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采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昏倒的,只知当她清醒时,她已经躺在昨夜和聂劭钧尽情缠绵的床上。
很讽刺,这张床还存有着聂劭钧温热的气息,所有美好的情景却在瞬间物换星移,只有她的泪水没有停止,心也还疼痛着。
呵,她原本不懂,从天堂跌人地狱的滋味是怎样的天寒地冻,她想,从这一刻起,她是彻底领悟了。
领悟了是聂劭钧教会她,该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人生,及初识男女之间的情爱。
领悟了是他像个屠龙英雄,自险要的高塔上把她营救出,却也是伤她最重,将她推人更痛苦的深渊底,是他教会她,什么叫憎恨。
我得到你了,也腻了。
原来,自始至终,他要的,只不过是她的身体……
多悲伤的答案,让她真的好气……好恨他……
“少奶奶,你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陈妈似在 床畔陪伴韩采惟已久,见她醒了,匆匆关心的问。
闻言,韩采惟没有回复,只是虚弱的扶起身子坐在床沿处,用着充满悻悻然且哀涩的语气道:“陈妈,你早就知道,聂劭钧和我结婚的目的吧,所以,当我问你聂劭钧的去向时,你才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陈妈无法反驳。虽然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但这也算是…
…事实吧。
“你知道你的少爷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游戏结束了,他对我腻了,还要我签字离婚……他如此玩弄我,我不该恨他吗?”
她的默认让韩采惟激动的怒不可遏,全身气呼呼地颤抖着,似随时还会再昏眩过去。
有爱才有恨,韩采惟的悲愤、痛楚,看进陈妈眼底,换为多么沉重的爱恋。她无奈的叹气,私心希冀她能为这对才刚新婚的新人做些什么,好让他们破镜重圆。
“少奶奶,少爷是我带大的,如果他真的狠下心要赶你,他会
光明磊落的当着你的面要你走,而不是趁你熟睡时离开台湾,还
特地打了越洋电话给你,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言下之意非常明了。韩采惟在聂劭钧心中,是特别的。
也因为看出这点,所以,她更不明白邵钧少爷,为什么会突
然决定在新婚的第二天离开台湾,和新婚妻子离婚。
“恕我不懂,这句话能为聂劭钧的狠心加多少分?”
他逃到了国外,然后再抛弃她,就是代表她在他心目中的地
位,跟其他女人不同?韩采惟可不敢这么想。
“少爷其实是在乎你的。”
纵然聂劭钧一向敬重她,但也不爱她探知他的感情世界,陈
妈也只能从他的以往作风去猜臆。
“他抛弃了我,叫做在乎我?”韩采惟不自觉地调高了怨慰的
声音。“少爷他不是故意要这么对你的。”像是倏地想到什么,陈
妈一阵鼻酸。
“他欺骗我也不算是故意?”没有心思去理解陈妈的一番话,韩采惟对聂劭钧仍是憎恨的心态。
“少奶奶,你有没有发现,少爷不只长得俊俏,还有混血儿的
鲜明轮廓?”陈妈反问,见韩采惟因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恍惚住,摇
了摇头,感叹道:
“那你一定以为他是个混血儿。或许吧,其实少爷连自个儿
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少爷的母亲年轻时,曾被男人抛弃过,思想有了严重的偏
差,行为放浪的像个交际花似的,和许多男人交往过……
后来她不小心怀有少爷,生下他后,也一点都没有当母亲的自觉,毫无责任感的把少爷丢给她的父亲抚养,又回到了和男人鬼混的花花世界。
因为少爷有个浪荡、抛弃他的母亲,又加上地自小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所以少爷憎恨他母亲的同时,也一直不敢相信女人。”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陈妈一字字真实不过的言语,更为震撼韩采惟原本悲伤的情绪,久久,才艰难万分的开口。
就算她知道聂劭钧有再多阴暗的过去,也都影响不了他抛弃她的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居然因为碰触到聂劭钧隐藏的伤口,撕扯的更痛了……
这代表,她依然爱他,也代表,她心疼着聂劭钧的成长过程……不,她不该对聂劭钧有所依恋!
韩采惟一遍遍坚定的告诉自己,然而,她混沌的思绪,居然清楚的对着自己催眠道:
聂劭钧是爱她的,只因他不信任女人,所以在无法对她表达爱意的矛盾心态之下,才会残忍的抛下她……
但,现实真的会如同她所猜想的吗?
