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书语悠悠醒来,触目所见和昨天一样的场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她又住院了。
“营养不良,你真的够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会营养不良?你是被家人虐待,还是真的穷到没钱吃饭?”聿修已经受够眼前这个女人了,先是魂不守舍地来撞他的车,还好没有太严重,现在又因为血压太低而晕倒。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要回去了。”书语对眼前这个跋扈的男人也有诸多不满,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居然教训起她来了。
“你给我躺好,点滴没打完之前你哪里也不准去!我说过不要再让我破例把你抱进医院,你已经欠我两条命了,除非有我的允许,否则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这是威胁也是恐吓,书语从他坚毅的眼神中读出他的认真,只是为什么一切都要听他的?
“别想试图反抗,你不会想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想他蓝聿修活了三十一个年头,什么时候曾把女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保护?她居然还露出不肯妥协的表情,她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我想上厕所。”书语可怜兮兮地说,刚才理直气壮的气势已不复见。
“你没有脚吗?”难道还要他抱?
“是你要我乖乖躺在床上的。”没关系,反正他要表现出一副英雄的样子,她就满足他这种要不得的尊严,演戏谁不会啊!
“坐起来,我扶你走过去。”聿修不耐烦的语气怎么也搭不上他轻柔的动作。
书语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还是不支地往地上软去,聿修见状还是抱起她走到洗手间,放在马桶上。
“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他的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尴尬,在厕所的书语早就闷闷地笑了出来,光看到他刚才的神情,之前被他言语激怒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等一下我带你去吃饭。”聿修将书语抱回床上时说道。她应该有一百六十公分吧,可是这几次抱她时并不会感到吃力,除了因为他平常有运动的习惯外,他感觉到书语真的是瘦得可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四十五公斤?
“我不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是不是可以让我回家休息了?”书语盯着床单说道,眼睑半垂,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行。我很怀疑你大概很久没有饿的感觉了吧!而且照你这种方式减肥,大概只剩那一头长发还辨别的出你是个女人了。”聿修语带讥讽地说道,还刻意把视线停伫在书语的女性象征上。
下意识地书语挺起了胸。开玩笑,她虽然登不上波霸的行列,好歹也是有沟一族,他居然如此看扁她,有机会绝对要让他后悔说出这句话!
终于还是拗不过聿修的坚持,此刻他们已经在一家咖啡店。
“你不用上班吗?”两人在沉默地吃完各自的餐点,喝着咖啡时书语问道。
虽说昨天的事是他造成的,所以他应该留在医院,但是,今天呢?难道他的工作真的这么自由吗?
“连总统都要上班了何况是我。”聿修还是那张欠揍的酷脸。
“那就对了。你现在为什么还悠哉地和我在这里吃饭、喝咖啡?”
“我坐在餐店不吃饭,难道只是来看装潢的?”聿修反问她。
“你们老板有你这种员工一定很烦恼,高兴跷班就走人。”
“基本上,我的老板比我还混。”他指的是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蔚然,他通常只有早上见的到人,下午就是他的私人时间了。今天可是聿修第一次跷班,可怜的蔚然就落得镇守公司的命了。
“你们公司营运状况还好吧?”书语本不想问这么多,可是她实在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是商业间谍吗?”没事问这个干嘛!
“我有那个本钱吗?”拜托,她连他从事的工作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间谍。
“是我问你的。”
“我回答了。”真是无聊,这样的话居然也可以谈下去,等一下说不定还可以聊一聊天气。“吃饱了,我可以回去了吗?”她倒倒已经空了的杯子。
“再点一杯。”他其实是喜欢和书语聊天的感觉,虽然没什么内容,可是光看着她多变的神情,就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我累了,可不可以让我回去休息了。”书语其实有些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只是不能接受比他更强势的人,因此对他的方式就必须是怀柔政策,装可怜这一招对他最好用。可是,不是柔弱喔!
聿修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差点忘了她还是个病人。“我送你。”
“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
“我相信,但是我更相信我会让你一路平安回到家。”
“计程车司机也可以的。”
“你有男朋友吗?”很直觉地,他控制不住嘴巴,还是问出来了。
书语瞪大眼睛看他。这跟计程车司机有什么关系?
“有或没有,需要考虑这么久吗!”她到底要不要说。
“我不知道上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本题无解吗?
