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她微抬了眼,突见他又将湿袍套了回去。「你怎么又穿上湿衣袍?」
「哼,要是不穿上,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遭人撞见,妳的清白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妳不是向来最在意妳的清白了?」他难得暗发好心,快快接受吧。
「可是……」
「要不,妳究竟要我怎么做?」他双手环胸睇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赶忙起身,跑到一旁,随手抓了件袍子。「这是冯大哥的袍子,你暂且换上,待雨停,你再回府换衣。」
他瞧了一眼,冷哼了声。「本大爷不穿粗布衣裳。」
「你先换上,要不真会染上风寒……」那岂不是她害的?
「啧,拿来、拿来!」他没好气地伸出手。
扮什么可怜样?不都说了,他身强体壮得很,没那么容易染上风寒,她居然敢怀疑他,哇,他看起来真有那般瘦弱吗?
他褪去湿衣袍,接过冯隽日的衣袍套上,发觉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不由勾起坏坏的笑意,「怎么,现下不害臊了?」眼睛瞪得那么大,是怎么着?
难下成方才的羞态全都是装出来的?他可不认为他所识得的她,心机有这般深沉。
「不,而是你的……玉佩。」她指向悬在他颈项上头的菩萨玉佩。
他顺势看去。「怎么,妳想要这块玉佩?」
「不是,而是……」怪了,她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瞧过。
在哪呢?很熟悉的,啊啊,对了,那好像是娘的玉佩!
「不成,这玉佩是我老爹给我的,他说过,谁都不能给,就算是妳,我也不给。」他不怎么为意地睇着玉佩。
这玉佩,他瞧过千百回,然,怎么也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说玉质嘛,是顶好的,但绝对不算是稀世珍宝,就雕工嘛,是挺特别的,但也不是什么出自名门的珍品。
样样都不符合爹对玉佩喜好的原则,可爹却极为重视,要他千万不得弄丢。
「可以借我瞧瞧吗?」
慕容悠闻言,浓眉微挑,心里忖着:唷,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不怕他了,甚至敢与他四目相对了?
哼,有那个姓冯的在,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吗?
真是叫人打从心底不悦透顶,竟当他是恶人,再误将恶人当好人,她的眼睛那么大,只是装饰用的不成?
「瞧是能瞧,可这玉佩我从小带在身上,这线带太短,八成是取不下来了,妳就就近瞧吧。」他坏心眼地道。
「取不下来吗?」
「除非剪掉线带。」
「是吗?」她有些犹豫。
这玉佩爹以前好像常拿在手中把玩,记得,那应该是娘的陪嫁玉佩,可这么远的距离,她也无法确定。
到底该不该走过去?
可,他那个人向来没安什么好心眼,说不准又是要借机捉弄她,现在又四下无人,而外头雨不得那么大,她喊破喉咙,也不见得会有人来,又有谁会知晓工房里发生什么事?
但她真的好想要亲眼瞧瞧呢,娘的玉佩在她小时候便不见了,问过爹数回,他总是含糊带过,从未给她一个说法。
如今瞧他身上的玉佩,远看有七、八分像,若再近一些--
「啰唆的丫头。」他微恼喃道,自桌上抓了把剪子,作势要剪下线带--
「等等,别剪!」
「要我别剪,就自个儿过来瞧!」他没好气地丢回剪子,往椅上一坐。「本大爷是鬼不成,吓得妳非得要离得那么远不可?」
是想逗她没错,但要是逗得她不敢靠近半分,那可一点也不好玩了。
「不是。」深呼吸了一口,她壮起胆子靠近一些,微弯下腰,敛眼直瞅着悬在他胸前的玉佩。
是尊菩萨像没错,而且青白相间,通体冰凉,虽说记忆中的模样已经不是很清楚,但实在是像极了。
可,为何消失不见的玉佩会出现在他身上?