“因为我感觉得到,少爷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们在教堂结婚时,我也在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孩子露出这么开朗、幸福的笑容。”
“可是,他终究狠心抛弃我,他会是爱我的吗?”韩采惟苦笑。
她的心,还在天人交战。心疼着聂劭钧的同时,也憎恨着他……“少奶奶何不自己去找答案?”陈妈别有用意的像是暗示什苎。自己去找……答案?就在她仍对聂劭钧的行径,感到万分痛恨的这个时候……
她行吗?她能够暂时遗忘愤恨,冷静的前去向他问清楚,抛弃她的理由吗?
在被他伤害过后,她还有勇气能重新爱上他吗?
韩采惟不确定,只知迷惘淹没住她的悲伤痛苦,心,没那么
痛了,只是像迷路般,一时找不到要走的路……
“再让我想想吧。”
聂劭钧,值得她再赌一次心吗?
值不值得,韩采惟突然发觉,这已经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了。
爱情不是单方面的,倘若聂劭钧对她没有丝毫感情,那么就算她赌上一百次一千次的心,也会输。
她不想输的,只是就在她全心信任他,无畏无惧的辜负了爸妈的期待,真心真意的决定要和他共度一生时,得到的居然是他的背叛。
到现在,她仍然忘不了那种晴天霹雳,直击人痛处的悲伤感觉。就算她有多么心疼他的身世,她还是恨他,恨到纵然不想再见到他,还是想鼓起勇气问他不要她的理由。
大概是,她还不敢相信,自始至终,聂劭钧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想得到她,所布下的陷阱吧。
她仍在自欺欺人的希冀着,聂劭钧真如陈妈所说,对她还存有感情。
少奶奶何不自己去找答案。
呵,她就是因为无可救药的爱着聂劭钧,才会冲动的在聂劭钧去日本当天,迅速决定也在当天傍晚远赴日本,寻求她想要的答案。她甚至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倘若聂劭钧真的狠心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他不要她,那么一来,她就会完完全全的崩溃,没有勇气再继续爱他。
也会早些死心……解脱吧。
韩采惟几乎是存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搭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到了日本东京。
下了飞机,正值东京热闹的夜生活,她没有游览、观光的心情,只是沉重的取出陈妈抄给她,聂劭钧在日本住的饭店,叫了部计程车,往饭店方向开去。
由于日本是个崇洋的国家,到了饭店,韩采惟只要用着流利的英文,就能很顺利和饭店柜台人员沟通,取得聂劭钧的房间号码,上了饭店二楼,走在一条又一条的走廊上,搜寻着他的房间位置。
“采惟……”
疑惑、震惊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韩采惟很确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会喊出她名字的人只有……他。
她转身,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聂劭钧,只知当她连礼貌的笑容都来不及漾起时,她已经很清楚的听见了心痛的声音。
聂劭钧正亲密的,同一位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相偎着。
望着她,他的表情同她骇然,是因为他没猜臆到,她这个被他抛弃的女人,还会有勇气前来日本找他?
暗忖着,韩采惟脆弱的倒抽了口气,感到些微昏厥,连脚步也有些颠簸,站不太稳。
少爷其实是在乎你的。
在乎?在乎到迫不及待把她甩掉,马上在异国另结新欢!
