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你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卓绝吃着软管里叫做“营养剂”的浓缩营养餐,觉得食不下咽。
真是,这算什么东西嘛!还真像他那些红粉知己抹在脸上的“面膜泥”,实在是恶心极了!想不到未来的人三餐全吃这种怪味道又没变化的东西。唉,这算是哪门子生活啊?“精致生活”的极致难道就是如此?这真是矫枉过正、生不如死了!
“我们从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从我有知觉开始,就只知道皇子是我的上级,我生来就是要为皇子做事好推翻帝女!”忘忧一脸的茫然。
“没有父母?对了!你只是‘中央人类培养所’藉由筛选出的精子与卵子受孕培育出来的人,你与谁都没有关系。”卓绝明白地问道:“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情,人活着还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见识过其他时空的人是怎样过生活,也不曾经历你口中所谓的美好生活,我只知道我必须为皇子做事!”忘忧说道。
“这样的你只是皇子争权的工具与棋子!”
“是的!我不知道你为何能够活得那么自信快乐,以及你眼中那一种别人没有的光彩我不明白。”她坐在床沿轻声说道。
两天来,她越来越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她总是不自觉地望着卓绝。他的外形与这儿其他人并没有多大的不同,是个十足标准的培养人模型,可是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让她无法忽略的气质。
是,那是像阳光一样的气质,照得人浑身温暖舒畅,照得她的眼光怎么也移不开。如果说她的心是一片永远结着冰的湖,他就像那一方又强又热的阳光,硬要将她烧融成水。
“说说你们二○○○年的生活好吗?”她望向他,眼神里有一丝怯怜的期待。
“我们的生活比这里好多了!有得玩,有得疯,有你所不知道的自由。”卓绝答道。
“你父母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才逃离二○九七年的吗?”她侧过头朝他问。
“不,我父母是因为相爱而触犯戒律,才携手逃回过去的时空。”卓绝说道,“不过我的父母实在是很幸运,恰巧去了一个有许多自由的年代,我们拥有说话的自由、玩乐的自由、职业的自由、相爱的自由!”
“相爱?”忘忧瞧着卓绝,眼里是迷惑。“有那么多种奇特的自由,我真的无法想像。”
卓绝转头凝视着她,认真说道:“假如你活在我的年代,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乐。”
这两天她脸上的伤痕已消,气色明显好多了,看起来清新而充满灵气。
这样迷人而且五官精致如画的灵秀女子,怎么会是“劣质品”?她的脸虽然略嫌小巧,她的唇虽然略嫌苍白,她的身形虽然略嫌纤细,组合在一起却均匀合度;而她最美的是肌肤,也许是长期置身在室内,又包裹在柔铝衣之下,她的肌肤竟是他不曾见过的白似雪、细如瓷。
她真有些像搪瓷娃娃,精细而且珍贵,需要他人小心翼翼地呵护。这样美好的她,怎么会是个劣质品?
可见这时代的人眼光有问题!至少他就觉得她很美,让他几乎死光光的灵感又钻了出来。也许他该为忘忧画一幅画像,让她知道在他这个画家的眼中,她是很美的。
他的心思飞出了这个小小的银色空间,像是回到二○○○年那一间属于自己的“非绝画室”里,享受着暖暖的光线投入窗内,捕捉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绘画灵感,持笔将一缕缕的线条、一抹抹的彩斓织成一幅叫做“忘忧”的美景。
“卓绝,你在想什么?”忘忧看着他问道。
他一定是想起以前的生活吧!她真想知道那样的生活有多美好、多有趣、多自由,能让他如此开心又爽朗,潇洒又自在。
卓绝收回心思朝她一笑,“我在想,如果你能当我的模特儿,我一定会将你画得很漂亮。”
“模特儿?很漂亮?”忘忧看着他的瞳眸,不知怎地有些慌乱与迷茫。
“是啊!”卓绝看着她总是展不开的眉梢,“你如果快乐一点,开心一点,多笑一点,一定很漂亮。”
如果他能将她眉梢上的愁结抚平,她会不会对他笑一下?他的心思迷惑了。以往总是女人千方百计讨他欢心,现在的他却想要得到她的一笑?也许是因为他很少见到这么不开心的人吧!尤其这种不开心还惹得他的心有些疼……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开心!”忘忧努力思索着自己是否曾经开怀大笑,“真的没有!”她摇摇头。
“是吗?”他灵机一动,“你跳过舞没有?”
