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处都找不到他。打他的手机没有人接,打到公司,秘书只说他不在。她亦不敢去裴家找他,因为知道裴太太不太喜欢她。
焦急无助中,只能自己抱着枕头,独自坐在家中苦等。
叮咚……叮咚……
从夜半坐到天明,忽然听到门铃声。
是他回来了吗?
白纯一阵欣喜,急忙跑去开门。
然而,门外的来人却让她失望--是她家那三个聒噪的老姑婆,并非她的亲亲老公。
「纯纯,吃了早餐没有?我们特意炖了汤过来给妳哦!」大姑说。
「那天发现妳家墙壁空空的,特地挑了几幅名家油画送过来。」二姑道。
「我在朋友家发现一种既好看又好养的盆栽,特意A来给妳!」三姑补充。
三个老姑婆脸上带笑,我行我素地登堂入室,弄得白纯莫名其妙。
「姑姑们,」她奇道:「妳们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了?」
「咦,纯纯妳这个没良心的,姑姑们一向对妳不错呀!」她们一人敲她一记额头。
「可是没有这么好过!」
此刻正值清晨时分,通常三个姑姑还躺在床上睡美容觉,几时劳师动众跑到别人家里去过?
而且,她们语气中明显带着讨好的成分,难道她听不出?
「纯纯,妳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当人家老婆的人应该随时保持如花容颜,否则老公会不喜欢哦!」大姑递过瓷碗,「快,喝下这碗大补汤,好好调养一下!」
「嘻嘻,我去帮妳把这些画挂起来,」二姑笑,「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哦,妳看着一定赏心悦目。」
「还有我的盆栽,一定能让妳神清气爽!」三姑也来献宝。
「哼,故意岔开话题,可见妳们心里真的有鬼!」白纯抆起腰,「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呃……」三个姑姑互相使了一个眼神,最后大姑勉为其难地清了清嗓子,代表发言地站了起来,「纯纯,男人其实都一个样的,妳不必以为自己挑到的是次级品。」
嗄?怎么忽然跳出一句这样的话?姑姑们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都不成熟,习惯以下半身思考,这种毛病一辈子可能都改不掉了……所以,如果他们在外面玩,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对呀,」三姑点头,「当年我差点结婚,结果发现男方在外面玩,一气之下就解除了婚约……唉,其实那男的条件不错,后来我都没碰过比他更好的人,有时不免后悔,心想如果当初能忍一时之气,就不会孤老终生了,反正他要娶的是我,其他女人都如过眼云烟,没必要计较。」
「姑姑,妳们怎么忽然给我上起婚姻辅导课了?」
而且是一大清早跑来,害她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们不是来教训妳的,只是想劝劝妳不要太激动。」
「激动?」白纯摸摸自己的额头,「我没有激动呀!」
「这么说……妳不打算跟嘉德离婚?」
「嗄?」她懵懂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
虽然两人吵了一架,虽然他们之间存在着丽蓓嘉,但她可没打算不战而退。
「那就好!那就好!」三个女人齐笑,长长舒一口气,「对嘛,哪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离婚,将来未必找得到像嘉德这么好的男人!何况,律师也没有说如果妳离了婚,是否还能领到爷爷的遗产,所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小事?」白纯不解,「妳们说的小事是指什么?」
「纯纯,不要装蒜了,姑姑们不是外人,妳大可不必强颜欢笑。」
「可我真不知道妳们在说什么呀!」越听越迷糊。
「纯纯,」三人敛起笑容,面面相觑,「妳不知道?」
「知道什么?」
目光一齐投向桌上的报纸,「这两天的报纸妳都没有看?」