她就算折磨自己,也不该来的,但是……
韩采惟不容自己退缩,几乎是硬着头皮朝前跨步,用着只有聂劭钧听得懂的语言道:“你欠我一个解释,所以我来了。”
就算是欺骗、玩弄,她也要得到一个理由。
对于韩采淮的出现,聂劭钧眼底纵然闪过一丝意外,也依然从容不迫的打发走女伴,不疾不徐地开口:“我说了,游戏结束了。”说着,他的表情由一贯的潇洒变得阴沉,仿佛装满了连他也不得解的谜团,是挣扎,也是残酷,他选择最自私的方式,结束这段狩猎游戏。
会假公济私的以工作为由逃来日本,就是不愿见到游戏终止后,韩采惟哀伤、难堪的表情,因为这会让他舍不得狠心对她说,她只是他拿来报复李名彦的棋子,只是他想得到手的女人。
但是,他就是该死的太清楚,韩采惟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她是他第一个甘心付出婚姻,也甘心等候到新婚之夜,才得到的女人。
也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除了肉体上的满足外,还有着心灵上的结合,让他冲动的产生,想和她就这么过一辈子的女人。
所以,他才会怕了、逃了,趁早把不该有的情感斩除。
却没想到,她来了……
聂劭钧的声音,还是如话筒里的语调,一样的冷冽无比。
韩采惟苦笑,纵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坚强面对着早已变心,决心与她离婚的聂助钧,却在听着他寒冽的字语后,无法停止内心的伤痛。
“告诉我,为什么我是你的游戏?”输,至少也要让她输的明明白白。
“李名彦没告诉你,我跟他不只是房地产上的死对头,他还阴险的使美人计陷害我,让我在一夕间损失上千万吗?”聂劭钧像是刻意提高悻悻的语调,把她当成发泄品,朝着她低吼。
窃取了我的资料不算故意?然后泄露给别的男人,压低价码,让我的客户在一夕间临时变卦,害我也在一夕间损失上千万,这都不算故意?
脑海像是电光石火的闪过某些字句,韩采惟不敢置信的刷白脸蛋,丝毫没有勇气再联想,聂劭钧接近她的用意……
她,根本不敢想啊……
“所以,在我得知你是李名彦的未婚妻后,就决心把你自他手中抢走,给他一个最痛快的打击,好报复他设计我的后果。”当着她的面,聂劭钧一字字清晰且无情的落下。
这些绝对会伤害她的实话,他原本打算不说的,但如果说了,能让她恨他,痛恨到对他死心也好。
闻言,韩采惟苍白的脸色,像是失去了血气,纤弱的身子颤抖起来。
无法想像,他对她说一见钟情的言语是假的。
无法想像,他向她求婚时,斩钉截铁说要带给她幸福的言语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采惟,我们会再见面的。
脑海倏地回荡着这句话,痛击着韩采惟已凋零、破碎的心坎。
原来,那一句话不是追求她的宣示,而是报复的开始……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理由……太可笑了!
聂劭钧和她结婚的理由,只是为了报复李名彦!
啪!
韩采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聂劭钧那么近的,只知当她的手心感到异常疼痛时,她已经大胆的掴了聂劭钧一巴掌。
她竟然疯狂的打了聂劭钧,然而,他……没躲,只是硬生生的接下那一巴掌,然后带着令人感觉到怜悯、心疼的眸光,紧瞅着她不放。
韩采惟退了步。掌心仍是痛的,心也因他俊颜上明显的红印更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躲也不生气,反而用着这种看似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他在笑她吗?笑她的自作多情?
不——
韩采惟旋身,迫不及待地离开聂劭钧的视线,没有看见在她迈步之际,后方的聂劭钧微蹙俊眉,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似挣扎。
明知这个时候他该沉稳冷静,果断的斩除和韩采惟仅剩的夫妻关系,然而他却该死的无法遗忘她那伤心离去的背影,无法在她被他那番实话伤害过后,任由她流浪在这陌生的异地……
“该死的女人!”诅咒了声,聂劭钧确定自己无法再漠视她,下一秒便迅速追奔在后。
东京的夜生活是霓虹闪烁且热闹非凡的,韩采惟精神萎靡的拎着简单行李,游荡在街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越过了无数舶饭店、旅馆,她却感觉无处可去。
内心仿佛是空虚的,她找不到该停留的地方。
回台湾吧,她不是如愿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是都已经彻底对聂劭钧死心了,为什么还要留恋着日本这个异国之地?
是因为离开了日本,她和聂劭钧唯一的牵连就将结束了,所以,她感到不舍?
不,就这样回台湾,爽快签下离婚证书,马上和聂劭钧这个大骗子撇清关系,对她才是最好的抉择!
但是,为什么她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把她当作复仇棋子的聂劭钧……想的她不只心疼,连太阳穴也昏眩、疼痛起来,好难受……韩采惟从没想到,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她会在短短时间内,惨遭这么挫败、凄厉的打击,悲伤让她禁不住地缓缓蹲下身,累得站不起来,想哭,想嚎啕大哭,反正在日本,再丢脸也没有人认识她……
“小姐,寂寞吗?要不要哥哥陪你啊?”