“你不需要对我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方式,说实话不会怎样吧?”聿修有些失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信不信随你,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书语的眼神再认真不过了。
“可是你的同事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也是让他裹足不前的原因。
“我知道。可是我的记忆里没有一点这个男人的印象,甚至于连一点关于他的资料也没有。”如果她的生命中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为什么这两天她连一通自称是沈维之的男人打来的电话都没有接过,他是不是只是一个杜撰的人?
“会不是暂时失去记忆?”聿修第一次用假设性的语气说道。
“可是我只是忘了他而已,不是全部,也不是片段。”
“选择性失忆症。”很合理的答案,前一阵子由一位话题女星创造出来的形容词。
“或许吧。”只是她为什么要忘记他呢?
“让我照顾你吧。”这大概是聿修这辈子讲过最温柔的话吧,不仅书语吓到了,他自己也很难以置信。
“这个玩笑不好笑。”她才在烦恼那个失去印象的人,他又来搅和什么?
“我从不开玩笑。”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可是他什么时候轻松过了?
“你不在乎我可能有男朋友吗?虽然现在我忘记他了,如果我有一天想起他,或者他出现了呢?”他一点都不在乎吗?
“也或者他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聿修很巧地也想到另一种可能。
“你很讨厌我的。”书语平静地陈述一件事实,毕竟聿修从未掩饰过他的怒气。
“别忘了,你还欠我两条命。”又恢复起他霸道的本色,一副不容她拒绝的样子。
“我可以知道你所谓的照顾吗?”应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吧,他们认识还不到两天唉。
“交往。”
“你喜欢我吗?”
“不讨厌。”其实是很喜欢。
“我也只是不讨厌你而已,如果我们都无法爱上彼此,对这段感情只会带来伤害。”书语又平静地陈述一个可能发生的事。
“你没有尝试怎么知道我们无法爱上彼此。”没有机会,就无法得到答案。
真的可以吗?她告诉自己,她只是需要有人陪伴而已,一个人真的太寂寞了。
聿修从皮夹掏出名片,并在后面写下两组号码。“这是我房间的电话和行动电话,公司的私人专线你已经知道了。”他将名片递给书语。
“我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
“废话。”
书语依言也拿出名片,写下家里的电话和行动电话。
“打到家里方便吗?”完全陌生的两个人,竟然要开始谈感情了。
“我一个人住,应该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书语淡淡地说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聊天,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拿起帐单,他牵着她的手向柜台走去。
“你不需要牵我的。”书语挣扎地要他放开。“我不想一回头看你又晕倒了。还有,叫我聿修。”
书语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好温暖。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口气坏了点、脾气暴躁了点,但这只是他在掩饰关心的尴尬罢了。
“聿修,谢谢你。”让我不再孤单了!
* * *
“你说她答应要和你交往?”蔚然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结局吗?”
“是没错。可是,你了解她吗?”聿修一向不是冲动的人啊!
“你了解你的每一位女友吗?”聿修反问他。“拜托,不能相提并论好吗?至少,我并没有放下真心。可是,你不会只是和她游戏一场的。”聿修是那种不容易动情的人,但只要一旦投入了,绝对是百分之百的人。虽然从他的外表看来也是大情圣一个,但他从不轻贱感情!
“白蔚然,你很难伺候喔!不追,你在一旁煽风点火;真的行动了,你又在那里紧张兮兮的,你是女人啊?”聿修不甚愉快的口气,聪明的人就该知道要闭嘴。
“我以为你的动心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谁知道……”他的话语在聿修凌厉的眼神下,吞回肚里。“我不是你。”
“对了,她不是有男朋友了?”
“这是我找你出来的目的。她说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所以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
“你相信了!”拜托,这么烂的理由,真的有选择性失忆症吗!
“我相信了。很讶异吧,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一点无法置信。”是因为书语的眼神和态度吧,不矫情也不做作,闻不到一丝阴谋的感觉。
“聿修,你惨了!”蔚然忍不住替聿修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谢谢你的祝福。”
“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来了,又或者她的男朋友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尊重她的决定。”
这实在不像是素有商场冷面罗煞之称的聿修会说出来的感性话语,蔚然认为他应该是会不择手段地保住这段感情。
“老友,我只能说,我乐观地认为她生命中或许根本没有这个人。”
“希望你的直觉很准。”
* * *
到底有没有沈维之这个人呢?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该不会无聊到去杜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来欺骗所有人吧!但听又琳的语气又好像见过沈维之,是不是他真的存在,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他被摒除在自己的生命中?