「没有。」她傻呆呆地摇头。
这几天心烦意乱,哪有心情看新闻?每天报纸一送来,她就随便扔在桌上,任它们落满灰。
「啊?!」三个老姑婆齐声尖叫,神色慌乱。
「报上登了什么坏消息吗?」白纯狐疑。
「没、没有!」三人连忙站起来,一副预备逃亡的样子,逃亡之前,不忘把她那厚厚一迭的报纸抱入怀中,「纯纯,既然妳不看它们,就送给姑姑好了!」
「妳们要报纸干什么?」她蹙起眉。
「哈哈,当然是拿来看啦!姑姑可不像妳这么的不学无术,我们一向关心国家大事!」三人笑得很假。
「报上一定登了什么坏消息。」白纯拦住她们的去路,「对不对?」
「纯纯,妳不要乱猜……」
「如果不告诉我,我就报警,告妳们入室行窃!」
「呃?」三人一惊,「我们偷了妳什么?」
「妳们怀中正抱着我家的报纸!」白纯一指。
「纯纯,我们都是为了妳好,妳可不能这么绝情呀……」三人哭丧着脸。
「难道报上登了关于嘉德的消息?」白纯说出自己的猜测。
三人不答,只说:「妳自己看吧。」
她当下展开报纸一瞧,令她晕眩的消息映入眼帘。
本报讯,天行集团总裁裴嘉德近日赴法洽商,陪同他的并非其未婚妻白纯小姐,而是亚洲首席名模丽蓓嘉,裴公子与丽蓓嘉之前旱有绯闻传出,更有知情人士透露他们曾于多年前秘密交往过,并育有一女。据赴法航班的空中小姐描述,两人在飞机上极为亲密,不时轻轻耳语,丽蓓嘉小睡时亦不经意地靠在裴公子的肩膀上,而裴公予也极为体贴,吩咐空中小姐不得打扰,并亲自为女伴盖上毛毯……
原来,他们一起跑到法国去了?怪不得都找不到人!
白纯深吸一口气,跌坐在沙发上。
「纯纯,记者都嘛喜欢乱写,妳可不要放在心上!」姑姑们连忙七嘴八舌地劝慰,「妳看看,就算他们乱写,也只是写丽蓓嘉『不经意』地将头靠在嘉德身上,没有更多过分的事,所以……」
「我知道。」她挥挥手,示意她们不要再说下去。
「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过是男人们都会犯的普通错误罢了。纯纯,妳可不要中了那狐狸精的奸计,轻言离婚呀!」
「我……」白纯镇定情绪,轻轻道:「我要去法国。」
「嗄?去捉奸?」三个老姑婆无不怔愣。
捉奸?呵呵,两人结婚只是一出哄骗白家人的戏,她凭什么以大老婆的身分自居去捉奸?
她只想去看看,如果事实确如报上所写,她也该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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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一次去巴黎都觉得那里美丽怡人,但这一次,却无心欣赏美景。
一下飞机她便打听到,嘉德与丽蓓嘉住在同一间酒店。她也不甘示弱,同样住了进去,想象他们如果在走廊上遇到她,会是怎样惊奇的表情。
但他们没有机会遇到,据服务生说,嘉德与丽蓓嘉都出去了。
出去约会吗?巴黎,是恋人旅行的圣地。
白纯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多想,也不愿在酒店里苦等,便独自沿着河岸散步。
有人在河边拍广告,热闹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侧目一瞥,只见模特儿身着及地的轻纱长裙,站在堤上摆着Pose,微风轻起,一袭长裙便飞扬起来,发丝抚过那张如花容颜,容颜微微一笑。
如此凑巧,那竟是丽蓓嘉!
白纯不由得呆住了。
导演似乎对这个镜头很满意,喊了一句OK,全体工作人员得已暂时休息,引来一阵欢呼。
不经意间,丽蓓嘉也看到了她。
「咦?白小姐!」
她本以为对方会假装对她视而不见,不料,对方却走过来,主动向她打招呼。
「妳也到巴黎来了?」对方似乎很惊奇,「嘉德知道吗?」
「他大概还不知道。」白纯低声回答。
「他说今天要去见一个客户,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我们就住在附近的酒店。」
嘿,嘉德的一举一动她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在向情敌示威吗?