“喂,你在说什么粗鲁话,人家小姐听到也会害羞的,要嘛就得学我。小姐,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两名长相小头锐面、流里流气的不良少年围绕在韩采惟身边,猥琐且不正经的说着日文,大声的讪笑着。
韩采惟听不懂日文,只觉得耳旁吱吱喳喳的吵死人了,让她想哭也无从哭起,抬起脸,不耐烦的用着英文喊道:“走开。”
闻言,两名不良少年见韩采惟脸蛋长得还不错,诡异的互看对方一眼,起了色心。
“漂亮的小姐,你不是日本人啊,难不成是台湾来的观光客?嘿,既然难得来日本玩,干脆陪我们兄弟玩吧!”
“我们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说着,两人强制的先后捉住韩采惟的手臂,像是趁天色正暗,没有多少人,便想把她拉到暗处。
韩采惟再单纯也知道大事不妙了,有别于方才烦躁的想赶人,此时,再清醒不过的危机意识涌上,她用尽全身力量推拒着,
拉开喉咙大声求救。“救命——”
这两个字像是万用灵丹,在下一秒奏效,韩采惟被困住的双
手自由了,连方才那两名打算对她为所欲为的不良少年,也在刹
那间和解救她的人陷入激战之中,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韩采惟的心脏像是被紧紧勒住,很担心那名救她的人反被
少年们打伤,直到两名不良少年双双被打倒在地,各自低咒着,
如同过街老鼠地逃了,她才重重松了口气,打算向营救她的人道
谢。
但,在看清对方之后,韩采惟狠狠地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聂劭钧没有多解释他突如其来的营救,也不顾被殴了拳,嘴
角正流着血,只是朝她毫无情绪的丢了句。“走。”
他其实想大声吼骂她,大半夜的,一个女人家不该在陌生的
异国街上逗留,而且还是毫无警觉心的乱逛了好几个钟头。
但他也仅是想想而已,他不会让她知道,他跟了她好久。
会在她面前出现,救了她,也是情势所逼。
“去哪里?”韩采惟的声音渗着些微哽咽。
会是这样吗?聂劭钧自她离开饭店后,就刻意不让她发现,
紧紧跟在她身后,保护她……她可以这么想吗?
她才不愿说服自己,他救了她,只是恰巧!
“回饭店我帮你订机票,明天一早你就回台湾。”聂劭钧的语调,仍是毫无情绪起伏,让人读不出他的思绪。
“不。”韩采惟很确定,她不要离开日本。
“随你。”聂劭钧错愕了会,接着像是铁下了心,撇下她直走。
少爷他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
因为少爷有个浪荡、抛弃他的母亲,又加上他自小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所以,少爷憎恨着他母亲的同时,也一直不敢相信女人。
耳畔似重复低回着陈妈的声音,韩采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阻挠住他,以再确定不过的口吻道:“我不要跟你离婚。”
之所以这般死心眼的决定,大概是她终于找到勇气,想再和他赌一次真心吧。
不管是恰巧,抑或如她猜想般,聂劭钧从不良少年手中救了她的事实,却是不容置喙地,单凭他在乎她这一点,就能让她在这个阴暗的夜晚中,看到奇迹般的阳光,也找到了值得她再付出的勇气……
聂劭钧丝毫没料想到,她会这么决定,他震惊住,久久,找不到回复的语言。
“不要再跟我说你只是把我当成游戏,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你就不会因为担心我,全程跟在背后保护我,又救了我。”韩采惟大胆的试探,她想知道,她先前的猜臆是否对了。
她怎么会知道他跟踪她?
“别自以为是。”聂劭钧的表情先是流露出讶异,而后像是想掩饰心虚,刻意勾起嘲讽的笑。
可惜,韩采惟看不见他的睥睨与漠视,因为,她看见他心底的答案了,也是她期盼的答案。
也许陈妈说的对,聂劭钧对女人的不信任,让他忽略她对他的影响力……
她该解救他的,用爱去解救他……
“如果三个月后,我还没有办法让你爱上我,我就签字离婚。”
韩采惟信誓旦旦的诺言让聂劭钧停下脚步,几乎是过了一分钟,他才简扼且迟疑的落下一句。“随你。”
闻言,韩采惟绽起微笑。
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厄运中爬起、成长,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要赌,赌她未来的幸福,和聂劭钧这个男人的心。
只是,未来恐怕还有一场难打的仗正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