“喂,季书语。”
“你睡了?”话筒传来聿修的声音。
隔着一条长长的电话线,书语竟觉得他的声音有股佣懒的性感。“还没。”
“睡前记得吃药。”他的关心总是简洁有力。“可以不用吃的,医生说那只是维他命。”书语最讨厌吃药了,虽然她也害怕打针,但两者相较之下,她倒宁愿只是痛一下就好。
“你别忘了,是你说吃维他命就可以,所以我才让你没把晚餐吃完的。”
书语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他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可是我不觉得难过了啊!”
“你不会想我喂你吧!”聿修不容反驳地说。“好嘛,我吃就是了,可以了吧。”书语不情愿地说。是因为隔着话筒看不到彼此吧,她不自觉地就在语气中流露出女性特有的柔媚。
她的这些话,听在聿修的耳里无非是一种变相的鼓励,谁叫他的男性激素特别容易就因为几句软语呢喃就被激起。
“喝过牛奶就赶快睡觉了。”
“喔。”书语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他不会是想挂电话了吧?二十一世纪新女性是不该缠着对方的,可是她好希望有人可以陪她聊天,虽然他的话都很简洁有力。
“想说什么?”他居然能够懂,书语心中溢满浓浓的感动。
“我想听你说话。”
“你问我答。”聿修真的改性了,还是因为对象是书语?他以前是不会把时间花在聊没有营养的话题上的,虽然他一心二用的还在处理因为下午陪书语而未完成的公事。
“我是会计,那你呢?”书语知道如果她不主动说,怕是聿修都不会问,他只关心他认为重要的事。
“电脑公司,负责电脑组装设备。”真实的身份是一个决策者,但他不认为有特别需要明说的地方。
“我二十七岁,你呢?”他应该知道了吧,又琳说是聿修帮她挂号的,身份证是不会骗人的。
“三十一岁。”他真的是惜话如金。
“你没有女朋友吗?”虽然只比她大四岁,但在书语的感觉,这样一个条件算优的男人,不会还孤家寡人一个吧!
“我像是那种会脚踏两条船的人?”蔚然才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地问一下而已。”这个男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快!
“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你毋须质疑我的动机。”
他的话令她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不少,至少不是因为撞了她,才不得不负起责任。
“在想什么?”
“如果……我想起他了,你会——”书语突然害怕真的会有那一天。
“我不会退让,但会尊重你的选择。”真是伟大的情操啊,他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谢谢你!”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一股热热的液体盈满眼眶。
“我不在你身边,不许你哭。”
多霸道的语气,但是书语知道这就是他表现关心的方式。深吸了一口气:“谁说我哭了,你又没看到。”
“我更希望此刻能看到你的表情,而不是只能隔着话筒听着你的声音,想象你的表情。”是夜晚的原因吧,才让他有勇气说出他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话!“你该吃药、睡觉了。”又是那种令女权主义者听了会跳脚的语气。
“知道了,晚安。”
“晚安。”
被宠爱,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对书语而言这是一种全心的感受,因为知道自己被珍惜着,虽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但相信这种感觉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 * *
“书语,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中午用餐时间,大家都习惯买外卖回来吃。
“是啊,你今天的气色好很多耶。”
“上了淡妆的关系吧。”
“是吗?好像又不是。”邱邱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吃饭吧,看着我就饱了吗?”
“我知道了,你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在谈恋爱一样,一种被幸福围绕的感觉!”
“邱邱,你该去配眼镜了。”
“我也这么认为。”又琳附和道。
她不认为和聿修开始谈恋爱了,两人之间除了提出交往的第一天的那一通电话之外,聿修就因为工作的关系到日本出差一个星期,而这件事还是蔚然好心打电话告诉她的。书语已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了,或许她潜意识里仍旧认为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只是情境作祟。两颗寂寞的心在这个冷漠的城市中相遇了,以为自己是被需要的,当白昼来临时,所有的情感都随着日出而蒸发。
书语其实是悲观的,就像她一直认为在尚未想起沈维之之前,自己是没有资格接受别人的感情,这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不公平的。她有些鸵鸟地想着,就这样断了也好,没有背叛、不会心痛,就当一切都不曾开始……
“书语,你又在发呆了!”