「我知道,我也住那间酒店。」白纯冷冷道。
「那很好啊,」丽蓓嘉笑,「不如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
「不必了。」她懒得再多言,转身便往回走,脸上挂着明显不悦的表情。
「白小姐--」丽蓓嘉为了追上她,还差点被长裙绊一跤,「我说错了什么话惹妳生气了吗?」
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白纯不愿回答,只是把头转向另一侧。
「看来我真的说错话了,」她自我解嘲地笑笑,「不介意坐下来聊聊吧?」
「妳不是在拍广告吗?有时间跟我聊?」白纯诧异。
「已经拍得差不多,还差一组夕阳晚景,摄影组正在等日落,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聊。」她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往回走,「那边有茶水和点心,我们边吃边聊。」
这算什么?善待敌手的大将风范,还是第三者的笑里藏刀?
白纯无可奈何,心里又怀着好奇,只得被她牵着。
「身为模特儿,妳不用节食吗?」
两人坐定后,她忽然看到丽蓓嘉拿起一块蛋糕就大啖一番,不由得惊奇。
「我现在这种心情怎么胖得起来?」丽蓓嘉忽然苦笑,「连我的经纪人都允许我多吃一点,以免我工作时昏倒。白小姐,其实妳不必见外,叫我予婷便好。邱予婷是我的中文名字。」
在这组三角关系中,她已占了上风,心情还会糟糕?
白纯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的脸,发现那笑容中的苦涩不似假装。
「我还以为妳现在很开心呢,」她决定直入主题,「在报纸上看到妳跟嘉德的新闻,说你们同游巴黎,十分开心。」
「国内的报纸是这么说的?」丽蓓嘉微讽,「现在的记者真不得了,想象力如此丰富,为何不去做编剧?」
「妳什么意思?」白纯不解。
「嘉德来此洽商,而我则是为了拍广告,再也没有其他目的了,真的。」
「可是……」白纯怔愣,摇头不信,「你们同住一个酒店……」
「小姐,绿茗广告隶属天行集团,员工与老板一同出差,住在同一间酒店有什么稀奇?」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心胸坦荡,并无隐瞒。
「但妳上次跟我不是这样说的!」白纯急道。
「上次?」丽蓓嘉眨眨眼,「哪一次?」
「上次喝鲍鱼汤的时候!」
「哦,那次呀,妳不提我都快要忘了。」丽蓓嘉忽然笑了,「白小姐,妳没有发现我跟那次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
她当下拿出自己的包包,拉链一开,将里面东西全数倒出。「妳自己看吧!」
「看什么?」白纯不解地问。
「看不出来吗?我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就这么多,没有口红,没有粉饼,更别提什么眼影、眉笔之类的了,除了工作的时候,平时我很少碰化妆品。而妳那天见到的我却是浓妆艳抹的,妳不觉得奇怪吗?」
「对哦,」白纯瞪大眼睛,「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那天的我,根本不是平常的我!」
「妳是说……」她终于明白了,「妳那天是故意装成那个样子给我看的?为什么?」
「因为狐狸精通常都是那样的,目中无人,惹人讨厌。」丽蓓嘉笑道,「我原本可以塑造一个与众不同的第三者形象,但阅历太浅,无法推陈出新,只好照着电视上的经典形象模仿……很没有原创精神,对不对?」
「妳那天对我说的都不是真的?」白纯只觉得不可思议。
「只有一点是真的,我跟嘉德以前的确交往过。」
「但妳为何要那样说?」
「妳以为我是存心拆散妳跟嘉德?」
「不是吗?」
「如果真是那样,我现在又何必主动招供?我何不趁着妳跟嘉德闹别扭之际,将他占为己有?」
「妳前后矛盾的做法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是一时良心发现,想为自己积点阴德?
