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瓦尔特瞪着空无一人的身畔,内心翻搅的不知道是愤怒、震惊还是失望。
他没有料到,不过才共同度过一个晚上,他竟然对身边有她的陪伴感到无限的眷恋,无法忍受床旁的位置是空荡的,仿佛很久以前,这个位实就替裘恩空了下来。
起床梳洗完毕,他走出房门,准备去找那个一起床就不见踪影的妻子。
穿过一道空中走廊,他对于这栋超现代的建筑物感到相当的神奇,整层的楼层相当高,大约有三十层左右,楼下五层楼是一般办公的地方,六层到十楼之间是电脑资讯集中管理处,十一楼到二十楼则是组织成员接受训练的场所,二十一楼到二十五楼是组员的临时休息处,剩余的五层楼空间则是备用。
特殊情报组织的总部是属于双子座设计的大厦,左右两大厦之间的连接桥梁就是空中走廊,每一层都是这样设计,另一层也是一样的设计,只是另一层的第三十层楼是裘恩的休息处,也就是两人的新房。
屋顶部分,则是设计成空中花园的形式,这个地方,也是惟一不必经由空中走廊便可以左右两边互相通行的地方,保护这片空中花园的玻璃是采用双重式的特殊玻璃,里层是透明的防弹玻璃,当外层打开的时候,阳光可以透过这片玻璃进入室内。外层也是防弹玻璃,只不过它透明程度不高,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里面可以看见外面。
由于坪数极大,室内的设计虽然很有规划,但是若不知道其组合连接的方式,第一次到这里的人铁定会迷路,每一层都没有路线的指标图,所以若是没有人帮忙,恐怕没有办法走出这两栋大厦的其中一层楼。
瓦尔特才走没多久便遇到莫依,在他的解说之下,他大约地了解整栋大厦的构造,同时也得知裘恩去祭拜她爷爷。
于是他照着莫依的指示,来到裘恩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经过完整规划的整齐墓地,每个墓地都按照年份排列,不管是诸葛家族还是特殊情报组织的成员,都受到相同慎重的待遇,拥有相同的安息空间。
所以瓦尔特只要走到三年前的墓碑区,他就可以找到裘恩。
果然,他在一个看起来还相当新颖的墓碑前找到她。
她低垂着头盘腿坐在墓碑的正前方,闭着眼睛的侧脸看起来相当的哀戚,虽然她没有开口也没有抬起头来,但瓦尔特知道她知道来人是他。
向死者行军礼表示他最高的敬意后,瓦尔特学着裘恩的姿势,在她身旁坐下来。
“为什么不找我陪你一起来?‘火狐’也算是我敬仰的长辈之一。”瓦尔特率先开口。
“我看你睡得沉,不想吵醒你。”其实她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见她眉间散不去的愁绪,他心疼地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膛上,舍不得地道:“何必这么在乎当年的事呢?‘火狐’的死不能怪你,你别这样折磨你自己。”
“我知道事情不能怪我,只是一想到爷爷是因我而死,我……我没有办法控制那股伤心的感情。”裘恩柔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感觉他平稳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声。
瓦尔特听了她的话之后决定沉默,他知道自己不管对她说什么道理,也没有办法减轻她心底的伤,惟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她的身旁,让岁月和他一起将那道伤口抚平,直到痊愈为止。
放在花瓶里的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飘入她的鼻端里,在墓园、瓦尔特的怀抱里,她三年前的记忆再度被引动——
小时候一踏入这个花花世界的时候,她便与枪为伍,与平凡人的生活隔绝。
当她长大到十三岁的时候,她已经具备一般情报员的知识和技巧,甚至开始独当一面,一手进行危险的任务,一手逐渐掌控组织的所有相关事物。
当年,特殊情报组织仍是属于T国政府的情报组织,整个组织内部规划和一般组织没有什么两样,现在的大厦则是在脱离T国之后才建起的,能在当年从各国的情报组织脱颖而出,原因在于他们本身所拥有的特异能力,能使他们轻易地得到他们所想要的情报,不管难易程度。
特殊情报组织刚成立之初,T国的政府相当信任他们的能力,所以给予他们相当多的特权,让他们在紧急的时候,可以动用国家的任何一个力量,完成任务。
可是,随着国际战争的地下化,还有国家经济的稳定,这种单纯的信赖关系渐渐地变质。
