人面前和老板拉拉扯扯,这样很不好看。”
“我——”被冤枉的苏薏倩放开手瞪着让她为难的阎王,也让杨检察官看,希望她明察秋毫,了解被拉扯的人正是她这个娇弱的小女子。
“真没教养。力宏,不知怎地,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上次不小心撞到我,今天她又做错什么?我马上命令外面的警察把她带走。力宏——”醋意难消的杨莲婷忽然看到严力宏拿掉墨镜,一时目瞪口呆。
没有人愿意出世来受别人迹蹋看轻的,就因为你杨小姐命比我们这种人好,就可以睁眼胡说,随意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蹂躏?苏薏倩憋得差点吐血,脸一阵青白,闭上眼赶快扶住严力宏的手臂。
严力宏一手扶着苏薏倩,另外又眯着令人敬畏的眼睛看着一脸错愕的杨莲婷。“杨检察官,你走之前,至少该向苏小姐道个歉,才不负你所受的教养。”
他虽不是疾言厉色,但那双黑眸里令人心寒的冷淡让杨莲婷的心倏地揪紧,心高气傲的她一语不发、抬头挺胸地走过严力宏身旁。
花玉贞趴在吴民达办公室的窗口上笑咪咪地说:“阿达,我跟你赌阎王爱上小倩了。”
赌来赌去,赌资不都是他出的!吴民达这次不让贞子骗到他的钱。“不用赌了,我从高中就认识力宏,从来没见过他拉着女人的手不放。”
杨莲婷气冲冲走了,严力宏还不打算放开苏薏倩的手。“懂吗?”他固执地问着同一个问题,只是多了教苏薏倩心悸的温柔。
苏薏倩垂下被雾遮住的瞳眸,轻轻点头。
倾听竹筒规律的倒水声能让她的心情平静。整个晚上,苏薏倩一直坐在石椅上回味,阎王今天竟然为了微不足道的她赶走杨检察官。不知怎地,一整天心里都觉得好温暖、好喜悦,好像做梦。苏薏倩恍惚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如果做梦,咬下就不会痛。
她用力一口咬下,然后苦着脸叫:“好痛!”
“傻女孩,咬病自己了喔。”苏薏倩听到声音,还来不及擦泪,肩膀就被搂进一副温暖强健的胸膛里,而刚才被咬的手指被人轻轻握着,轻轻揉着。
苏薏倩觉得阎王揉动的好像是她的心,她娇羞地把手缩到背后。严力宏低下脸问道:“你还在躲我?”
“没有。”不回答怕他又像下午那样,拉着人家的手,一直问懂吗?
严力宏为了要看清楚小倩的脸而摘下脸上的墨镜,没想到小倩看着他的脸笑了。“知不知道,你不戴墨镜更英俊?”
“英俊?你不喜欢我戴着它?”严力宏笑着说:“好几次看到你在瞪我。”
“啊?有被你看到,我以为我瞪得很技巧。”苏薏倩觉得那双好看的黑眸带着笑意凝视她,让她再次脸红心跳地低下头。
“为什么不喜欢?”
或许拿掉墨镜的阎王不再令人感觉冰冷,苏薏倩把他的墨镜拿来戴在自己脸上。“戴着它你看得到我,我却看不到你;戴着它好像叫人不要接近你。阎王,你为什么那么在乎一条疤?”
严力宏笑拿下小倩脸上的墨镜,娓娓道来:“读国中那年,我爸妈离婚,我被堂叔堂婶接回鹿港老家,霎那间,过去一直以为温暖的家原来只是一种假象,天地在我面前崩灭,我从资优生变成让人讨厌、难以管教的问题少年,眼睛上这道疤就是那时逞凶斗狠留下来的纪念,没瞎掉算是我幸运。好了以后看到自己像个科学怪人,那时脾气坏得连叔都受不了,他后来告诉我说当时真想杀了我。”严力宏第一次对别人谈起自己年少轻狂的过去,想起这些往事,他忍不住笑了。
苏薏倩听得人神,安静地等阎王继续说。
“我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多亏婶用母亲般的爱心对待我、忍耐我的一切,甚至为了别人笑我一声就上前跟人吵架。想想看,一位斯斯文文的贵妇人当街指着人的鼻子痛骂是什么情况。那时我才醒悟,婶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为我做的却比亲生母亲还多。”严力宏叹了一声长气。“我爱她,怕她离我而去,但她的病痛却残忍无情,一分一秒、时时刻刻撞击我的心。”
她心头担着烦心的命案,阎王却要担心和亲人永别,苏薏倩望着明月叹气。“明明满月,可是就偏有乌云飞过来遮住月光,为什么世间事没有永远光明圆满的?婶是位慈祥的长辈,我会去庙里求观世音保佑她度过这个难关。”
“婶可是常念着你。”
“我也想去替她按摩,不过上次骗她说我是杨小姐,我怎么还敢去。”
“其实婶很快就猜出来你不是了。莲婷是检察官,不会体贴地说要替人按摩化粗。其实婶这次病情突然加剧,是因为秦世强的关系。”严力宏忿恨地说道。
这些日子来,苏薏倩所认识的阎王是冷静内敛,令人尊敬的人,不该如此情绪化,因此她好奇问道:“秦世强是谁?”