、「因为,是嘉德叫我那样做的。」
「什么?!」白纯惊得跳了起来,险些撞翻桌子,「他存心想休了我,所以故意叫妳来气我?」
「正好相反,他想让妳多获得一点自信心。」
「嗄?」
「他说妳因为觉得他过于完美,再加上失恋次数过多的缘故,在爱情面前变得很没自信。于是他求我扮演第三者的角色,希望妳见到我之后,能发现妳自己身上的优点,进而鼓起勇气,跟他白头偕老。」
果然,她上当受骗,以为丽蓓嘉是一个不堪入目的角色,以为自己比对方强十倍,所以当下便大声宣誓要把嘉德抢回去,如此正中了他的下怀。
「是真的吗?」白纯失神地摇着头,「可他说……当初如果妳不跟他分手,他会跟妳结婚……我觉得他还爱着妳。」
「他只是喜欢我,从来没有爱过我。」她自嘲地笑,「当初妳似乎跟男友感情稳定,他以为自己再无希望,便将就着跟我在一起,其实,如果当时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他也会将就的。所以,那不是真正的爱情。」
「可他跟我说,跟妳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妳就像一杯可乐那样可爱。」白纯执意不信。
「可乐?呵,对呀,当初我天天背笑话大全逗他开心,像个跳梁小丑,他当然觉得我可爱了,」她耸耸肩,「嘉烈有一句话说得好,他大哥不适合喝可乐,适合饮香槟。」
「会不会一切都是妳的错觉,嘉德不善表达爱意,也许妳误会他了?」
「我开始也这样以为,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才让我彻底死心。」
「什么事?」
「有一天他的秘书偷偷告诉我,说他在欧洲订做了一朵水晶玫瑰要送给我当生日礼物。我知道后非常高兴,满心期盼着生日那天的到来,谁知道,水晶玫瑰始终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翻箱倒柜,最后看到他把它藏在壁橱里,但过了几天再去看,水晶玫瑰却不见了……我那时才意识到,他的心里可能还有另一个女孩子,一个比我重要得多的女孩子。」
她转眸凝视白纯,「现在我终于明白,那个女孩子一定是妳,对吧?」
水晶玫瑰?
被提问的人如遭电击,僵立在原地。
不……这不可能,嘉德就是她的Rain吗?那个多年以来,默默守候在她身边的Rain?
难怪他会知道她没有自信,在写给Rain的E-mail里,她曾经倾诉过自己的心事。
电子信箱是大哥帮她注册的,他跟大哥又是死党,那么他想获知密码进入信箱也绝非难事。
原以为,那些E-mail永远也无法寄出,谁能料到,它们早已被收信人看见。
白纯觉得喉间一阵哽咽,泪水盈眶。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丽蓓嘉递给她纸巾,「一切都解释清楚了,妳怎么还气得流泪?」
「我……」她不是生气,她哭,是因为感动……
「不如我们联手整整他吧!」丽蓓嘉玩心大发,忽然提议道。
「呃?」白纯一怔。
「嘉德既『虐待』妳,又『玩弄』我,我们当然要联手好好戏弄他一下喽!」
「呵--」白纯不禁破涕为笑,「那我们应该怎么戏弄他呢?」
「这样……」丽蓓嘉凑到她耳边,悄悄低语,两人齐声大笑。
「丽蓓嘉,」隔了一阵,白纯忍不住再次问:「妳……妳真的不再喜欢嘉德了吗?」
「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她扮个鬼脸。
「谁?是嘉烈吗?」之前曾听闻他们在谈恋爱。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轻轻垂眉,眉尖有淡淡的忧愁。
「是一个我已经决定跟他分手的人。」半晌之后,她才幽幽道。
「分手?为什么?」白纯诧异。明明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妳跟我说的话吗?」
「那次我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妳说,不停地恋爱和不停地失恋,让妳很烦,妳很想能够停下来……而我当时却说,我在原地待得太久,很想重新往前走……现在多好,妳终于可以停下来,而我,也终于可以往前走了。」这一次,轮到丽蓓嘉泪水盈眶,「我会永远感谢那个让我重新出发的人,哪怕这辈子都无缘再跟他在一起。」
白纯似懂非懂,望着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微微一笑。