政府开始想掌控这个拥有许多特权的组织,根据他们的说法是,“情报组织是属于国家的,‘火狐’年纪大了,该由新一代的人接手。”
在那些被权力和金钱所蛊惑的政治家们眼中,诸葛家族已经成为挡住他们美好未来的碍脚石。
“火狐”看出这一点,所以在那些腐败的政治家行动之前,秘密地将整个组织迁移,并着手转型的工作,所以当那些吃着人民税金长大的政治家发现的时候,特殊情报组织已经脱离他们的控制范围,整个组织所拥有的力量足以毁灭整个T国。
第三任和第四任的总统在尝到失败的成绩时,便聪明地不再打特殊情报组织的主意,两者之间还能和平相处,可是当第五任总统上任后,表面上的和平开始有浮动的迹象。
在裘恩以惊人的速度独自完成一件任务后,诸葛尚德便决定准备退休,在幕后开启他的晚年生活,等裘恩十八岁,他会将整个组织完全地交给她,而自己则打算去一一实现妻子生前的愿望。
遗憾的是,“火狐”的力量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没有办法预料到自己的死亡日期,更不会想到,他答应妻子的事情,连一件都完成不了。
事情的开端,在五月的某日。第五任总统派了身边的一个亲信官员到特殊情报组织的总部,为了一件国际的恐怖组织事件,指名要“火狐”接任务。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第五任总统的阴谋,对于这种将特殊情报组织当笨蛋看待的总统先生,诸葛尚德当然不可能理他。
可是这位总统先生的亲信却不能够接受这样的拒绝,他是个刚坐上内阁揆长位子的“年轻菁英”,历练还很浅,可是对国家的忠诚度相当的高昂,而且对政府和组织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相当地了解,第五任总统会选他来大概就是因为他的热血应该可以骗过诸葛尚德。
第五任总统在这位亲信背后所设计的阴谋早在这人表示来意的时候,被裘恩看透,以为计谋可以得逞的总统独自做着他的金钱梦,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亲信正狼狈地被诸葛尚德和裘恩祖孙俩“痛宰”。
于是这名亲信的脑袋里想着要将诸葛尚德的独子和媳妇抓起来好强迫他接受任务。
“请停止你心底幼稚的想法。”诸葛尚德看穿男人所打的主意,“我的儿子和媳妇若是这么简单会被你们制服,就不会是‘火狼’和‘水妖精’。”
裘恩的父母在很久以前曾经风靡于情报界,当两个人在状况最好的时候突然宣布结婚的消息震惊所有人,众人纷纷臆测各种他们隐退的原因,但没人知道他们不过是讨厌情报员的生活而已。两个人都是流浪顾癖,他闪接管裘恩母亲家族的企业后便决定结婚,他们不但宣布退出情报员生涯,“火狼”他同时离开自己终身的家——特殊情报组织。
当裘恩出世,两人陪着裘恩直到十岁,确定这个孩子有一定的自主性之后,两人潜伏以久的流浪癖便一点一滴地冒出来,公司的事物全丢给另一位股东掌管,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是不可能在国内见到他们的踪影。
而即使不属于特殊情报组织,但“火狼”依然还是诸葛家族的人,即使他已经退出情报组织,但是他们都没有忘记以前的严格训练,诸葛家族也不允许有任何人可以任意地伤害自己的家人,所以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杀手,也很难伤害到他们夫妻。
那个亲信听诸葛尚德如此说后,身子僵了僵,呆愣了半晌,才呐呐地告辞离开。
他离开之后,裘恩在诸葛尚德的默许下,动手修理T国第五任总统。
原本以为T国总统在受过教训之后应该会有所收敛,哪里想得到他竟然对付诸葛尚德。
当裘恩发现的时候,整个事件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为了救那个被卷入这个事件的女孩,她奋不顾身地在枪响的时候朝女孩飞扑过去,哪里晓得,诸葛尚德也发现这个事件隐藏着一个可以重挫特殊情报组织的巨大阴谋,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为了救裘恩,“火狐”再度出动,执行他最后的任务。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裘恩抱住女孩,诸葛尚德则是将两个女孩纳入他的羽翼下,成功地救了人,但却赔上自己的性命。
那颗子弹不但穿过诸葛尚德的心脏,也打入裘恩的心脏,受害的女孩保住生命,可是特殊情报组织里的重要人物,失去一个,另一个陷入性命垂危的昏迷状态。