“跳舞?”她摇头,“跳舞必须男女相近,我不曾试过。”
“试一试吧!”他一跃下床,伸出手,“将手交给我。”
忘忧呆了,“哪……哪一只手?”她不知所措。
卓绝不语,唇一绽,露出了一个迷人至极的笑容,然后双手齐伸,将她一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另一手挪放在自己肩上。
“可惜没有音乐,”他轻揽她的腰笑道,“我只好舞者兼DJ。”
忘忧不懂什么叫DJ,但才微愣的瞬间,她的身子就被他施力拉近。她瞪着他的胸怀,她发现他好高,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使得身高只有一六三的她显得娇小。
她的脸一热,紧张与恐惧在内心深处引燃,身子不受控制地微颤,双腿也不受控制地疲软。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靠得如此近,近到几乎听见他的心跳声,近到几乎忘了呼吸。
“忘忧,把身子放软,别太僵硬。”卓绝嘴角一勾,“等一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跳舞,什么叫人生的乐趣之一。”
忘忧只能死命盯着他宽阔的肩,随着他说的每一个指令与解说做动作,上挪下移、前进后退、右转左旋……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像一根硬邦邦的木棒,又直又钝,怎么也柔软轻快不起来,迟滞得如同她的心!是的,她的心慌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跳停了,好像一切在心底深处的生命压力与威胁都被抛在脑后,只有卓绝是真的,只有他是存在的。
他的声音轻朗而自然,正哼着优雅而流畅的旋律;他的呼吸沉稳而规律,正吹拂在她暖热烧灼的颊上;他的手轻灵而有力,正拥着她配合音乐的变化飞舞。让她如此舒坦、如此轻松、如此……幸福。
第一次,幸福不再是个无生命的字眼,反倒变成了她心中的版图,变成了卓绝的脸。是的,如果幸福是一张脸,在她心里,那张脸就是卓绝。
忘忧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飞到另一个世界里。在那里,她囚禁许久的心正缓缓解放与开启,而卓绝一脸的灿笑,正迎着她的心。
卓绝轻拥着忘忧,有耐心地教忘忧每一步。她并不笨,只不过太紧张了,身子绷得过紧。他感到她身子微微颤抖,手微微失措,头垂得低低的,他只能瞧见一排细致的眼睫正遮着那双清澈幽亮的瞳眸,苍白的双唇有些红润,却仍干燥柔弱。
卓绝的心一动。他从未教过女人跳舞,他认识的女人几乎都是舞林高手,不必他指导就能立即与他热舞起来;万一遇上不会跳舞的,他也只是礼貌性地与对方跳一小段就结束。这是第一次,他捺下性子教人跳舞;在二一○五年的一个小小银色世界,她让他破了戒,他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她。
“忘忧,抬起头看我,这是跳舞的礼貌。”
他想看看那张小巧脸庞上的忧愁线条是不是平缓了?他想看看那对深幽眼眸中的淡淡忧愁是不是减少了?他还想看她望着自己的神情,会不会多了一丝温暖与喜悦……
卓绝命令的口吻使得忘忧不得不仰起脸来,一抬头,他那一双含着笑意的迷人眼眸更令她心慌意乱,她一个闪神,踩上了他的脚,撞到了他的下巴,跌进了他的怀里。
忘忧一惊,整个人往后弹跃,离开他的掌握与轻拥。
“对不起,卓绝,我……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脚,我……”她紧张慌乱地朝他猛道歉。
为什么连跳舞也出错?她真是太没用了!忘忧无措地将头垂得更低。
卓绝感到她柔软而娇弱的身子离开自己的怀抱,又看见她惊慌失措地连连道歉,一股不知名的气涌了上来,他不高兴地将她猛力一拉,粗鲁地扯进自己的怀里。
“忘忧,你不要一直猛道歉,真是见鬼了,我没有怪你啊!你道个什么歉?”他嘀咕着,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忘忧身子一僵,听出卓绝不高兴的口吻,心一紧,竟说不出话来,眼睛里还浮上一层水雾。她惹他不高兴了,她真是一个差劲的人,每一件事都做不好,连道个歉也会出错,她……
“该死!”卓绝发现她无声的掉泪,更是恼怒地低咒。
他一向对女人呵护倍至,轻声软语,今晚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对她生气?何况他是要让她快乐,让她对他敞开心扉的,怎么反而让她更惊惶退怯了?