“你很棒唉,用看的就饱了。”
“我吃不下。”她突然胃口尽失。
“书语,我们刚才决定今晚去唱歌。”
“你们去吧,我想回去休息。”
“喂,大家是为了庆祝你大病痊愈唉,你这个主角不去,我们就没有借口玩乐了。”
“对啊,你好久没有和我们出去了。”
“书语,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你拉去,是不是朋友就看今天了。”
“哪有人用威胁的?”
“我就可以,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一下去定包厢。”
也好,免得回家之后只会傻傻地看着电话。
不确定自己现在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来看待聿修,似乎只是不想再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心,仿佛寂寞了很久,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能陪着吃晚饭,无关情爱,只是不想一个人被寂寞啃噬。
在出车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常会没来由地感到心痛,突然觉得悲伤,并且害怕寂寞!沈维之是个关键吧,书语知道自己的个性,以前的她并不是这样的,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
* * *
“书语,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又琳挨进她的身边,以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没有啊。”书语看着电视荧幕,轻声地跟着唱和着。
“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很久没有提到沈维之了,你们吵架了吗?”
“又琳,你看过他吗?”书语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怎么会没见过,他以前常来接你下班的。你怎么会这样问我!”粗线条的又琳终于发现书语的语病了。
“我只是害怕没有别人的提醒,我会不小心忘记他是我的男朋友。”果然是有这个人的存在。
“最近都没看到他来接你了。”
“他到美国出差一个月。”书语顺口说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搪塞过去,幸亏正换到又琳点的歌,这个话题才结束了。
声嘶力竭地唱了三个钟头,这群女人终于宣告结束了。书语并没有唱太多歌,大多时候她只是一个尽责的观众,负责鼓掌和打拍子。没有让自己完全融入这样的环境,却也没有刻意表现出疏离的感觉,这样的季书语陌生得连自己都要不认得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 * *
没有预期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又是在自己还在生气当中。实在不能要求书语必须对在自己楼下站岗的聿修表现出好脸色,虽然聿修出现的时间比蔚然告诉她的还提早了两天!“好久不见。”书语对着正站在大楼门口的硕长身影说道,口气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我回来了。”聿修注视着她的双眼,声音喑哑地说道,布满血丝的双眼,显示出他的疲态。
“你不用特意来告诉我的。”已经不代表什么了!
“你在生气?”他无预警地抓住书语的手,迫使书语不得不面对他。
“没有必要。”
书语的语气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冷漠,聪明一点的人都听得出来。刚好聿修就是属于那种非常聪明的人。
“如果你认为我需要道歉,我可以说。但是,我节省讲电话的时间,只是为了能提早结束工作。”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聿修不同了。他面容憔悴,这是书语从来不曾看过的。
虽然他不像白蔚然那样在穿着上注重品味,但也不曾见过他如此邋遢。几绺头发不安分地滑落额前,双颊边和下巴也长出了几根青髭,更别说原本笔挺的西装外套像块布般挂在他的手上,衬衫也不复硬挺,脸上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对不起。”书语愧疚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是看到聿修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只是闹脾气罢了。
“蔚然说你没有回医院复检。”他并没有特别要蔚然照顾书语,是他鸡婆的每天打一通电话问候她。
“不需要了啊,你看纱布都拿掉,伤口也结痂了。”的确,原本怵目惊心的伤口只剩下一条暗红色的细疤,平常书语都会贴上肤色胶带,让它看起来不会太明显。
聿修粗糙的手掌抚上她伤口,手指顺着伤痕滑过她的脸颊。他的动作异常的温柔,四周的气氛亲昵得令人不忍破坏。没有预警地,他将书语拥在怀里,紧紧地,压得书语快透不过气来,仿佛就想这样将她揉入自己的灵魂里。
“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真的好想你。”他努力压抑自己想吻她的冲动,太快了,他怕吓着书语。
“聿修,我不舒服。”书语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来。
“你哪里不舒服?”聿修紧张得将她全身审视一遍。
“好多了。”书语深呼吸一口气,“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好吗?”看他这样,书语没由得一阵心疼。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不会每天都这么晚回来吧?”聿修的语气透露着危险,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
“我不接受没理由的询问。我要休息了。”意思是本小姐也不爽了,所以——Bye bye喽!