当年若不是有莫依的抢救,即使裘恩的父母及时赶回来,恐怕没有办法阻止T国总统的魔手,也不能挽日裘恩的年轻生命。
诸葛尚德去世的那天,正是茉莉花香最浓的时候。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裘恩意识在真正的清醒后,受到强烈打击的她在瞬间将能力爆发出来。
而下落不明的总统,最后被人找到遗骸。
那些知道特殊情报组织更实面貌的政府幕后官员在回想的时候,都会对“火凤凰”的力量感到恐惧,清楚地知道“火凤凰”和特殊情报组织都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人物。
那天裘恩在释放强大力量后,又陷了重度昏迷,任凭众人怎么呼唤都唤不醒,直到她父亲告诉昏迷的裘恩,诸葛尚德丧礼在哪天,她才奇迹般地在丧礼前一天清醒过来。
拖着伤势未愈的身子,裘恩硬是参加诸葛尚德的丧礼。
当看到棺木的那一刹那,很少落泪的她哭了,她抱着棺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每个人都是热泪盈眶。
就在丧礼举行到一半的时候,新任的总统带了众多官员前来祭拜。
当领路的人还没有踏进门,裘恩便已经站在门口,阻止他们前进。
“是谁说你们可以进来的?”她斜眼睨视着来人。
“总统先生想过来表示政府的歉意。”对方有理地道。
“你们的歉意就像是一片树叶,有什么意义?”裘恩冷哼。
“好强烈的讽刺啊!小女孩,父母没有教你对长辈要有礼貌吗?”第六任总统从人群中走出来。“面对一群不知道感恩的老鼠之辈,我没有礼尚往来的规矩。”
“小女孩,听你的口气,诸葛先生是你的亲人吗?”总统没有生气,反而亲切地问着。
“他是我的爷爷。”裘恩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曝光。“问够了吗?可以回去了!”
“我还没有祭拜呢!”总统好笑地看着她。
“你得了老年痴呆症了吗?你已经祭拜过了。”
“我想你记错了,我都还没有进去呢!”他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小女孩,你不会是打算把上一任总统的错误记在我的头上吧?这对我不公平。”
“T国的政治家就是这点奇怪,随着时间慢慢地走过去,所谓的惨痛教训也跟着时间的过去而被遗忘,然后再一次重蹈覆辙,再一次发现自己的错误而低声下气地请求受害者的原谅,可笑!”她声音严厉地道,绿色的眼眸深沉得看不见底,
“你用什么保证不会有下一次?用什么来确定你不会犯下相同的错误?就算你真的不会,你能确定下一任总统不会对我们虎视耽耽吗?”
“小小年纪能有所见解的确很好,非常有潜力。”总统收敛起笑容,视线摆在裘恩身后众人的身上,“不过你的观念还是有所偏差,可以找你的父母谈一谈吗?他们应该是组织的下一个接棒人吧?”
裘恩听了之后,面无表情地举起左手往旁边一指,瞬间,总统的座车突然爆炸,并引起熊熊烈火。
“特殊情报组织的下一个继承人是我。”她冰冷的眼神连总统看了都觉得背脊发冷。
“我‘火凤凰’说的话、下的命令,没有人会质疑。”裘恩可没有那种好心情可以和这个刚上任的白痴总统瞎扯,眼前爷爷的丧礼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她根本不想再和T国扯上任何关系。
总统一接触她冰冷的眼神时,改唤她的代号,“‘火凤凰’,要接手管理一个组织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简单不简单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外行人来决定我的一切。”裘恩的口气很不耐烦。“‘火凤凰’,特殊情报组织好歹也还是归我所管,请你在意一下你的态度。”总统也被惹火了。“你说谁归你管?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情?”裘恩斜眼睨视着他。
“‘火凤凰’,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谁,你心里还不够清楚吗?”
“你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如果你有兴趣当希特勒,请你找白痴的自愿者当犹太人,至于我们特殊情报组织,可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操。”
总统说不过裘恩,只好将怒气往旁边的众人发泄,“你们呢?你们不怕失去自己的家园吗?”