“秦世强是我堂妹琪琪的丈夫,琪琪去年因意外死亡。婶老来丧女,差点哭瞎了眼睛,好不容易她才认命,不再伤心,却又听到秦世强结婚的消息,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这个刺激,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是气恼琪琪尸骨未寒,秦世强就迫不及待再娶。而据我这段日子的调查,”苏薏倩仔细地听,不敢打岔。严力宏咬着牙说:“秦世强也领过他父母的保险金,都是加保不久就发生意外,所以有可能他为了领琪琪的保险金而害死琪琪。”严力宏不知不觉对小倩说了许多。
“阎王,为什么不叫警察把秦世强捉去关起来?他是那么地可恶,为了诈领保金,连至亲的人都敢加害,那他新娶的妻子等于在老虎嘴边生活,生命岌岌可危。”
“我们是法治社会,法治社会讲求证据,目前我没有足够让他下狱的证据。”严力宏双唇忍不往上扬,夸奖苏薏倩:“你真适合当侦探。”
“嘲笑我!”
“没有!”严力宏急着摇头。“我今天送老陈一条消息,他们赶到高雄去了。”
阎王让她想到身上还缠着一件烦人的凶杀案,苏薏倩马上烦恼地拧着眉。“阎王,如果找不到我画的那个女人,那我该怎么办?”
苏薏倩没信心是因为她还没有机会见识严力宏他们的整套情报运作。的确,大家都认为电影演的都是作戏,但谁想得到现实和电影会如此相像!
“只要有你画的图像,事情就很好办。小倩,别担心,真的别担心了。”严力宏喜欢看小倩舒展眉头的样子,她一拧着眉,他眉头就跟着拧起来了。“倒是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没想到阎王会开口要她帮忙,苏薏倩霎时觉得自己变重要了。“我已经加入组织,今后不要说帮忙,任何你交代的事我都会全力以赴。”
“小傻瓜,小说看太多了。”严力宏搂着小倩笑得露出牙齿。“秦世强是只很小心的狐狸,如果他知道我开始怀疑他,或许我永远都无法捉到他的罪证。”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刚新婚,我想请你假装成保险业务员去接近他们夫妻。”
“没问题。”太简单了。
“小倩,你答应得太轻松,反而教我担心。你忘了,我们是怀疑秦世强杀人诈财才要调查他。”严力宏搂住苏薏倩,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慢慢说,确定她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是担心她的安危。苏薏倩极窝心地看着那对含情的黑眸。“我不怕。我信任你,而且能为叔和婶做一点事,我心里很高兴。我想——”
“想什么?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严力宏好奇地问突然安静的可人儿。
现在有一种拳击有氧舞蹈,她要开始勤练身体,虽然不能做小时候的偶像花木兰,但也绝不能当莲岩的软脚虾。
“我要开始去健身学打拳,这样你就可以少担心了。”苏薏倩说完,就看到阎王低下头,然后教人心动的笑容又浮上俊帅坚毅的脸庞。
严力宏笑着说:“担心是免不了的。健身是好,但练拳头打人倒不必要,我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替你作一套训练。小倩,临危时,最好的武器是冷静和胆量。我知道胆量你有。”
“冷静大概不行吧。”苏薏倩有自知之明,想到自己一害怕或一紧张,眼前就会有漩涡出现,不然就歇斯底里地暴走暴言。唉!实在是无法成就大事。
“是需要加强。放心,贞子能把你训练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们的耐性和玩性都是被她训练出来的。但是,只要她认真起来,你会以为你看到的是另一个贞子。”
风吹动苏薏倩乌黑的秀发,薰衣草的香味煽动严力宏的鼻子。严力宏忍不住用手指勾住她耳边的一撮秀发,然后手指绕啊绕的,看着小倩柔软的秀发和他的手指缠在一起。
阎王的手指数度轻擦过她的耳垂和脖子之间,她是怕痒的,酥麻异样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苏薏倩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到的是阎王黝黑的闪亮眼睛,里面盛载着异乎寻常的温柔;她痴看他的眼睛,任他玩弄她的头发。
玫瑰般的双颊、流转的眼波,无意勾人心魂,却教严力宏移不开双眼。
黑眸温柔地传出她的情意,让严力宏贪心地想要拥有她。他的眼睛不全迷恋在小倩闭月羞花般的美貌上,他珍惜小倩对他的需要、对他的崇拜,隐藏不住诉说情意的双眸和他的一样——坦率而真诚。
麝香加汗味狂霸地侵入她的领空,近得让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他阳刚而独特的气息,欺近的脸庞带着笑容,是那么地英俊,一下又一下的轻触让她心跳愈加急促,倏地,一股奇妙的暖流自腹内窜起,她羞得想摆脱那教人窒息的心悸。
严力宏看出小倩想回避,另一只手滑上她的纤腰,轻轻用力,减少两人过宽的距离,闭上眼睛,吻上那轻颤的红唇。
嘿嘿……这样就对了!少爷,加油!平婆替你“砍八嗲”。躲在暗处的平婆手舞足蹈地偷笑。小心点,少爷如果发现她偷看一定会发狂!