她专注地瞧着,压根没注意到她身前的男子直瞅着她不放。
唷,十多年不见,如今仔细瞧来,她倒是成了个美人胚子了,柳眉细柔,浓密如扇的长睫微颤,水眸清灵,厚薄适中的唇瓣微抿,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她也成了窈窕姑娘,直叫人想要一亲芳泽。
蓦地--
「你在做什么?」恼吼声传来,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奔来,慕容悠想也不想,大手朝狄心良的纤细柳腰一搂,转了个身,随即退离两三步,硬是不让那个碍眼的人介入其中。
「欸,冯大哥,你怎么回来了?」狄心良有些微愣,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什么状况。
「小姐,妳……」冯隽日怒睇着她竟被他搂在怀里而不反抗。
顺着他的视线,她才惊觉自己竟被慕容悠给搂进怀里而不自知,连忙手脚并用地使劲挣扎着。
「啧,慌什么?本大爷会把妳给吃了不成?」慕容悠没好气地啐了一口,随即松了手,微恼抬眼瞪着冯隽日。「你这当下人的也未免太不识相了,瞧见未来的姑爷与小姐共处一室,你就得要自动闪开,还跑进里头做啥?」
没规没矩的,她这个主子都快要叫个下人给爬到头上了。
「冯大哥不是下人,而你、你也不是未来的姑爷,我、我和你……」狄心良深呼吸一口,努力地想表明立场。
慕容悠见她偷偷闪到冯隽日身旁,又如此尽力地想跟他划清界线,一股恼意不禁冲上脑门,他冷哼道:「我没说过吗?咱们两家早就在多年前定下亲事,我说丫头,妳该还记得这件事吧?记得那年妳随妳爹到慕容府拜访作客时,我就同妳说过了。」他故意不怀好意的说:「不过呢,妳也可以说,妳爹已过往,而我爹也作古,所以没人能够证明这件事,这桩婚事形同作废,是不?」
狄心良无语的睇着他。
他说的事,她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印象,可也如他自个儿所说,两方爹娘都已不在,这婚事应该是不算数了。
他若真肯放过她,是最好不过,只是,他真会放过这么好戏弄她的机会?
偷觎他一眼,瞧他好似有些光火,可又好像没放在心上,这人,她真的看不穿,完全不懂他的心思。
然而,今儿个他确实是帮了她一个大忙,没叫那批木材给雨水淋湿。
他话锋一转,却仍注意着冯隽日的举动。「但是,不管如何,丫头,咱们结缘是在十多年前,事隔十多年再相逢,无论如何,妳这个主人总得要好生接待我这个客人吧?」
「呃,嗯。」这么说也是对的。
只是,她不是一直都在接待他吗?
慕容悠轻点头。「再者,我也没做什么事麻烦到妳,甚至今儿个我还帮妳搬了木材,也为妳淋了一身湿,妳这个主人可要好生接待我才说得过去。」
「我……」到底要她怎么接待?
除了这几日较忙以外,她哪一日没被他耍得团团转?如今,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知道怎么接待我?」无视冯隽日的存在,他硬是挨近她。「很简单,不过就是要妳陪我吃顿饭、看场戏,四处走走踏青罢了,不过,我知道妳笔庄正忙着,八成拨不出时间,所以呢,我只要妳陪我用膳即可。」
这个条件非常地简单,她不可能做不到。
「用膳?」就这么简单?
「妳也知道,我初到贵地,在这儿又不识得什么人,待在府里就像个陌生人似的,没人陪着用膳,感觉形同嚼蜡,难受极了。」他扁了扁嘴,一脸哀怨。
「呃……」
「既是如此,慕容公子何不早些离开狄府?」冯隽日沉不住气的尖锐开口。
慕容悠蓦地拾眼,魅眸射出锐光。「主子们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敛去笑意的俊脸薄噙寒意。
「你……」冯隽日微愣。
「慕容悠,你别老是对冯大哥这么粗声粗气的,他……」
「妳叫我慕容悠?」他微诧的打断她的话。
「我……」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她不能直呼他的名字?若是如此的话,她该要怎么称呼他?总不可能一直喂啊喂的吧。
「好极了,妳总算敢唤本大爷的名字了!」他笑得迷人,蓦地握住她纤细的柔荑。「决定了,咱们今儿个晚上就好生庆祝一番!庆祝妳总算敢胆大地直唤我的名字。」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不、不用了,依我看……不需要多加庆祝。」
「依我看才准,再说,妳这几日忙到没有好生用膳,瞧妳瘦成这模样,就知道妳身边的人没好好照顾妳,走走定,今儿个陪我一道用膳,记得多吃一点!」话落,他随即拉着她走,压根不管她的抗议。
冯隽日跟在身后,锐眸直睇着两人过份亲密的举动,睇向两人背影的眸底微露些许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