“是你的黑眼圈泄漏你的身体状况,别忘了你自己是个病人。”
“没错,我就是夜夜笙歌。谢谢你的关心,医生说病人要有充足的睡眠,再见。”她打死都不会告诉聿修,黑眼圈是为了等他的电话而得来的。
“你不需要拿谎话来搪塞我。”他搂着书语的腰,迫使书语必须面对他宽阔的胸膛。
“反正我和你之间到目前为止什么也不算,你又何必特别在乎我的反应。”她对着聿修的胸口闷闷地说道。
“你真的这么想?”聿修捧起她的脸,一双星目凝视着书语的双眼。
“是你让我这么想的。你说交往,然后你就失踪了五天,如果没有白蔚然的存在,我真的以为我不曾认识过你。”冲动说完之后,书语厌恶地别开头。她本不想说这么多的,这样只会让对方看出她的在乎,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怕面对我,还是你自己的心?”聿修带笑地说着。他开心书语在面对他时,终于不再只是端起一张冷冰冰的面孔。
“你没打电话给我,别告诉我你忙得连打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书语不满地指控。她才不会去回答那种会让她丧失主权的问题!
“没错。我不会解释第二次我的行为,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他该厌烦这种询问的,前几任女友的分开不就是因为受不了她们的疑心病吗?为什么面对书语时,他还这么有耐心地任她抱怨?
“我考虑看看。”其实在他一见面解释的时候,书语就相信了,她只是不能接受聿修一副惟我独尊的态度。开玩笑,她是一个女人耶,又不是他的那些客户,干嘛老是端着一张酷脸,天气又不热!
“别再使性子了,我送你上楼,你该休息了。”这个二十七岁的小女生,和她交往应该会是一件愉快的事,至少她不会因为要讨好他而隐藏自己的真正情绪。
“不必,我自己会走。”书语挣脱他的怀抱,三步做两步地跑上楼。
就在她低着头找钥匙时,一双大手覆上她的手,吓得书语手一松,皮包顺势被聿修接过手。
“你吓到我了!”书语脸上惊魂未定。她如果有想到聿修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我说过要送你上楼的。”他从她皮包里拿出钥匙,径自开了门。
“我没有说过邀请你。”书语挡在门口,一副没有打算要让聿修进去的意思。
“这个送你。”聿修从衬衫口袋拿出了一个小吊饰,是可以挂在手机上的那种。
“这是饭店送的,如果你喜欢就收着吧。”聿修的脸上有一抹不自然,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这是自己利用空档时间特地到精品店去买的。还不是蔚然每天一通电话的叮嘱他务必要准备礼物送书语,他才不会浪费那半个钟头的时间,让那些花痴女在他身上作文章。
书语失神地望着她手上的饰品——是一对很可爱的小baby,女孩子头上系着蝴蝶结,两个玩偶还包着尿布,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无辜。只是包装袋上还贴着商店名称和价格,这会是饭店送的东西吗?
“如果不喜欢就丢了它吧。”聿修看她默默不语,以为她并喜欢这样东西。是啊,他不该妄想一个成熟的女人会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他应该买个珠宝、首饰,该会更容易讨她欢心。
“我很喜欢,谢谢!”书语跎高脚,主动亲吻他的脸颊。
是他看错了吗?书语的眼眶中竟有莹莹泪光。但这个认知却远不及书语的主动更令他震撼。“你真的喜欢?”
书语将两个娃娃握在手中贴着脸颊,轻轻地点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聿修竟然还会准备礼物送她,而且是这么可爱的!和他交往也许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若不计较他的坏脾气,至少有很多的惊喜可以期待!
“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聿修需要时间消化这份感动。
“到家给我一个电话好吗?”书语倚着门问道。
“嗯,快进去吧。”
对他的感觉已经不再只是因为寂寞而想找个人陪伴了,没想到才五天不见的思念,会泛滥到连自己也管不住的地步;也是因为如此,刚刚才会纵容自己的情绪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心情,是不是也有一点喜爱的成分?
要不,他不会才下飞机便急着见她吧!可以纵容自己的心这么想吗?认识他之后,就再也不曾莫名出现心痛的感觉,也不会在早晨醒来发现湿了一片的枕头,显示昨晚哭过的痕迹。伤痛,一定要由另一段感情的发生才能遗忘吗?
* * *
“书语,你最近的行情看涨喔!”几个女孩子又围在书语的位子聊天,起因是为了一束怒放的玫瑰花,将近有三十朵吧!