苏薏倩闭上眼睛,颤抖地感受爱的滋味和甜蜜,虽然是轻柔的碰触,但就够让她看到洗衣机的水又在转了,顺着同一个方向越转越快,她慢慢地、优美地昏过去了。
“小倩。”童话故事里睡美人被真命天子吻醒,两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他的故事却和童话相反,怎么办?“小倩。”严力宏轻轻叫着怀里的昏美人。
“少爷!”平婆一急,自暴藏身之处,忘了当观众不能太投入的原则,冒出来把严力宏吓了一跳。“小倩昏倒了吗?最好以毒攻毒,再用力把她‘啵’醒。”
“平婆,我们家怎会有你这么可怕的老太婆,进去!不许偷听偷看。”真是!他怎么大意地忘了鸡婆的平婆。严力宏两道眉差点竖直。
“好,我走。”平婆转身前不忘罗嗦交代:“少爷,以前的经验证明太温柔追不到好女孩,记得以毒攻毒。”
还不走?严力宏大吼,用力指着平婆该回去的门:“平婆,进去!”
“不要像狗一样命令我。”哇!少爷脸变黑了,真的生气了。“别生气,我马上消失!”
目送圆滚滚的平婆跑进客厅,严力宏叹了口气,双眉总算舒展开来,重新低头关心怀里轻盈纤弱的女孩。严力宏看着他怀里的小倩,眉如弯月细巧,浓密长睫刷下两道弧形阴影,鼻梁挺直,鼻尖可爱地微翘,菱型的小嘴安静地闭着。严力宏笑着想起她杏眼圆睁时神采奕奕的模样;受委屈时,抿着嘴不说话,但很有表情的眼睛却倔强地反抗;还有,皱着鼻子噘着小嘴,时而喜,时而忧,每样表情都在平时被他“暗中”观察,存进心中。
“怎还不醒来!小倩。”严力宏烦恼地叫着,他无法学贞子用蹂躏小倩肩膀的方式来叫醒她,因为舍不得捏痛她,所以聪明地采用平婆以毒攻毒之计。严力宏托起小倩的下巴,低下头吃上那两片柔软的红唇。
苏薏倩眼皮下的眼球轻轻转动,她看到自己穿着雪白的礼服在云端之上轻快地跳着,周围鸟语花香,全是喜悦的声音;然后云雾散开,走出一位英俊倜傥的男人,那男人英俊到只需稍稍露齿对旁边的女人笑笑,那女人就会心醉地按着胸口。她偷眼瞧他,这张性格的俊脸看来好生面熟,在哪见过呢?
人家还在想咧,结果他带着迷人的笑容朝她笔直走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扶起她的下巴吻她,周围吃惊的吸气声和怨叹声此起彼落,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伸出双手抱住对方,对方灵活的舌陡然大胆地穿入她的唇齿,她震惊得吸口气,记起那双眼睛——右眼有疤的温柔眼睛——是阎王!
好个旖旎的春梦,她竟然梦到和阎王拥吻,但愿此梦永远不醒。
嗯,太真实了,不像是梦。
但,这不是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吗?
苏薏倩猛然紧合上牙齿、嘴巴,张开眼睛醒来。
以毒攻毒固然好,但太危险了,幸好他的反应够快,否则这块没骨的舌头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严力宏心有余悸地替他的舌头庆幸。
果真——不是做梦啊!苏薏倩伸手抚过很有感觉的双唇,然后瞥到阎王神情怪异地摸着自己的嘴巴。
她刚才有用力咬了一下,苏薏倩闭上晶亮的瞳眸,把脸尽量藏进阎王怀里。他都不说话,苏薏倩偷看他的表情,尴尬地笑一笑。“有咬到吗?”