他不自禁将手一紧,让她的身子更贴近自己,让自己有一种保护她、怜惜她的感觉。
她是需要有个人让她开心、让她笑、让她更美的……卓绝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忘忧一怔。他……他的手竟然将她牢牢地搂在怀里,害她动也不能动,脑子空白一片,连呼吸也胆怯了。
“卓绝,请放开我,我……”她伸手想推开他。
她害怕这种感觉,从小到大,没人抱过她,没人拥过她,没人这么亲近过她,他是第一个。陌生的紧张与急促的呼吸扰乱了心跳,她怕这种感觉,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卓绝,我好怕,我快不能呼吸了……”她越来越没力气了,一双手只能无力地抵着他的胸膛。
卓绝这才发现自己将她拥得太紧了,他微微松开她,瞅着她惊慌的眸子、颤动的唇……
一声咕哝,他猛然低头含住那两瓣微颤的唇,他要给她温暖,他要让她柔润,他要使她像自己一样感受这种悸动。
忘忧忍不住低吟,感到卓绝的唇正吸吮抚触着她的心茫与震撼。她知道这叫接吻,是他的年代才有的东西,也一直是她禁忌的行为与未知的世界,如今是卓绝教了她。
她伸出的手触着他的胸膛,好温暖啊!这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她的身子都滚烫了。她将手环上他的腰,怕自己因站不住脚而瘫倒。
忘忧颤抖的唇给了卓绝更多的悸动,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这是他的,这是他的一切。
他忘了以前乐此不疲的爱情游戏,他忘了以前充满火辣挑逗的饥热吻,他忘了以前充满激情狂野的男欢女爱。这一刻,他脑海里只有这个给了他崭新生命的忘忧。
她洗去了他的游戏狂性,给了他新的感情生命。她如同一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不懂男人,不懂亲吻,不懂爱情,就连“快乐”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东西。
可是他懂!只要时间允许,他要教她这些东西,证明她不是一个“劣质品”,她是他心中的一块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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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绝平稳而坚定地站在忘忧身旁,盯着面前长相粗鄙可恨的男人。
“他是谁?”费兹冷冷瞧着忘忧身边的卓绝,眼里充满了防备。
“我是她的朋友。”卓绝一脸的冷静,只是越看越鄙视眼前这个猪头肥脑的中年男人。
哼!就是这不知怜香惜玉、尊重女人的肥猪揍忘忧。总有一天他要打得这家伙哀叫求饶,向忘忧说千百声“对不起”!
“你来干嘛?”另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只让526G7偷偷进去,不要多余的废物!”
卓绝眸光一闪,察觉眼前出现另一个阴沉奸猥的男人。这一定就是皇子了,因为他脸上有一股霸气与奸邪。
“他来帮我记忆资料的,我一个人真的记不来。”忘忧慌忙解释,生怕皇子对卓绝不利。
本来忘忧想只身前来盗记资料,卓绝却坚持不放她一个人来冒险。反正他也难逃被皇子迫害的命运,干脆自己先送上门来,化被动为主动。
“喔?你有多少能耐?”皇子睨一眼卓绝。
“等我们出来你就知道了。”卓绝挑眉一笑。对付这种人越要表现出自信与自负,才能压下他的气焰。
果然,皇子瞧了他两眼,终于说道:“好!多一个人办事也好。我不相信你们敢做出什么事!”
闻言,忘忧心中的担忧化去了一半,卓绝下巴一仰,与她并肩跟着费兹走近“中央电脑操控室”。
这里果然是个高科技的时代与城市,一切都以电脑代劳,连走路都有“输送带”可以减却双腿的麻烦。不过这一切看在卓绝的眼里,却是毫无美感可言;冷冰冰加上硬邦邦就等于“死城”,活在这种时代的人就叫做“活死人”!