“这次又是蓝聿修吗?”花上的卡片已经先被书语抽走了,但应该不是他吧,红玫瑰,他不会这么浪漫的。
“书语,他还有和你联络吗?”心怡细声地问。“书语,不说是谁送的就太不够意思了。要不然我们帮你看卡片。”又琳取得书语的首肯之后,便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卡片不客气地念出来:“书语,请你接受这束花及今晚的邀请。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进晚餐吗?振平——”
“哇,他还真敢啊!”邱邱夸张地叫出来。
“我看他是被蓝聿修之前送的花给刺激到了,所以才展开行动的。”又琳了解地说道。
“书语,你会答应吗?”
“书语,拒绝他啦!就凭他也想追我们财务部的女孩子。”邱邱讨厌高振平的事情在公司已是一件公开讨论的八卦了。
“可是,他也算是公司排名的十大单身汉唉,虽然长得没有蓝聿修帅。”心怡也才见过蓝聿修一次,但仿佛已经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划在脑海里,动不动就把他挂在嘴边。
“心怡,你是爱上蓝聿修了是不是;一直提到他。”又琳不客气地打断心怡的幻想。“对了,公司不是在谣传客服部的吕雅真在暗恋高振平吗?”
同样位于十二楼的客服部和财务部,一向是誓不两立的两大部门,彼此的心结来自于男性同仁会自然而然地将这两个部门的女人摆在一起比较,更会无聊的半公开化选出公司之花。女人嘛,什么都爱计较,当然两大部门在这种情况之下是很难和平共存的。
“是啊,我也听说过。”一向很少参与这种讨论的丫丫,也迫不及待地贡献出她那少得可怜的八卦消息。
“书语,你要不要替财务部讨回一个面子。”又琳一直饮恨于圣诞舞会的主持人居然被客服部的大孔雀——孔映虹,给夺走了,只差些微的票数,一定是研发部那几个色男临时跑票的。
“嘿,不要把脑筋动到我身上了。”每次只要又琳露出算计的眼神,肯定又会有人遭殃。
“你是不是财务部的啊?”哇,引起公愤了,大家居然很团结地把炮口对准她。
“又琳,你又有什么点子了?”邱邱语带兴奋地问。
“让书语答应高振平的约会啊,然后等一下就把风声放出去,不用到下班,吕雅真一定会来兴师问罪,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她是太了解对手的个性,还是心里另藏了一个计划?
“好玩,我支持这个计划。”邱邱率先同意。废话,她又不是阴谋里的主角,当然像个没事人般的在旁边揭风点火。
“我不想参与这个计划,你们想办法换别人当主角吧。”既然无心,就别轻易招惹,没有人可以只获得而不付出的。
“哪来的别人,高振平的花可是送给你唉!”又琳对于书语的不合作不表赞同,
“并不好玩,而且出发点只是为了惹怒另一个人。”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了,怎么还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嘿;你到底是不是财务部的啊,下班前你再打电话取消不就行了,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我帮你打电话给高振平。”
又琳边说边拨内线电话给高振平,书语反而像个局外人似的在一旁不吭声。反正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可要又琳自行去善后了。
“OK了,你们知道他有多高兴吗?书语你真是魅力非凡啊!”
“书语,你的手机吊饰好可爱喔!”心怡拿起书语放在桌上的手机,把玩着两个小娃娃。
“对耶,我在路上还没有看人家用过。书语,你去哪里买的?”
“朋友从日本买的。”
“你男朋友啊?”
“他什么时候会再去,可不可以托他买?”
“我帮你问问看。”
“书语,这是一对的,应该一个给对方才对啊,怎么都在你这里!”
对哦,她怎么都没有注意到!可是很难想象这个吊饰如果挂在聿修的手机上,不晓得他的客户会做何感想,很突兀的画面吧!
* * *
风暴在下班前的半个钟头如财务部众女人所预期下发生了,通常这个时间主管们是不在公司的,找上门的除了吕雅真之外,还包括又琳的死对头——孔映虹。
“红孔雀,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居然会让你莅临我们财务部?”
“蔡柚子,不关你的事,你少插手!”孔映虹不客气地打断又琳的挑衅。
“如果照你这么说,那也不关你的事喽!”
“季书语,你真的答应高振平的约会了?”吕雅真的语气有很深的恐惧。
“你觉得高振平送的这束花大概有几朵啊!”邱邱火上加油地把本来被书语丢在会议室的花束抱出来,炫耀似的放在两人面前。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愉快吗?”艳红的花朵,像她正在淌血的心。因为女人的矜持,她一直不敢主动,直到中午听闻书语已经答应高振平的邀约,她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她本是没有勇气做出这种兴师问罪的举动,因为没有那个资格啊,但是映虹不断地鼓励她,所以两人此刻才会出现在财务部。
“谁玩弄了啊?只不过吃顿晚餐而已,值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吗?”