“如果怕,当初这个组织也不会成立。”这个时候,年方十九岁的莫依自动站出来当众人的代言人。
“博士!”总统哑然失声,他忽略这个组织还有裴莫依可以当靠山。
“T国的国籍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它只是我的出生地证明而已,在国际上多的是国籍证明等着我,特殊情报组织里的成员也是,如果你要将整个特殊情报组织赶出T国,对不起,我要和他们一起进退。”
莫依很清楚地表达自己和众人的立场。
“博士,我没有这个意思!”明知道说这话等于是让刚才的威胁失效,但是为了留住这个等于是国宝级的天才少年,总统被迫作出选择。
可是他心眼一转,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因此他转而面对莫依殷勤地道:“博士,新的继承人年纪还小,我怕她经验不足而不能够好好地保护博士的安全,可否让我重新安排最好的保镳保护你?”
“我讨厌和枪在一起生活。”意思就是他讨厌个性又冷又硬的保镳,“而且,你看不出‘火凤凰’的实力,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的眼光?”
“啊?”总统愕然地想解释却又找不到任何适当的句子。
“你有什么权力和身份来质疑我这个继承者的身份?”裘恩这个时候插进话来,她眯起的绿眸迸出冷冷的杀机,及腰的波浪长发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燃烧起来,“需要我这么直接地请你滚吗?”
“你……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再怎么说,我可是你的上司!”
“是吗?我爷爷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惰。”“你不要在那边耍脾气,‘火狐’居然把情报组织交给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去瞎闹,简直是愚蠢!你们都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滚!”裘恩真的是气极了,他的话无疑是质疑爷爷的能力,她哪能忍不这口怨气?锐利的视线直射那个自以为是的总统,能力随着视线释放。
总统和其他官僚只觉得迎面有股强大的压力袭来,等他们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时,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刚刚他们站立的门口,而是距离有二十公尺远的停车场前。
‘火凤凰’,你打算背叛国家吗?”总统虽然害怕,但他还是不相信整个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背叛国家,是国家背叛我,背叛特殊情报组织。”裘恩的怒火清楚地传到他们的心中。“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特殊情报组织从此以后只保护T国的人民,拒绝保护你们这些只会拿人民税金吃喝玩乐的丑陋官僚,”
“好个‘火凤凰’!”总统狼狈地站起来,“我会等着,等着看你们特殊情报组织毁灭的那一天!”裘恩才没有那个耐性等他说完,头一转,她娇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里,回到她父母的温暖怀抱。
看着用茉莉花布置的灵坛,原本硬是撑着未痊愈身子来送行的她在轰走总统一行人之后,像是力气已经耗尽似地,在司仪喊礼之后,便在父亲的怀中失去知觉。
裘思再度被送往医院急救,可是当她再度清醒的时候,她却拒绝说话、拒绝听、拒绝每一个人的关怀。
看到裘恩这副模样,裘恩的父母简直是心痛极了,当莫依确定裘恩的身体已经痊愈后,隔天,裘恩的父母和她从医院里消失,消失在茉莉花绽放的季节。
回想着那段时间,父母为她做出的付出,裘恩真的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她的感激,她只能选择清醒,选择面对未来的一切。
回到组织以后,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段时光是她和她父母共同拥有的美好回忆,她只想细细地保存在心里。
可是她的变化却逃不过几个好朋友的眼里,其他人或许不会发现她在春天时的情绪变化,可是她的那些好朋友却在第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都发现了,体贴的他们会找很多事情让她忙,让她忙得忘了时间的过去。
一双温柔的手轻抚着裘恩的脸庞,将她从恍惚中唤醒。
抬起眼,她没有防备地掉入温柔、湛蓝的海洋里。
“我没事。”她嘴角勾出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你没事。”可是看到她这么难过的模样,瓦尔特也跟着心痛。
他怎么老是忘了裘恩还未成年的事情?就算她再坚强也有一个限度,虽然很气她那强硬的手段,还有对他心情的忽视,可是这一切不愉快一旦看到她那脆弱的模样,强烈的反感化成无止境的心疼,疼得他手忙脚乱。
“愿意接受我成为你的妻子了吗?”裘恩的声音里充满希望。
被她这么一问,瓦尔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排斥这场婚姻了,对她独断的行为也没有那么生气,而且,裘恩是他妻子的这个事实感觉起来还不错,看来,自己注定会栽在这个小魔女的手中。
“我接受了。”他微笑地开口。
裘恩激动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地献上自己的唇。
瓦尔特愉快地接受她的主动,在这个时刻,他发现自己这颗不愿意被感情束缚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陷入由蔷薇所编织出来的情网里。
结束这个甜蜜的吻后,裘恩抬起小脸,用清脆的声音清楚地道:“我爱你,瓦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