严力宏摇头。“好险。”
苏薏倩咬着下唇忍着笑。“我——我做了一个梦。”看着地面,手无意识地将头发拨往耳后,又觉得不好,刚才拨顺的头发又被拉到额前遮脸。“我——”
严力宏突然说:“小倩,你会嫌我长得丑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潜到附近偷听的平婆,听到她最疼爱的少爷的话之后,眼里马上泛出泪水,心头酸楚地摇头。
苏薏倩知道他会这么问,一定是右眼上的疤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完美。苏薏倩的心因他的自卑而有一种疼痛的感觉。
“你长得丑?我连昏倒都梦到所有女人对着你露出媚笑,害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倒希望你再丑一点,最好又穷又丑,这样我们才像登对的一对,我也不用连做梦都担心别人来抢你。”苏薏倩低声用一串的不满回答。
平婆蹲在地上抹干泪水,感激地点头。
严力宏愈听脸上的笑容愈扩大,苏薏倩甚至听到他低沉的笑声。听到他的笑声,才发现是阎王故意让她说出这段话;她就是这种个性,一发现被设计,活力就来了。
“你啊,是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自恋狂?”
“也有不是的。”严力宏极力否认。
“剩下的那些‘不是的’统统像你一样狡猾、有心眼、无聊!”苏薏倩愈大声,严力宏脸上的笑容就愈明显。苏薏倩看着那开朗的笑容,也被感染,低下头笑着说:“阎罗王,我在骂你,你还笑?!”
严力宏双手放在小倩的肩上。
“我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力宏。”
苏薏倩心里快乐得发抖,却摇头转过身去。严力宏急急地把她扳回来,黝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小倩的瞳眸。
苏薏倩忸怩地说:“我是怕听到贞子姐姐夸张的笑声。如果你坚持要听我叫你的名字,那就等没有别人在旁边的时候,好吗?”
还是女孩子细心,他快乐得忘了他们身边有平婆和贞子“双怪”。
严力宏点头,赖皮地问道:“现在呢?只有我们两个人。”
“力宏。”苏薏倩轻轻在他耳边叫了一声,然后咬着唇,娇羞地笑着。
严力宏的脸正想靠向小倩,忽然树丛里扫兴地传来忍俊不禁的嗤笑声,被小倩用力推开的严力宏转头向一棵大树低吼:“平婆!出来!”
苏薏倩扶着严力宏的手臂侧看他的背面,平婆果真从树后面站了起来,尴尬地向小倩招招手。
“平婆偷看多久了?”苏薏倩低声问道。
“很久。”
“我没有偷看。我刚刚才想到出来提萤火虫。”太大意了。圆滚滚的平婆看到少爷的寒冰脸,不敢继续笑出声。“萤火虫?在哪里?”老实好骗的苏薏倩从小到大没看过屁股悬着不用插电的灯笼的虫,一方面是想要放过年老的电灯泡,就放开阎王四下寻找。
“别听她的,都市里的萤火虫早被农药毒死光了!”严力宏没好气地指正说谎的平婆,然后低头警告小倩:“小心,贞子唬人、耍赖的功力都不及你眼前这个老太婆。”
“少爷,我都听到了。”这样说我老人家!平婆委屈地控诉。
原来平婆是行迹败露才瞎掰骗人,体贴的苏薏倩不想耽搁主仆算帐的时间和热度,识趣地说:“时间不早,我回房了。”
严力宏黑眸追着窈窕的身影直到她消失,才低声恨恨地向平婆吼道:“平婆,这么老了还偷看人家谈情说爱,你不怕长针眼?!”
“少爷,你放心,又没几个让平婆我呼吸急促心头小鹿乱跳的镜头。”平婆看到少爷的脸愈来愈沉,寒冰前面要多加“千年”,急得摇摆双手。“不!少爷,我是真的‘想’捉萤火虫的。”
“很好。我们花园有萤火虫?”严力宏皮笑肉不笑,双眉扬高,仔细地说:
“奇怪!我一只都没看到。平婆,你最有办法,既然你知道哪里有萤火虫可以抓,那明天晚上我们花园里一定会有上百只的萤火虫发光飞舞。对不对?”
“上百只?”
“没错。”
“啊!”平婆不平地惨叫一声。“少爷,你谈恋爱还要差平婆营造气氛!”
“是你自己先造的。记住,一百只以上。”严力宏身上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一声,他先听电话,然后抬头看到小倩房里的灯已经亮了,于是告诉平婆:“我和阿达要去高雄。”
少爷去哪里从来不说,不过她知道少爷一定是去办重要的事。平婆两手交握,脸部表情变得非常正经。
“少爷,要小心。”
“嗯,家里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