很奇怪的景象,从头到尾书语这个当事人都不发一语,任由两位发言人与对方唇枪舌战,她还是悠哉地处理自己的公事,丝毫没有被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影响到。
“季书语,你没有话好说了吗?”孔映虹不满书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可是当事人唉,怎么还如此悠闲!
“说完了吗,两位!你喜欢高振平,去告诉他啊,我不会帮你转达的。另外你们说我玩弄感情,我只能告诉两位——干卿底事?”说完,她起身将算好的帐单送至主任的办公室。
“得到答案了吧,客服部没有别的事好忙了吗?”
送走了两位贵客,书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又琳,快下班了唉,高振平的事怎么处理?”“拜托,吃一顿饭又不会怎么样?何况,沈维之现在又不在国内。”又琳料准了书语绝对不会打电话去取消约会。
“电话是你打的,为了避免真如客服部所说的玩弄别人的感情,只好麻烦你这位红娘去赴这个约了。”
“不行啦,高振平约的又不是我!”又琳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你现在才发现,上午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我不管,反正大声话都是你和邱邱在说的,就麻烦两位自己去善后喽!”书语一点也没有去看又琳垮着的一张脸,径自收拾桌面上的物品。
“书语,你真的这么狠心?你打个电话告诉高振平说你临时有事取消约会了嘛。”
“做不到。是你说要给客服部好看的,请自己想办法让这出戏圆满落幕。”
“邱邱,你跟我一起去。”看来书语是态度坚决,她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垫背才行。
“嘿,我不行的。你也知道我和高振平一向水火不容,你不会希望餐厅被我们拆了吧?”邱邱没用地说,一点也不见刚才的气焰。
“心怡、丫丫——”她把目标转向另外两位无辜者。
“我晚上要去学日文。”
“我要回家吃饭,没有事先说是不行的。”
“一群没用的女人。”又琳挫败地走回座位。“又琳。”
“书语,你改变主意啦!”又琳欣喜地奔向她的座位。
“没有。我只是要提醒你,高振平也许对你而言会是个不错的对象,请你好好把握今晚。”
“对啊,至少你还可以给他好脸色看。”
“闭嘴。”她投给邱邱一记足以杀人的目光,“但是,他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啦!书语,我们是好朋友唉,你真的见死不救?”她改用哀兵政策。“高振平很有风度的,你放心啦,”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心软,而造成往后更难收拾的误解。
“是啊,他可是公司排名前十大的单身汉,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啊。还有,你不是一直都想挫挫客服部的锐气,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啊!”“又琳,你要不要去补个粗,喝下午茶时口红已经被你吃掉了。”书语离开公司前好心地提醒她。
“书语,我求求你啦,他约的人是你,你好歹也要露个脸啊!”
“露个脸之后呢,你就会让我走了吗?不会嘛,只会让高振平对我的误会更深。我和他是真的不可能的。”无论有没有男朋友,在初相遇的第一眼,就决定了未来的可能,书语一直深信自己的直觉。
“好,我去跟他说清楚一切。”又琳深呼吸一口气,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
“我要先走了,卡片上有餐厅的地址。如果真的找不到,不如就直接搭他的车一起过去吧。”书语将花上的卡片递给又琳。“或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呢,搞不好是很乐观的。”
“我想,最乐观的人是你吧。”又琳睨了她一眼,颓丧地走回座位。
书语无意识地把玩着手机上的两个小娃娃,高振平对于爱情的态度可比聿修积极多了。
这样就算是交往了吗?没有频繁的见面,只是偶尔的电话问候。是因为聿修工作忙碌,也或许因为她本来就不是缠人的女孩,还是这段感情对他们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
因为都不是小孩子了吗?对感情的态度,两人并没有投注太多的热情,那晚少见的娇弱,只是因为寂寞罢了。
难道自己一直都是这么理智地在处理感情的问题吗?明明是想念的心,却仍要去控制打电话的冲动,是因为矜持,还是只是怕管不住自己的情感,怕会一不小心便会再次的遗落,还是——怕再一次的心痛……会吗?
他值得交心吗?或者一个人过生活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