还好这座“死城”里有一个像忘忧这样稍稍有“灵魂”的人让他心动与喜悦。他望一眼身边的忘忧,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他们进入了这座大楼底下的秘密通道,来到一个小门前。
“526G7,里面的人已经串通好了,你进去之后一切都按照上回所做的行事,不准有失败,否则就等死吧!”费兹威胁道。
卓绝眉心一紧,凛凛说道:“我们一定会成功。”
费兹接触到卓绝森然的目光,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
忘忧握住卓绝的手,潜入那道小门内,里面是迷宫一般的长廊。忘忧的手微微发抖发冷,卓绝将她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心与勇气传给她。
两人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监视器,在另一个内应的带领之下进入一间电脑操控室。
忘忧迅速坐到一台电脑前,灵巧地敲打键盘,卓绝望着她灵巧飞跃的小手、专注明亮的眼神,不一会儿,就见她盯着电脑荧幕上的一个空白处停下了动作,露出迷惘的神色。
“怎么了?”他问道。
“密码更改了。”忘忧看着荧幕,“上一回的密码是这个,这一回却进不去了。”
“那就得重新破解密码才行。”他沉思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钟头。”忘忧的声音充满惊恐,“时间可能不够,万一又失败了。你会被我拖累的。”
卓绝一把按住她的肩,“忘忧,我说过我们会成功,即使不成功,我也不怕,你自己要有信心。”
忘忧望着他坚定的眸,增添了不少信心,再度将眼光调回电脑荧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忘忧的心越来越急,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突然一声轻响,密码解开了,资料渐渐呈现眼前。
“忘忧,你真棒!”卓绝不禁称赞她,“你称得上是一个电脑专家了,怎么会头脑不好呢?要不要我帮你记一半的资料?”
忘忧看一下时间,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真的?”卓绝惊讶不已。她要在剩下的四十分钟里记下三千条资料?
忘忧不语,淡淡一笑后开始专心记下每一条资料。
卓绝更惊讶了,这三千条的资料要在短时间内用脑子记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而忘忧竟然正在做这种事?她根本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啊!
一旦体验到这点,他对皇子与费兹的恶劣行为更加愤怒。忘忧并不笨,忘忧并不差,他们却一直灌输她自卑的错误观念,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是这个年代最差的人,然后以此控制并威喝她乖乖替他们做事,实在是无比恶毒与奸邪。
或许忘忧根本不是“劣质品”,反而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是皇子动了手脚让她编派在最差的一等,好让他们利用!
卓绝将眼光转回忘忧身上。可怜的忘忧,她就在这些奸人的利用与欺骗之下,成了一个不快乐、没自信、甚至因此寻死的人!她就在最下等的人群里孤单受挫,一天又一天受到皇子无理而粗暴的逼迫与欺压,遭受无比巨大的精神压力!
忘忧能这样活过十八个年头已经够坚强了,若换作别人,也许撑不过几年。
他怔怔望着忘忧利落而俏丽的短发,那薄发就贴着她那张清秀灵气的脸,显得她更加清瘦。越了解忘忧,就越觉得她美;越了解忘忧,就越有一股怜惜从心底深处窜上来。
这一定是上天的玩笑与惩罚!他向来只喜欢那些自在洒脱、开心玩乐、你情我愿、随喜聚散的红粉知己,从来就不喜欢黏太牢、贴太密、心思放太多、责任担太重的女人,也从来不让她们有与他太过亲密的机会。
现在,他却希望忘忧能成为他心中挂念的一部分,能成为他细心呵护的宝贝,能成为他唯一在乎的人。
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忘忧的全部。
从来只将感情当成一种美感的他,竟然开始潇洒不起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开始认真,更知道忘忧是“玩不起”的女子,她太纯真易碎了。
忘忧抬眼发现他怔忡的眼神,眼底闪过一抹羞。不知他在看她的什么,怎么会看得如此入神?
“记好了?”卓绝笑了,忘忧的羞喜神情让他有种满足与温柔的感受。
她点点头,希望这一回可以逃离死亡阴影,给她一点时间好好帮助卓绝。
她没有忘记,当初卓绝缠上她,就是希望她能帮助他回到二○○○年。他救了她,又帮助她,她应该达成他的愿望才是。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抹阴影浮现,遮住了刚才好不容易出现的快乐。
她竟然有一点点希望他不要离开,希望他一直在她身边,因为只有他才能让她感到温暖而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